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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难以惊醒的噩梦,可以从翻身的次数与眼动频率和心率变化上看出。这点,早已引起医疗官的注意,可在她们面前同时闪动着的号码少说也有上千个,而整个守护区内的医疗官却只有五名。
      混合着药物与舒宁成分的气体正被缓缓输送到每一间休息室,帮助所有强制休息的官兵们快速放松下来,而将军的居室永远都是最后才进行灌注的。
      看着参谋长同步过来的模拟演示,张闻胜的心情实在是难以舒畅放松。接连而来的冻云被从中部破碎后,将会迎着万千炮火层层砸向长城。老办法行不通,但敌人却可以借此制造麻烦。
      随着冻云的层层覆盖,长城的防御战力将会被大幅度抑制,甚至被从此埋没,成为历史中最为耻辱的象征。这是张闻胜所能想到的最差结果,他唯一无需担心的是,在层层冻云坠落的时候,敌人是不会发起抢滩进攻的。冻云可不长眼睛,也会落在敌人的头顶上,没有坚固的长城保护,抢滩的敌人会全军覆灭。
      除了疯子,没人会在坠云时挑起战斗,可如果敌人想要的就是让长城忙于防御和应战,无暇去破坏接近的连云呢?
      “永远不能轻视,你对手的智慧。”张闻胜举起手,对着执掌守护区的手掌发誓,恐惧让他难以放心入睡,尽管药剂的作用正在起效。
      对于长城威胁最大的,并不是来自大海对面的敌人,而是经年累月从上方经过的冻云。
      如果边缘地带的冻云没能被有效破坏,后方的气旋将会推动湿冷的高密度水汽柱接连冲撞过来,之后的冻云会形成多层连叠的结构,不仅厚度会持续增加,而且距离海面的高度也会快速降低,发生坠云的几率也会大幅度增加。
      以上还不是张闻胜最为害怕的,他担心一层压上一层的冻云,将会以更快的速度经过边境。对于内陆的城市而言,滚滚而来的雷声将不仅仅是场可怕的暴风雨,而是末日降临的前奏。
      迷糊之间,张闻胜仿佛看到了那无法言表的灾难,如同他无数次经历的噩梦一样。
      在唤醒药剂与清凉空气的双重作用下,张闻胜猛然惊醒,蜷缩着颤抖的身体与困倦消退的意识形成双重错觉。他用力吸气,帮助大脑尽快清醒,也让僵硬的躯体能快些放松。
      走进浴缸,将身体浸入凝胶中,感受着冰凉刺激的同时,张闻胜的思维也随之活跃起来。睡前的记忆逐渐恢复,接下来将会是紧张的备战工作,无论敌人在谋划什么,都有可能是史无前例的战术。
      通道里的情况看起来不错,一场连绵数百公里的大梦之后,长城内到处都能看到打着哈欠的年轻人,而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则是一脸愁容地在处理紧急事务。
      气象分析师发来的预测模型正在根据实际情况进行校对,在认真思考前,他需要先扫了眼旁边的参数,好让大脑能够抓住最核心的指标动向。
      偏差度已经接近容差范围的边界,那代表着两团气旋的强劲能量在相遇后,正以诡异的方式融合着,一拨拨被推挤出来的寒冷气流正笔直冲向大陆边界,其中裹挟着的湿润空气将会在抵达海岸线前就凝聚成低空冻云层。
      位于冻云层下方的低空冻云层形成的将会非常迅速,相对复杂的结构也更加容易形成坠云现象,而且威力要远较于中高层冻云发生坠落时更大。
      高层冻云是结构最为稳定的,就算是发生坠云,也少有形成灾难性后果的时候,农民反而是非常期待来自高空的坠云,带来的雨水虽然难免意外的发生,却从不会因过多导致洪灾的发生。
      相对而言,近地的低层坠云发生时,不是整片砸下来就是持续的强冰雹,敌人也正是利用这一点,通过冻云输送炸弹,并以此为基础衍生出多种进攻策略,试图突破长城防线。
      确认头脑已经清醒过来后,张闻胜立刻向参谋部发出命令,“通知战前会议。前置单位做好对敌警戒观察,休息单位按照规范作业,注意要控制好发射频度和后续预警。装载率50%,机动率20%,确定接触范围后立刻开始机动补充。还有,要保持对运输线的关注。”
      注射完长效兴奋剂,感觉到身体充满活力后,张闻胜才开始配装防护服。
