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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你去死吧 ...


  •   就在温令仪沉溺于这场由自己亲手导演、却又几乎要将自己反噬的感官风暴中心时,一声尖锐、突兀的手机铃声,刺破了粘稠而危险的氛围。

      温令仪猛地一颤,仿佛从一场迷梦中被强行拽出,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惊扰而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她蹙紧眉头,极度不悦地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完全陌生的号码。谁这么不识趣?

      她惯常的优雅面具裂开一丝缝隙,露出底下冰冷的不耐烦。指尖划过屏幕,接通,声音是淬了冰的疏离:“哪位?”

      听筒里一片死寂,只有细微的电流滋滋声,就像某种不怀好意的窥探。几秒钟的空白足以耗尽温令仪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

      她正准备切断这无聊的骚扰——

      “是我。”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电流的杂音,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化成灰温令仪也不会认错的声音。一个曾经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灵魂最深处,如今却只留下腐烂恶臭和刻骨寒意的声音。

      那声音刻意放得柔软,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自以为是的怀念。

      “祝扬。”

      这两个字,如同两颗烧红的子弹,瞬间击穿了温令仪所有的防御。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瞬间失去血色,变得惨白。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血腥味的怒意,如同火山熔岩般从心底最黑暗的深渊轰然喷发!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有事?”她的声音应该比西伯利亚永冻土层的寒风更刺骨,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冰碴。

      “令仪……”祝扬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生厌的熟稔和虚假的亲昵,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那场血淋淋的背叛,“我儿子出生了。我想……请你做他的干妈。”她顿了顿,用一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完成了什么了不起使命的轻松口吻继续说道,“你看,家族的任务我都完成了,结婚,生孩子,现在我自由了。”

      “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了?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

      这五个字,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地、精准地捅进温令仪心脏最柔软、也最鲜血淋漓的旧伤口。

      那个将她全心全意的信任、毫无保留的爱意,连同她对爱情本身的所有幻想,瞬间碾得粉碎、踩进泥泞的“以前”?

      那个让她从此封心锁爱,走进无爱的婚姻的“以前”?!

      祝扬怎么敢?!她怎么敢用这种轻飘飘的语气,提起那场毁灭性的背叛?!怎么敢用完成“家族任务”这种冰冷的交易,来粉饰她肮脏的背叛?!怎么敢幻想一切还能回到原点?!

      一股毁灭性的怒意瞬间冲垮了温令仪所有的理智、所有的优雅、所有的克制。她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脑中那根名为“教养”和“风度”的弦,发出“嘣”的一声脆响,彻底崩断。

      长久以来压抑的恨意、被背叛的屈辱、对人性彻底的失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没有任何思考,没有任何犹豫,更不需要任何虚伪的修饰。

      一句淬炼着最深恶毒、最纯粹鄙夷、凝聚了她所有恨意的话语,如同地狱深处射出的最锋利的箭矢,带着毁灭一切的决心从温令仪紧咬的齿缝中,狠狠地、一字一顿地喷射而出,精准地、致命地刺向电话那头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祝扬,你去死吧!”

      每一个字,都沾着从她结痂的心上重新渗出来的血腥味。

      话音未落,温令仪已经狠狠地将手机摔了出去。仿佛那不是通讯工具,而是一块沾满剧毒、散发着腐烂恶臭的腐肉。

      手机砸在昂贵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祝扬那令人作呕的声音消失了,但那份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过往,那背叛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那被践踏尊严的屈辱感,却像浓稠的、带着毒性的黑雾,瞬间弥漫开来,疯狂地吞噬、污染了周见星带来的所有旖旎、暗涌和那片刻沉溺的温暖。

      周见星蒙着水雾的眼神、通红的耳廓、温暖的体温……所有关于那个小维修工的美好意象,在这片剧毒黑雾的侵蚀下,瞬间褪色、冰冷、破碎。

      温令仪刚刚还因监控画面而微微发热的身体,此刻只剩下彻骨的寒意。那份因掌控猎物而带来的隐秘愉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疲惫,和一种比北极冰原更深、更绝望的冰冷。

      仿佛刚才那个因周见星而心绪起伏的自己,只是一场荒谬的幻觉。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粗暴得几乎带倒了椅子。几步冲到书桌前,她像驱赶瘟疫一样,狠狠地、带着发泄般的力道,关掉了所有还在播放着周见星画面的监控屏幕。

      屏幕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她需要秩序。需要冰冷。

      需要将一切失控的、危险的、让她想起背叛的东西都隔绝在外。

      温令仪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恨意刺得肺叶生疼。

      她强迫自己坐回宽大的书椅,挺直背脊,如同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重新面对亮起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依然是那份关于某个先锋艺术展的策展方案。艺术家背景、保险估值、灯光布局、客户名单……这些冰冷的文字和数字,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开始敲击键盘。指尖僵硬、冰冷,如同提线木偶,每一次敲击都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力道。“嗒、嗒、嗒……”

      单调而冰冷的键盘敲击声,成了书房里唯一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固执地、徒劳地试图驱散温令仪心底那翻涌不息、带着血腥味的黑暗潮汐。

