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临界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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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许昭约季临去了图书馆
俩人找位置坐下，季临开口：“找我有事吗”许昭笑到：“也没什么急事，就是想和你比比。”“比什么？”季临询问道。“写题。”许昭从袋子里拿出两本卷子，“怎么样？敢不敢？”挑衅的看着季临，“随时奉陪。”季临不甘示弱的回瞪着，图书馆里两位少年埋头写题。
季临很快便写完了，闲的无聊，便开始数许昭掉落的头发。季临数到第七根掉在地上的头发时，终于确认许昭今天换了洗发水。
柑橘调取代了往常的薄荷气息，随着许昭前倾的身体飘过来，在季临的三角函数草稿纸上落下无形的重量。这种微妙的改变让他自动铅笔里的0.5mm铅芯断了第三次。
"这里应该用傅里叶变换。"许昭的圆珠笔突然越过三八线，点在季临精心绘制的坐标轴上。笔帽上的咬痕在灯光下泛着湿润的光，像某种小型犬类动物留下的印记。
季临向后仰了仰脖子："你干扰了我的思考半径。"
"思考半径？"许昭笑起来的酒窝里盛着窗外漏进的阳光，"你连私人空间都要用数学定义？"他的卫衣袖子擦过季临的手肘，带起一小片静电火花。
图书馆顶层的天窗正在他们头顶投下菱形光斑。季临注意到许昭后颈有一小块晒伤的皮肤，形状酷似柏林噪声图——上周三下午的体育课，这个逃课去天台晒太阳的人果然没涂防晒。
"梯子。"季临突然起身，金属椅腿与地砖摩擦发出刺耳声响。最高层书架上有本《非线性系统拓扑分析》，他需要确认第209页的引理。
许昭像影子般跟了过来。当季临踩上第四级阶梯时，柑橘味突然浓郁起来——许昭正单手扶着梯子，另一只手越过他肩膀去够旁边那本《混沌中的秩序》。
"这本你也会需要。"许昭的呼吸扫过季临的耳廓，带着蓝莓味口香糖的甜腻，"第155页有你昨天在找的相空间......"
梯子突然剧烈摇晃。
季临的视网膜上残留着许昭骤然放大的瞳孔。在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他的右手自动寻找支点，却抓到许昭敞开的外套前襟。天旋地转中，有温暖的东西擦过他的唇角——可能是许昭耳后那道疤痕，也可能是他自己的牙齿。
他们摔进一堆软垫的间隙里。季临的手掌垫在许昭脑后，指缝间缠绕着几根黑色发丝。许昭的膝盖卡在他两腿之间，卫衣下摆卷起一角，露出腰侧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像某种未完成的电路图设计图。
"你的心跳频率..."许昭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是每分钟112次。"
季临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胸正紧贴着许昭的胸腔。两颗心脏隔着两层棉质布料疯狂跳动，节奏渐渐同步成某种双星系统的共振模式。许昭的体温偏高，热意透过校服衬衫渗进来，让他想起实验室里那个过载的变压器。
"梯子螺丝松了。"季临撑起上半身，却在移动时意外蹭到许昭的鼻尖。柑橘香突然变得具象化——许昭右脸颊有一颗很小的雀斑，位置正好在笛卡尔坐标系的第一象限。
许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嘴角沾了我的..."他的拇指突然抚上季临的唇角，指腹带着练琴留下的薄茧，"...蓝莓口香糖。"