      三级防护服的穿脱都需设备辅助进行,原本按照张闻胜的规划,守护区内的一线人员都应当配装三级防护服,可现在就连维持需求量的两成都是奢望。
      想当年,守护区从不缺好装备。那时他不过是才刚站上一线的新兵,就能得到一套保护效果最高等级的防护服,心里面那个美啊,是任何奖励都无法相比的。诚然,那时候的守护区范围还很小,可灾后重建工作也正处于蓬勃发展的关键时期,依然能为防线提供最高规格的装备,反倒是如今经济飞速发展之后,作为国境防线的长城却连最基础的医疗需求都难以满足。
      想到这些就浑身有劲儿的张闻胜,迈着大步走向会议室,刚巧参谋长也走到路口。俩人见面时各自随意抬抬手就算是见过礼,而后开始滔滔不绝汇报起来,而且所说的还都是坏消息。
      “全员准备接触战。上层放出无人机侦察前方情况,确认无敌后迅速突进。如下层发生战斗,继续前进,到敌方身后阻断其退路。随时准备对通讯进行全域干扰。小伙子们,加快脚步。”等待坐标修正的时候,张闻胜接连发出命令,在这样的环境里,停顿不前绝非良策。虽然此间难以突进,可后序通过游空器登陆的陆战队员已经完成了参数的调整,完全可以在装配的支持下借助冻云顶部逆向的风流向前突进,成为接下来一战的奇兵。
      透过脚下的裂隙,能隐约看到波浪的反光。
      张闻胜深深吸了口气,如履薄冰的紧张感正在以难以抵挡的势头冲击着他的神经。
      “会议开始。”不等走到会议室,闫和靖立刻宣布战前会议开始。尚未赶到的各部门负责人和参谋,可以连线参会。
      “气象部门已经确认此次双气旋导致的低空叠层连云将会是有史以来质量最大的,无论是长城守护区,还是后方的城市,都难以抵挡连续坠云灾害的威胁。因此,参谋部已经制定好新的炮击计划。”需要讨论的内容参谋们已经交流过,因此闫和靖一上来就提出最核心的问题。
      所有与会者都打起了精神,这是对空防御最为关键的环节,因为连云的移动速度较快时,防线只能完成几轮炮击来破坏冻云层底部不稳定的结构,因此容错率是相当低的。
      预测,识别,攻击,确认,补射,警报升级等一连串环节中,前期准备越充分,最终获得的战果就越好,后方的农田和城市所受威胁也就越少。
      连云虽然每年都有,可每次入境的具体地点和波及范围都是不同的,这就让阻止连云带来的坠云灾害必须要在数百公里长的核心防线区域完成,多类型资源需要在连云抵达前提前做好准备,才能在需要的时候及时完成调动,将炮火击中在最需要攻击的区域。
      “风速比预计的要更快,随着高度的下降,冻云层底部区域的风向也会更加多变,必须进行一炮一校,务必确保攻击效果,尽可能节省炮弹。下面是对于敌方动向的分析,综合情报信息,敌人可能在冻云层中埋设有大量□□,打算将整片冻云上下分离,利用逐渐积厚的底部冻云对我防线或城市实施毁灭性打击。我们都知道,这种级别的坠云还不足以毁灭长城,但可以覆盖滩涂区,破坏沿岸防御阵地,而后对方就可以借助扫平的安全区登陆进攻。”
      看着演示动画的张闻胜突然停下脚步,他站在观察窗前,透过拦截网望向海平面上的云线。
      站在张闻胜身边的闫和靖,打量着尚未修复的拦截网,听着其他人的讨论,没再发表任何看法。难以提前进行机动调拨,会让接触区面临压力,更不用说目标尚不明确的敌人动向。必须要留有足够的力量,才能应付连云抵达后的麻烦。
      “准备蓝色警报。”张闻胜叹了口气,发出一条必要的指令。
      “至少已经有十年没启动过后区拦截了,蓝色警报一发,肯定会让城里面乱成一团的。”闫和靖知道这是张闻胜还没想明白时作出的稳妥之策,他没想到的是张闻胜一上来就要宣布蓝色警报,那可是意味着要承担数十万人生活轨迹发生巨大变动的责任。
      “要是他们赌对地方,我们会失去拦截的机会。”张闻胜少有的解释了一番。他不敢对连云有丝毫轻视,尤其是当其与敌方异常调动结合起来之后。
      “要立刻发布吗?”有参谋开始催促,如果没有留出足够的响应时间,要承担责任的可不只将军一个人。
      “发。”张闻胜没有丝毫犹豫,他还没想好对方要怎样消灭他和这条经历过无数炮火与冰寒洗礼的长城。
      比起会上讨论的内容,蓝色警报的发出更让与会众人感到不安。很快,其中的部分人就要去和那些有权有势的市长大人们沟通,尝试说服他们重视风险警报而不是经济数据的微小抖动。
