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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霉坊囹圄,暗夜惊讯 ...

  •   霉坊那扇破旧的木门在身后“砰”地一声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湿冷的空气,也彻底隔绝了自由。苏培盛阴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门外响起,“苏姑娘,主子爷的谕旨听清楚了?安心待着,好好反省!杂家会派人‘伺候’着,保你一根汗毛都飞不出去!”最后几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脚步声远去,留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苏琳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土墙,缓缓滑坐在地。刚才在御药房正堂强撑的镇定和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冷汗浸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摊开掌心,指尖因为过度用力按压胤禛的穴位而微微颤抖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龙涎香和汗水混合的气息,以及...那命悬一线时搏命施为的余悸。

      活下来了,暂时。

      代价是失去自由,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如同砧板上的鱼肉,等待着胤禛最终的裁决和那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发起的致命一击。

      她环顾这间熟悉又陌生的霉坊。曾经,这里是她的实验室,是她在深宫中挣扎求存、试图点燃科学火种的堡垒。如今,它却成了名副其实的囚笼。空气中弥漫的霉味和药渣腐败的气息,此刻闻起来更像是绝望的味道。

      门外传来刻意放重的脚步声,还有低低交谈。是苏培盛留下“伺候(监视)她的人。至少两个,一左一右,如同门神般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冰冷的视线仿佛能穿透薄薄的门板,钉在她身上。

      苏琳苦笑一声。胤禛的“姑且信你一次”代价高昂。软禁,既是惩罚,也是保护--将她置于他的绝对控制之下,隔绝外界的风雨,也隔绝了她可能带来的“麻烦”。但保护伞下,同样危机四伏。苏培盛的恨意毫不掩饰,蛇纹案幕后黑色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挣扎着起身,走到墙角堆放杂物的破筐旁。小心地搬开几个沉重的筐子,手指在冰冷潮湿的泥土里摸索。还好,胤祥之前送来的笔墨纸砚和蜜渍梅子都还在原处,藏得严实。她将它们取出,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最后一点温暖和希望。

      她将誊写《纪要》时用剩的桑皮纸铺在石墩上,拿起胤祥送的那只狼毫笔。墨是上好的松烟墨,带着淡淡的松香。她需要记录,记录下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头风急救”记录下精准定位的激痛点、按压的手法、力道、时长,记录下胤禛的反应!这不仅仅是为了将来可能得“复诊”更是为了自保。胤禛的头痛是她目前最大的价值所在,也是她手中为数不多的筹码。她必须将这份“经验”转化为可复用的知识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她写得极其专注,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记录:

      头风极痛(偏头风)暂缓录
      一、症候:突发剧痛,痛位多在右侧太阳穴,牵连眼目,痛如刀劈斧凿。畏光畏色,恶心欲呕。
      二、解法(以四爷为例):
      (甲)令患者坐稳,头微后仰靠实。
      (乙)施术者跪于其后,高度事宜。
      (丙)第一要穴:右太阳穴后方约一寸,骨缝凹处(触之有筋结硬块)。以拇指指腹(右)深压!力道需透,旋转碾按!持续约十息(患者吸气时缓,呼气时加力)此穴按压极痛,然痛后能松巨钳!。
      (丁)次按区域:颈后发际线至肩线,尤重斜方上束及头夹肌。以食、中指并拢,指腹发力,深透按揉僵结硬块!手法短促有力,如啄如点,顺序由上至下,反复数遍。
      (戊)待其肌肉稍软,胀痛锐减,转为舒缓揉捏。
      三、效验:剧痛锐减七八,余胀闷抽痛。畏光畏声减轻,恶心稍缓。
      四、注:此法仅暂缓急痛,非根除之术。施术需胆大心细,指力需稳透,穴位需准!力道不足则无效,过猛或错位恐致伤,慎之!
      苏小晚谨录于霉坊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放下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将墨迹吹干,小心地折好,与之前藏好的胤祥的小笺放在一起,贴身收藏。

      做完这一切,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饥饿感如同苏醒的野兽,猛烈地袭来。从昨日午后至今,她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又经历了连番惊吓和巨大的体力、心力消耗,早已是强弩之末。

      她摸出袖袋里最后一颗胤祥送的蜜渍梅子,含在嘴里。酸甜的汁液在干渴的口腔中化开,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和力量,却也更加勾起了肠胃的抗议。