季临的呼吸停滞了。许昭的虎口处还残留着钢笔墨水，在阳光下泛着钴蓝色的光。这个距离能清晰看见他睫毛投下的扇形阴影，以及虹膜边缘那圈罕见的灰蓝色环——医学上称为角膜老年环，但在二十岁以下人群出现的概率只有0.03%。
"《非线性系统》压在你左腿下面。"季临猛地直起身，却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他的衬衫下摆还勾在许昭的皮带扣上。
许昭突然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通过未分离的身体传给季临："现在我们的关联程度够高了吗，季神？"
暴雨在傍晚准时降临。季临望着实验室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强迫症般计算着每条路径的斜率。身后传来许昭转笔的咔嗒声，频率恰好匹配雨滴撞击防火梯的节奏。
"最后一题。"许昭用笔帽轻敲季临的后颈，像在敲击某种隐藏开关，"组委会在玩我们——这根本是研究生级别的泛函分析。"
季临转身时，许昭的笔尖正悬在草稿纸上方，墨水在重力作用下形成一颗将坠未坠的液滴。他们的解题过程从中午开始就诡异地同步，现在两张草稿纸并排铺开，像镜像对称的分形图案。
"需要建立索伯列夫空间。"季临的钢笔突然没墨，在关键公式处留下一道苍白的划痕。
许昭的笔几乎同时罢工。在季临伸手去拿备用墨囊前，许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两支钢笔的笔尖相抵。深海蓝与炭黑的墨水在金属尖端交融，形成一小片星云状的过渡带。
"试试这个。"许昭松开手，两种颜色混合的墨迹在纸上洇开，竟呈现出奇妙的紫罗兰色，"像不像我们上次观测到的量子纠缠态？"
季临的指尖沾上了墨水。当他下意识去擦时，许昭已经用沾湿的纸巾包住他的手指。这个动作太过自然，就像他们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纸巾粗糙的纹理间，许昭的拇指正压在他的尺动脉上，脉搏通过皮肤传来稳定的震动频率。
灯光突然熄灭。整个实验楼陷入黑暗，只有示波器的屏幕还亮着微弱的绿光。季临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明显——他讨厌黑暗，这会让童年那个被反锁在诊所休息室的记忆复苏。
"配电箱故障。"许昭的声音在黑暗中移动，"上次暴雨也......季临？"
季临数到第七次心跳时，温暖突然包裹了他的手指。许昭不知何时回到了实验台前，正将他的双手拉进卫衣口袋。掌心相贴的瞬间，季临感受到许昭指间那些写字留下的茧子，排列方式与自己完全相反——他是中指第一关节，许昭是拇指指腹。
"你的手像刚摸过干冰。"许昭的呼吸喷在他额前，带着蓝莓糖的甜味，"我奶奶说手脚冰凉的人心里都藏着秘密。"
季临应该抽回手的。但许昭的体温正通过接触点蔓延，像某种温和的导热体。更糟的是，他发现许昭的卫衣内衬里缝着个隐藏口袋，里面装着的东西摸起来像是......
"你偷了图书馆的《分形几何》。"
许昭的笑声震动着相贴的胸膛："物归原主而已。"他突然收紧手指，"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盯着我的疤痕看了三个月吗？"
季临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示波器上的绿光恰好照亮许昭耳后——那道希尔伯特曲线般的疤痕在微弱光线下泛红，像未闭合的电路。
"它和《物理评论快报》里一篇论文的插图......"