      “将军,我们可以去丙37号指挥室。”由于警报升级,闫和靖找到一间还算安全的指挥室,请张闻胜过去坐镇指挥,他可不想先于长城被埋葬。
      “两分钟。”张闻胜抬起手,示意他还要再想想。
      远方的云线,在片片坠云化作的暴雨映衬下,显得格外宁静。
      曾经何时,张闻胜也这样望着,站在残破海坝的顶部,脚下是破碎的发电厂与磅礴的水流,周围的光电板阵列表面布满裂痕,冲鼻而来的死亡气息却难以冲淡那道从层层云海中刺落的光柱。
      令人感叹的安宁景象,背后往往孕育着恐怖。
      “召集所有特战队员,”张闻胜感觉自己捕捉到了那丝危机感的来源,让他不寒而栗的感觉来自于远方,却又有别于面对天灾时的无助,“让小伙子们做好战斗准备。”
      大张着嘴巴,却什么也没能问出口的闫和靖紧紧跟上张闻胜,他深知动用特战队的情形只有两种可能。没有敌人登陆渗透,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将军打算发起一场目标不明的接触战。
      这间指挥室被打扫得很干净,不过天棚上还残留着尚未被修复的破损,保护网被简单挂在下面,但对于保护下方的人并没多大帮助。
      “接触区评估汇报。”闫和靖提醒同僚时,也提前拉响防御战的警报。他希望通过这一举动,能够让所有人警惕起来。
      “端点区20%的炮弹调配到3号段。”发出第一条指令后,张闻胜向后靠去,他需要保持体力,接下来还有场硬仗。
      不断闪亮的是前置拦截区,它们曾经是群山的巅峰,如今是分布在海岸线上的小蘑菇,保护着周围区域不受侵犯,也起到警戒线的作用。
      通常,前置点的存续时间只有三年。威胁可能来自于坠云,也可能来自于敌人的炮弹,又或是故障导致的事故。
      广袤无边的海洋是双方发泄愤怒的垃圾场,除去偶尔会爬上岸的小螃蟹,已经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再被人们所期待。
      原本的高山峻岭,天然形成的链形岛群,被人类以战争的名义摧毁。如今仅存的大型前置拦截区就位于曾经的险峰之上,如果有发现对长城构成威胁的冻云接近,前置点就会进行拦截破坏,减少长城的压力。
      冬季到来时,某些前置点会与长城相连,不过没多少人会蠢到在危险的冻结的海面上奔驰,地下通道可要相对安全和温暖很多。
      “如果敌人借助连云送来的不是炸弹呢?”抛出问题的张闻胜,仍在挑选着连云将会经过的前置点,他需要说服大家认可自认为太过冒险的想法是能行得通的。
      “不是炸弹还能是什么?”闫和靖首先想到的是威力更强的核弹,可还没人真正那么做过,毕竟谁也不知道在冻云层中使用核武器的后果会怎样,对于大自然的恐惧可还没被遗忘,就算是疯子也不会这样冒险行事。
      听着关于连云的报告,张闻胜再次转念思考,恐惧与职责这对冤家时刻相伴相争,此刻却都躬身退让开去,为带着勇气徽章的直觉让出道路。
      “所有前置点,启动生物探测,如发现冻云中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报告。所有特战队员装备三级和二级防护服,前往就近枢纽等待命令。给他们注射长效兴奋剂,立刻就开始。”说完,张闻胜转身就走。
      “将军。”闫和靖追上张闻胜时,就已经猜到他想要做什么了,“就算是需要有人进行前置指挥,也不该是你去冒险。”
      “等你当上了将军,再来命令老子。”
      “将军,如果你去了前线,所有军官岂不是……”
      “别跟老子玩儿文字游戏,你知道那没用。”
      对于突然变脸的张闻胜,闫和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只好先跟着去往地下枢纽。
      所有通往前置点的穿梭机都是与长城各区各层的交通枢纽进行单线对接的,想要去往前置点枢纽的路程可不近,闫和靖认为自己还有时间说服固执的将军改变心意。
      是迎着坠云持续攻击,还是先避过风头再全力阻拦争取从中间分裂连云?