      她强迫自己的大脑只处理这些冰冷的信息,将所有的情感波动都死死压制。她处理邮件,修改方案,每一个步骤都精准、高效,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但这“高效”背后,是灵魂深处巨大的空洞和麻木的疲惫。

      窗外的天色,就在这机械的敲击声中,一点一点地暗沉下去。

      澜月湾的夜间照明灯,次第亮起,将冰冷的、虚幻的光投射进来,在昂贵的地毯上画出斑驳陆离的影子。温令仪终于停下了动作。

      不是因为工作完成,而是因为那股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她。

      她靠在椅背上,浑身的力量仿佛被抽空。抬手揉了揉发胀刺痛的太阳穴,指尖一片冰凉。

      一天的工作结束了,或者说,是“扮演”结束了。扮演那个优雅的、温柔的、无懈可击的温令仪。这扮演耗尽了她的心力。

      巨大的空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涌上胸口。

      她靠在椅背上,目光空洞地投向落地窗外那片被灯光映照得模糊不清的、属于她的花园轮廓。那里曾是她追求极致规整和秩序的地方,此刻在暮色下却显得有些荒芜和凌乱,就如同她此刻无法收拾的内心。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的萤火,毫无预兆地闪现。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近乎本能的渴求,捡起了被自己摔在地上的手机。

      还好,只是屏幕碎了,还能正常使用。

      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解锁。微信图标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的目光,几乎是带着某种自我放逐般的茫然,落在了周见星的头像上。

      看看她在做什么?这个念头微弱,却带着一丝奇异的牵引力。

      指尖悬停在那个头像上,犹豫了仅仅一瞬,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内心挣扎。最终,那丝莫名的牵引力战胜了冰冷的疲惫和怀疑。她点了下去,进入了周见星的朋友圈。

      没有设置任何权限。

      内容和她本人一样,简单,甚至……过于朴实。没有精心修饰的自拍,没有炫耀美食或奢侈品,没有那些浮华的社交辞令。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几乎要溢出屏幕的、蓬勃的绿意。

      窗台上,几盆胖乎乎的多肉植物挤在一起,饱满的叶片在阳光下努力地伸展着,叶尖透着健康的粉边或红尖,像一群憨态可掬的小胖子,充满了生命的憨厚感。
      配文:“新来的小家伙,要好好长大呀!(笑脸)”

      阳台角落,一大盆茂盛的绿萝,藤蔓垂落,层层叠叠的翠绿叶片在光线下油亮得几乎反光,像一道绿色的瀑布,充满了肆意生长的力量。
      配文:“今天的阳光真好,我的绿萝又长新叶子啦!开心!”

      一盆盛开的茉莉。洁白如雪的小花簇拥在枝头,纤尘不染,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那股清雅悠远的香气。
      配文:“茉莉开了,满屋子都是香的~(陶醉表情)”

      甚至还有她尝试水培的几棵小葱蒜苗,放在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白色的根须清晰可见,嫩绿的芽苗笔直地向上蹿着,充满了简单直接的生机。
      配文:“水培小葱get!长势喜人!(奋斗表情)”

      照片拍得毫无技术可言,光线随意,构图简单。没有滤镜的修饰,只有最本真的色彩。那些文字也简单直白,透着一种近乎傻气的满足和对生命最纯粹的热爱。

      那种专注照料、期待生长、并为一点点微小变化而由衷喜悦的温柔,像一道微弱却异常温暖的光,透过冰冷的手机屏幕,悄然地、无声无息地,照进了温令仪被祝扬电话搅得一片冰冷泥泞、充满剧毒阴霾的心底。

      那浓稠的、带着血腥味的黑暗,似乎被这束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温令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这片充满生命力的绿色照片上流连。指尖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一遍,又一遍。

      那些简单的快乐,那份对微小事物的珍视和满足,像涓涓细流,缓慢地浸润着她干涸冰冷的心田。一种久违的、几乎被她遗忘的宁静感,极其微弱地,在她疲惫不堪的灵魂深处,悄然滋生。

      窗外,暮色更深。她那个因缺乏打理而略显凌乱、失去往日极致规整的花园轮廓,在巨大的落地窗上投下模糊而庞大的影子。

      那片窗外的荒芜凌乱,正是她此刻无法规整的内心写照。她需要一把能梳理生机、填补空白的‘剪刀’……

      在这片宁静与空白的交织中,一个想法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温令仪的脑海。她需要整理花园了。

      这个需要“整理”的理由,天经地义。而她,恰好需要一个专业的、懂得如何让生命焕发生机的人。

      一个……能带来这种简单绿色生命力的人。

      温令仪的指尖,最终停留在周见星最新发布的一张照片上——那盆叶尖粉红、努力生长的多肉特写。

      她凝视着屏幕里那抹生机勃勃的粉绿,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那个笨拙、羞涩、却又带着纯粹生命力的周见星。

      但是这个小维修工太容易害羞了,她不能吓着对方。

      过几天吧,让她来帮自己把花园打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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