"完全一致。"许昭接过话头，"2003年12月刊，第17页，关于准晶格中的拓扑缺陷。"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季临的腕骨，"我父亲是那篇论文的审稿人之一。"
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打断了对话。重新亮起的灯光下，两人依然保持着双手交握的姿势，紫罗兰色的墨迹在他们之间的稿纸上晕开，形成一个小小的、不规则的爱心形状。
季临先松开了手。他的钢笔不知何时滚到了实验台边缘，笔夹上的计数归零键闪着微光。而许昭正用左手转笔，右手却留在口袋里，指尖轻轻敲击着那本禁书的书脊，节奏与季临的心跳严丝合缝。
"继续？"许昭用沾着墨水的手指推过一页新草稿纸，在上面留下清晰的指纹漩涡，"这次换你用蓝莓笔。"
季临拿起那支他最讨厌的荧光笔时，发现笔杆上多了一圈医用胶布——恰好在他习惯握笔的位置。而当他抬头，正看见许昭嘴角沾着一点紫罗兰色墨水，像精心设计的坐标轴上那个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原点。
储藏室的金属门在身后关闭时，季临才意识到这个决定有多糟糕。三平方米的空间里堆满实验器材，许昭的每一次呼吸都让柑橘香在狭小区域内浓度翻倍。他们来找三十年前的物理竞赛档案，据说里面有关于混沌系统的绝版资料。
"应该在最下层。"季临蹲下身，后脑勺却碰到许昭的膝盖。这个动作让他们瞬间变成额头相抵的姿势，许昭的睫毛扫过他的眼镜框，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许昭突然静止了："你每次思考时都会屏住呼吸三秒。"他的鼻尖几乎碰到季临的镜片，"像在给大脑创造真空环境。"
季临的肺部传来灼烧感——他确实正处在第三次屏息周期。许昭的观察力精确得可怕，这让他想起自己锁在抽屉里的那本观察笔记，其中第83页详细记录了许昭转笔时偏爱逆时针旋转的概率是76.3%。
"找到了。"许昭突然举起一本泛黄的文件夹，动作带起的风掀起季临前额的碎发。在昏暗的应急灯下，他们同时看到扉页上的借阅卡——最后一个签名是"季明川"，日期停留在二十年前的暴雨夜。
季临的血液瞬间结冰。这是他父亲的名字。
"巧合？"许昭的声音突然变得谨慎，手指轻轻覆上季临发抖的手背。与往常不同，这次触碰没有任何调侃意味，只是单纯的温度传递。
季临机械地翻开内页。当看到熟悉的字迹时，他的胃部像被灌入液氮——那些边注的笔迹与他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加老练。而在某道关于混沌理论的难题旁，有人用红笔添加了另一种解法，字迹狂放得像......
许昭突然夺过文件夹。他的瞳孔在昏暗中小如针尖，死死盯着那道红笔批注。季临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三次，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这是我父亲的笔迹。"
储藏室的空气凝固了。季临的眼镜片上蒙着两人交错的呼吸水雾，许昭的右手正无意识地在空中画着麦克斯韦方程组——这是他极度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继续看。"许昭的声音嘶哑。他们肩膀相抵地蹲在档案架前，像两个偶然发现宇宙秘密的孩子。随着纸张翻动，更多细节浮现：夹在中间的咖啡渍收据，背面画着分形图案的草稿纸，以及最后那页被撕去一半的合影——残留部分只显示两只搭在对方肩上的手，腕表显示的时间正是11:07。
季临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个时间点像一根针，将他每晚服用的抗焦虑药、许昭腕表上的荧光指针，以及父亲失踪那晚停摆的座钟全部串联起来。
"我们需要谈谈。"季临摘下眼镜擦拭，却听到金属落地声——许昭的皮带扣不知何时勾住了他的钥匙链。当他们同时弯腰去捡，前额相撞的闷响在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
许昭先笑了出来。这个不合时宜的笑像打破咒语的密码，让凝重的空气重新流动。季临发现自己的唇角也不受控制地上扬，尽管他大脑的理性区域正在疯狂报警。
"先解决竞赛题。"许昭用肩膀轻撞季临，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等拿到冠军奖杯——"他的指尖划过档案上并排的两个签名，"——我们再好好研究这个时空错位问题。"
凌晨三点的实验室只剩下他们两人。季临望着窗外渐弱的雨势，发现许昭已经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支蓝莓荧光笔。他的睡姿像个问号，卫衣兜帽半掩着侧脸，露出耳后那道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的疤痕。
季临轻轻抽走压在许昭臂弯下的草稿纸。在最后一道题的解答处，许昭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里面写着"QED"——量子电动力学的缩写，也是拉丁语"证毕"的意思。
"季临..."许昭在梦中呓语，头无意识地靠向季临的肩膀，"你比所有非奇异矩阵都迷人..."
季临的钢笔悬在半空。在装睡的人平稳的呼吸声中，他在草稿纸角落写下一行小字：「你是我唯一的通解」，又迅速用墨水涂黑，黑得如同二十年前那个没有星星的暴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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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临界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