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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花期赴约 ...

  •   胡慕颜眉头紧锁,眼前这出戏码看得他一头雾水。那侍卫跪伏在地痛哭流涕的模样,活像是见了死去多年的旧主还魂。
      “来~”洛温颜伸手去扶那人臂膀,语气熟稔得像在唤自家旧仆,“起来。”
      “小姐,”侍卫却挣开她的手,重重叩首,“属下有罪...对不起,”沙哑的哽咽混着额头撞击青石的闷响,此刻格外刺耳。
      小姐?胡慕颜更糊涂了,他从未听过有人唤洛温颜这个称呼,即便是落云宫,也只是称呼一句四小姐。
      胡慕颜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自诩对洛温颜的过往了如指掌,可眼前这人?却在他记忆里寻不到半点踪迹。
      最古怪的是钟离容。
      这位天机阁主像尊泥塑木雕般立在廊下阴影里,连衣袂都不曾主动晃动半分。
      “不言,”洛温颜无奈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对不起我什么?你何错之有?”然后强行拉着人起来,“起来说话。”
      “她容貌气度都改的没有昔日模样,”钟离容突然冷笑,“你上来就认主,知道认的是人是鬼吗?”
      “你!”胡慕颜勃然大怒,剑穗无风自动。管他什么天机阁主,这般阴阳怪气——
      洛温颜一把扣住他手腕,目光仍落在不言身上:“这些年...他对你如何?”
      “呵!如何?”钟离容广袖一甩,“膘肥体壮,脑子不甚清醒!”他转身时玉佩撞出清脆声响,“愣着做什么,让她在这里站着,听你诉说衷肠?”
      “小姐快请”,不言慌忙用袖子抹脸,恭敬地侧身让洛温颜过。
      洛温颜望着钟离容的背影,忽然轻笑:“钟离阁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回答她的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檐角被风拨弄的铜铃,叮叮当当。
      胡慕颜趁着转弯的空档,一把拽住洛温颜的袖子,压低声音道:“这人究竟什么来路?天机阁的人为何唤你‘小姐’?你们——”
      “说来话长。”洛温颜轻轻拂开他的手。
      胡慕颜突然发现不对劲——明明踏入的是二层,转眼竟已站在三层回廊。他猛地扣住洛温颜手腕:“这楼有古怪!”
      “放心,”洛温颜道,“天机楼外有五层,实际七层,”洛温颜只好任由他抓着,“走惯了就好了。”
      “七层”?胡慕颜倒吸一口凉气,慌忙捂住嘴。前方钟离容的背影似乎顿了顿。
      江湖皆知天机阁五层之数,这多出的两层必是绝密。如今竟毫不避讳地让他这个外人知晓...胡慕颜心头一震——这不是对他的信任,而是对洛温颜毫无保留。
      洛温颜与天机阁也如此熟悉吗?怎么自己的调查中也没有发现这一点?洛温颜是跟任何地方都很熟悉吗?他暗自思忖起来。
      “不言,你带他在这里等着。”
      “是。”
      “哎?我——”
      胡慕颜刚要抗议,对上洛温颜沉静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盯着两人拾级而上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螺旋状的木梯尽头。
      “公子不必忧心。”不言垂手而立,“小姐和阁主只是去祭拜我家公子,片刻即回。”
      “你家公子?”胡慕颜满脸问号,一把扳过他肩膀,“你家公子又是谁?跟她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唤她小姐?”
      不言这才惊觉失言,顿时像蚌壳般紧紧闭了嘴。任凭胡慕颜如何追问,只余一室寂静。直到楼梯再度传来脚步声,胡慕颜才不甘地瞪了不言一眼。
      三楼的茶室早已备好,紫檀案几上茶具齐整,氤氲着淡淡檀香。待三人落座后,青衣婢女无声地退了出去。
      钟离容素手执壶,沸水冲开茶叶的瞬间,胡慕颜瞳孔微缩——竟是云山雾。
      洛温颜最爱的茶。
      这茶生于绝壁,四年方得一采,名贵且难以采摘,他目前只知清辉阁会常年备着。而天机阁不仅也常备,还由阁主亲自烹煮...
      “经年不见,”钟离容将茶盏推到洛温颜面前,“你倒与这等毛头小子厮混一处,眼光愈发不堪了。”
      “不会说话可以免开尊口,”洛温颜接过茶盏,雾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她不必介绍胡慕颜——既然带他来了,钟离容自然明白其中分量。
      “我来问天机阁讨个东西,高凛当年与之对决过且尚在人世的名册。”洛温颜轻啜一口,茶香在唇齿间漫开。
      “不言,去取。”
      胡慕颜一口茶呛在喉间。天机阁的重磅情报,江湖上多少人倾家荡产或许都求不得,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给了?
      就、就这么简单?
      洛温颜的口气哪里像是求人办事,根本就是明要般下令吩咐,甚至连个客套话都懒得给。
      他偷眼打量二人。钟离容正垂眸拂去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洛温颜则望着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眸光收回时,两人只是气定神闲的各自品茶。
      恍惚间,胡慕颜好像突然看到了多年前的洛温颜——那时的她或许就是这样,与一众江湖豪杰于高山之巅或溪流之岸,或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或谈笑间定下江湖风云,或沉着冷静出谋划策,又或只是煮茶论剑于这样的春日中相谈甚欢。
      茶案上,一片海棠花瓣无声飘落。
      “这人啊,还真是奇怪!” 钟离容斜睨了胡慕颜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胡慕颜以为他要说什么要紧事,不由得屏息凝神,谁知他竟就此打住,只余一声轻叹在空气中飘散。
      “人在为着自己利益的时候就不觉得自己奇怪了,”洛温颜并未抬头,“善恶自有分辨,他的结果不应该在天机阁。如今想知道这个身份的都知道了,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胡慕颜听得云里雾里,茫然地转向神色淡然的洛温颜。
      钟离容见状,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话却是冲着洛温颜去的:“你倒是会挑人,带了这么个二货!”