      “水...吃的...”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投向那扇紧闭的门。

      她知道苏培盛的人就在外面。求他们?无异于自取其辱。胤禛的命令是“严加看管”,苏培盛巴不得她多受点罪。

      时间在饥饿、干渴和疲惫的煎熬中缓慢流逝。霉坊内光线越来越暗,最终彻底被黑暗吞没。门外守卫的脚步声和偶尔的低语,是这死寂中唯一的声响,提醒着她被囚禁的现实。

      苏琳蜷缩在墙角最干燥的稻草堆里(那是她之前用来培养霉菌的“床铺”),用单薄的衣衫紧紧裹住自己,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温暖。寒冷、饥饿、干渴、恐惧、疲惫...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啃噬着她的意志。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意识在昏沉的边缘徘徊。

      就在她半梦半醒,几乎要被疲惫彻底拖入黑暗时--

      笃!笃笃!
      笃!笃笃!

      一阵极其轻微、带着特定节奏的敲击声,再次从霉坊后墙堆放废弃物的角落传来,是昨夜那个节奏,两短,一长,再两短!胤祥的紧急联络暗号!

      苏琳猛地惊醒,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困意和疲惫一扫而空!胤祥?他怎么又来了,现在外面有苏培盛的人守着,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她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弹起,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挪到后墙角落。搬开破筐的动作比昨夜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动门外的守卫。

      她将耳朵紧急贴在冰冷的墙壁缝隙上,用气声问道:“谁?”“苏姑娘!是我,小顺子!”墙外传来小顺子那熟悉、却比昨夜更加惊惶和急促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仿佛刚刚狂奔而来,“十三爷...十三爷让奴才拼死也要告诉你!”

      苏琳的心猛地一沉吗,不详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
      “出什么事了?!”
      “粘杆处...粘杆处的人...刚才...在...在淹死那太监的井里...又...又捞出来一样东西!”小顺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是...是一块撕下来的...衣服内衬的布!上面...上面用血...歪歪扭扭地写着...”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字:
      “...宁...知...秘...灭...还有一个字...没写完的...口字”

      轰--!

      苏琳只觉得脑海中又是一道惊雷炸开,炸得她四肢百骸瞬间冰凉
      血书!井里出来的血书?宁知秘灭口?那个没写完的口字,显然是想写灭口!

      这血书...是什么意思?!是说她苏琳(宁)知道什么秘密吗,所以被灭口?还是...指那个死去的太监知道她(宁)的秘密吗,所以被灭口?或者...指向那个栽赃陷害她的人?!

      无论哪种解读,这血书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再此狠狠捅向了她!将她钉在蛇纹案的核心,甚至暗示她可能就是幕后主使或关键知情人!

      “十三爷说...苏培盛...苏培盛已经拿着那血布...又...又往四爷那儿去了”小顺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如同丧钟再鸣,“十三爷还说...这血布上的字迹...和...和淹死那太监的字...不太像!像是...像是有人故意魔方,然后塞进井里的是...是栽赃!但...但主子爷现在正在气头上,恐怕...”

      后面的话,苏琳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玉佩,血书,未完成的蛇纹,未写完的“灭口”!
      一环扣一环,招招致命!对方这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而且手段越来越狠毒,越来越名目张胆!甚至不惜在胤禛眼皮子底下,在枯井里制造新的“证据”?

      苏培盛...又是他!他拿着这新鲜出炉的血书去找胤禛了?胤禛会怎么想?他刚刚“姑且”信了她一次,紧接着就出现指向性如此明确的“新证据”!胤禛那多疑冷酷的性格...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琳刚刚因记录头风急救而获得的一丝微弱安全感。她背靠着冰冷的土墙,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门外,守卫的脚步声似乎靠近了些,仿佛在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墙外,小顺子急促地喘息声也消失了,显然已经迅速离开。

      霉坊内,重归死寂。只剩下苏琳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这狭小的囚笼里,如同绝望的鼓点,一声声敲打着。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玉佩的冰凉、血清的腥甜、血书的恐怖、门外守卫的窥伺、胤禛莫测的心思...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紧接扼住了她。

      刚刚燃气的一线生机,似乎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更加阴狠的血书,彻底掐灭在了更深的、不见天日的阴谋泥沼之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霉坊囹圄,暗夜惊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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