      对于参谋们热论的议题,闫和靖并未参与,他在努力跟上张闻胜的思路。
      大自然的愤怒,非人力所能相抗,可这种较量本身就是人类文明的试金石。闫和靖相信,这次人类依然能够学会如何与自然共存,在技术尚不足以改变世界之前,能够最大限度降低所受破坏的程度,可威胁不仅仅是来自于灾害天气,还有人类之间的纷争,无所不用其极的战斗。
      孤注一掷,背后必定有极为重大的事情发生,可短时间内他根本就没心思去考虑,无论敌方发生了何种状况,都需要先顶住这波史无前例的进攻才行。
      将军要做的就是他要做,他要做的必定是将军将要去做的。身为参谋长,闫和靖不仅要为从未探讨过的战术寻找出漏洞,还要协调好相关资源以满足将军战术的构想。在这方面他还有很多要跟将军学习,可这种超前意识才不是努力翻阅和演练战术就能得到的。
      一路上,张闻胜没再多说什么,恐惧让他难以开口,危机令他兴奋。
      终于,他等到了一次,一次敌人失去理智的机会,也是长城可能惨遭毁灭的危机。
      来到交通枢纽时,已经有不少士兵在等待,见将军和参谋长出现,纷纷起身行礼。
      张闻胜招呼还在赶来的人们加快脚步,让正在用餐的小伙子们不要着急,“吃慢点儿,小子。吐在防护服里,可没人会帮你刷干净。”
      “将军,五号前置点传来消息。”
      “我看到了。立刻调动特战队前往五号、六号、九号发射井。”张闻胜将闫和靖推出站外,“如果通信遇到障碍,你来指挥地面战斗。记住,这不仅仅是一场遭遇战,也是一场不能失败的阻击战。炮火锁定在我们身后两百米处,最大限度减少不稳定冻云的厚度。里面如果真有什么古怪,我们会解决的,如果解决不了,你知道该怎么办。”
      闫和靖才想劝说,就又被张闻胜拦住,“记住,攻击必须要能够透穿底部冻云,也只有这样才能打乱敌人的计划。”
      “别开玩笑了,将军。”闫和靖此时哭出来的心都有,守护区最高指挥官打算亲临现场,带队指挥作战。
      “临阵指挥的经验,你们都不具备。”
      对于张闻胜的话,闫和靖无言以对。的确,目前守护区的中坚力量,都是在长城防线构成后才来到这里的,所有经验都是基于阵地防御战的。对于那支被“豢养”的特战队,很多部门早有抱怨传出,认为这是在浪费守护区宝贵的资源。别说是他们,就连参谋部也没考虑过还有大规模接触战发生的可能性。
      载着装备的穿梭机已经启动,相信发射井的维护员们会对突然到来的穿梭机大吃一惊,而更加让他们惊讶的还没出发呢。闫和靖知道将军没有向前线通报信息的用意,这种规模的调动必须要进行保密,没人能确信在自己身边不会隐藏着敌方的密探。
      怕也只有被嘲笑为老爷兵的特战队,在被调动时才不会立刻引起敌方情报人员的注意。
      张闻胜点点头盔,“保持联系。”
      对于老将军的选择,闫和靖也只有军礼回敬。换做是他,绝不敢离开长城半步。
      “快啊……”招呼着穿戴不整的特战队士兵们,闫和靖以无比认真的心态看着他们的脸,原本是守护区内最吊儿郎当的问题士兵,如今却一个个面色沉静,似乎将要去的并非你死我活的战场。
      “具体战术,等确定连云形态后再定。”挤满人的穿梭机门口,张闻胜挥手向参谋长致意,接下来他要承担的重任是史无前例的,但他相信自己多年调教出的接班人,有足够的能力和智慧承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乘坐穿梭机的过程丝毫谈不上舒适可言,但没人抱怨,也没人谈论前途去向,以及等待着他们的未来。
      震动与噪声刚好可以掩饰面具背后无动于衷的心境,张闻胜知道自己的决定将会让这些跟随他同去的老小伙子们战死,可他更加害怕自己所想成真。
      假如敌人借助连云穿透防线,背后的数十座城市将被毁于一旦宁不说,守护区的补给也将受到威胁,最终的结果是一着错满盘皆输。
      况且,他对于老对手的脾性再熟悉不过,只要让他尝到甜头,肯定会接二连三派出渗透小队,那时就必须同时展开对长城防线两侧的警戒,守护区人力和物力的消耗激增让他不得不低下头去讨要,而且他很明白,就算他真那么做了,那些蛀虫也不会轻易就给他。
      想要避免腹背受敌的局面,唯有直接挫败敌手的战略意图,让敌人遭受无法承受的损失,再也不敢轻易冒险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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