      这话像根针似的扎进胡慕颜耳朵里。他后知后觉地品出味来,脸颊顿时涨得通红,可搜肠刮肚竟找不出一句漂亮的反击,只得憋屈地攥紧了衣袖。
      洛温颜并未接这茬。
      她自得知胡云理失踪的消息后,结合这段时间江湖上的暗流涌动,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此刻她指尖轻抚过案上纹路,觉得钟离容应该听得明白。胡云理的过错不在他二人,也已碍不着天机阁什么,江湖规矩不用他们来给这种人立,但是祖宗家法应该交给药仙谷。
      恰在此时,不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你自己的人自己管。”钟离容端起茶盏,氤氲雾气模糊了他凌厉的眉眼,“天机阁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善堂。”
      “钟离阁主慧眼如炬。”洛温颜唇角微扬,手中册页哗啦翻过,墨香在空气中弥散。她浏览的速度很快,眸中精光闪烁:“他们是江湖的新生一代,也是未来的中坚主力。”
      “你我当年这般年纪时——”钟离容突然倾身,茶盏重重磕在案上,“需要是未来的中坚主力吗?”
      指尖突然在纸上顿住,洛温颜抬眸与他四目相对。片刻静默后,她忽然轻笑出声:“行,你说得对。”
      合上册子的脆响像句点,她已利落地转向书案:“不言,备笔墨。”
      “是!”
      钟离容瞥见她在铺开的宣纸上挥毫泼墨,冷不丁道:“云山雾茶,一盏百银。”
      “知道。”洛温颜头也不抬,笔走龙蛇间墨迹淋漓。待最后一笔收锋,她径直唤来天机阁的信使。火漆封印的脆响中,那封信便化作一道黑影掠出门外,转眼消失在窗外的春色中。
      钟离容全程没有阻拦,只是冷眼看着洛温颜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她太熟练了,仿佛天机阁是她自家的书房,连传信使都像是她使唤惯的下人。
      她给高玄明的信,用的是天机阁的名头。一来若真出了岔子,外人一时半会儿辨不清虚实;同时,也是向高玄明传递一个信号——莫要将天机阁未当作对立之敌。
      江湖浩渺,天机阁自有其生存法则和立身之道。再加上她这一层关系,玄宗与天机阁未必不能成为盟友。
      “花名册还你。”洛温颜将册子轻轻推回钟离容手边,起身便走,连一句多余的客套都懒得施舍,“走了。”
      “小姐……”不言低声唤了一句,却没有追上去,只是朝着她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拜。
      钟离容依旧坐在原处,既未起身相送,也未开口挽留。
      天机阁很少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他很少有事情脱离掌控的时候,但洛温颜就是让天机阁力不从心,洛温颜的事情就是超出他的掌控。
      他有万贯家财,有贯通古今的情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
      可那又如何?
      在她面前,这些似乎都毫无意义。
      /
      “这趟天机阁之行,我好像毫无用处。”胡慕颜跟在洛温颜身后,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
      “有。”洛温颜头也不回,声音淡淡。
      “什么?”他眸中顿时亮起光。
      “钟离容和不言认识了你。”
      回程比来时更快。洛温颜急于了解这两日众人的进展,一路快马加鞭,未曾停歇。还未到清辉阁门口,白梨已迎了上来,恭敬行礼:“参见阁主。”
      自洛温颜归来后,未亡人上下如同清辉阁皆以“阁主”相称,再无二言。
      “阁主前几日要寻的人,属下已找到,并平安带回,只等阁主示下。”
      “好,辛苦了。”
      白梨眉眼舒展,神情真挚:“能为阁主效劳是白梨的荣幸。”
      一切进展顺利,唯独胡慕颜自回来后便闭门不出。洛温颜问起时,只道近日对功法有所感悟,需独自参悟。洛温颜未作多想,只吩咐人每日按时送饭,不得打扰。
      转眼又过两日。
      庄如月在清点洛温颜所需的药材时发现缺了一味,想起就近的如月分庄中尚有库存,便决定亲自去取。洛温颜不放心她独自前往,便一同前去。
      药材取的很顺利,庄如月差人先快马加鞭送回,她深知洛温颜这段时间一直难得清闲,就想着晚上几个时辰也不打紧,天黑前赶回去就行了。
      行至半途,庄如月忽然叫停马车,轻盈跃下车架,回头冲洛温颜眨了眨眼:“阿颜,等我一下,有惊喜给你。”
      “在我叫你之前,不准偷看哦!”
      洛温颜失笑,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又怕破坏她眼下高昂的兴致,便配合地放下帷幔,闭目养神。
      然而,就在她思绪渐沉之际——
      远处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骤然刺入耳中。
      洛温颜心头一紧,猛然睁眼!
      待她掀帘跃下马车时,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道残影掠过林间。
      庄如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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