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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124章 登基前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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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
夜色深沉如墨，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抽打着这座历经劫难、象征帝国最高宗法权威的古老建筑。修复的痕迹随处可见——断裂的蟠龙石柱被铁箍加固，焦黑的梁木覆盖着新漆，坍塌的殿宇角落支着巨大的木架。然而，那深入骨髓的沧桑与肃穆，却并未因修补而减弱分毫，反而在残破中更显沉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香烛气息、新木的桐油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如同铁锈般的硝烟余烬。
巨大的殿门洞开，幽深的主殿内，只有最深处供奉炎汉历代先帝神位的享殿亮着微光。数百盏长明灯在寒风中摇曳，将殿内高耸的牌位和肃穆的壁画映照得影影绰绰，如同无数沉默的魂灵在黑暗中注视。冰冷的金砖地面反射着跳跃的灯火，空旷得令人心悸。
秦昭独自一人，站在享殿中央。她并未身着繁复的朝服，依旧是一身素净的玄色常服，短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她手中，稳稳地托着那方镇北王府世代相传的传国玉玺。玉玺温润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散发着恒定而柔和的氤氲光晕，如同捧着一轮微缩的明月。在她胸口，血玉符咒微微发烫，与玉玺的光晕隐隐呼应，形成一种奇异的共鸣。
林墨率领鹰眼卫精锐，如同融入夜色的石雕，肃立在太庙外百步之遥的广场边缘，警惕地封锁着所有入口。风雪呜咽，更添几分孤寂与苍凉。
秦昭的目光缓缓扫过享殿两侧层层叠叠、如同沉默森林般的帝王牌位。那些冰冷的木牌上，镌刻着一个个曾经主宰乾坤的名字，承载着数百年的兴衰荣辱。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享殿最深处、最高处——那里供奉着炎汉开国太祖皇帝的神位。牌位鎏金，在长明灯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列祖列宗在上……”秦昭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殿内的死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后世子孙秦琬卿，不肖，未能护佑江山，致社稷倾危，神器蒙尘，宗庙受辱……”
她微微停顿，胸口的血玉符咒灼热感加剧。她低头，看着手中温润的玉玺，那氤氲的光晕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然……”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沉重，“国不可一日无主！乱世需重典，危局需强梁！琬卿虽为女子，然受命于危难，不敢惜身，不敢惜名！今执掌玉玺，临朝称制，非为权欲，实为续我炎汉国祚，安天下黎庶！”
她深吸一口气，凛冽的空气刺入肺腑，带着香烛的余烬味道。
“若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她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太祖皇帝的牌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坚定，“请明示！琬卿此举……是逆天而行……还是……天命所归？！”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她手中的传国玉玺猛地一震！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沉睡巨龙苏醒般的磅礴气息轰然爆发！玉玺之上那层温润的氤氲光晕瞬间暴涨！光芒不再是柔和的白晕，而是化作了璀璨夺目的、如同烈日熔金般的炽烈金光！金光冲天而起，如同实质的光柱，瞬间照亮了整个幽暗的享殿！长明灯的火焰在这金光下黯然失色！
与此同时！秦昭胸口的血玉符咒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燃烧血液般的刺目红光！红光并非散逸，而是如同有生命般，与玉玺的金光激烈碰撞、缠绕、融合！
红与金！两股代表着不同传承、不同力量的浩瀚光芒，在享殿中央疯狂交织、旋转！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不断膨胀的、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光之漩涡！漩涡中心，空间剧烈扭曲！光线被吞噬！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秦昭的身体被这狂暴的能量风暴包裹！玄色衣袍猎猎作响！短发根根倒竖！她感到一股难以抗拒的、仿佛要将她灵魂撕碎的巨力！但她死死咬住牙关，双手如同焊死在玉玺之上，任凭那狂暴的能量冲刷着她的身体和意志！血玉符咒的灼热感与玉玺传递来的浩瀚力量激烈对抗，却又奇异地融合，在她体内形成一种全新的、更加磅礴的洪流！
光之漩涡膨胀到了极致！整个享殿都在剧烈震动！供奉的牌位嗡嗡作响！长明灯疯狂摇曳！
就在这光芒与能量达到顶峰的刹那——
漩涡中心，那扭曲的空间猛地向内塌陷！随即，一道高大、威严、模糊不清的身影，缓缓从虚无中凝聚成形！
那身影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光与能量构成！他身着古老的、绣着日月星辰的帝王冕服，头戴十二旒冠冕，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如同两颗燃烧的星辰，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带着洞穿万古的沧桑与无上的威严，瞬间锁定了秦昭！
炎汉开国太祖皇帝——刘彻的虚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天地倾覆般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秦昭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膝盖不受控制地想要弯曲！但她死死挺直脊梁，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毫不退缩地迎向那双星辰般的眼眸！
虚影缓缓抬起一只由光芒构成的手臂。那手臂指向秦昭，也指向她手中的玉玺。一个宏大、威严、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声音，在秦昭脑海中轰然炸响，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惊雷，震得她心神剧颤：
“吾等后裔……”
“无论男女……”
“能安天下者……”
“即为正统！”
声音落下！如同金口玉言！天地法则！
轰——！！！
享殿内所有的长明灯瞬间熄灭！唯有那虚影和秦昭手中的玉玺、胸口的血玉，散发着夺目的光芒！虚影在说完那句话后，开始缓缓消散，如同流沙般分解成无数金色的光点。
然而，就在虚影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
他最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秦昭，落在了她身后享殿入口处、那根支撑穹顶的巨大蟠龙金柱之上！
嗡——！！！
那根蟠龙金柱猛地一震！柱身上盘绕的、由能工巧匠精心雕琢的蟠龙浮雕，仿佛瞬间活了过来！龙鳞翕张！龙睛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紧接着，在秦昭震惊的目光中，那坚硬无比、历经千年的金丝楠木柱身表面，如同被无形的刻刀划过，木屑纷飞！一个巨大的、古拙苍劲、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篆体大字，在金光缭绕中，由内而外，清晰地浮现出来！
“吴”
正是秦昭的本姓！
金光大字烙印在柱身之上，散发着恒定的、柔和而威严的光芒，如同天授的印记！照亮了秦昭惊愕的脸庞！
虚影彻底消散。光之漩涡消失。享殿内重归黑暗，只有那柱身上的“吴”字，如同永恒的灯塔，散发着柔和的金光，以及秦昭手中玉玺和胸口血玉那尚未完全平息的、相互辉映的温润光芒。
秦昭怔怔地站在原地，如同石化。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玺，又抬头望向柱身上那个金光闪闪的“吴”字。胸口的血玉符咒依旧温热，传递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血脉相连般的悸动。
天命所归！
正统在吴！
无论男女！
这八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所有的疑虑、所有的彷徨、所有的自我否定，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如海的明悟与力量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充盈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一种磐石般的、不可撼动的坚定！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玉玺上那盘踞的五爪金龙。龙身温润，仿佛带着生命的脉动。
“琬卿……谨遵……天命！”
镇北王府，暖阁。
炉火温暖，驱散了冬夜的寒意。萧战依旧斜倚在软榻上，裹着厚厚的裘被。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而平稳。然而，他那灰翳的眼睑之下，眼球却在极其轻微地转动着。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梦中经历着什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搭在心口紧贴的、那方来自龙城祖陵的玉玺之上。玉玺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温热，滋养着他破碎的经脉。而此刻，这方玉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震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兴奋与共鸣的波动。
几乎同时！
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秦昭走了进来。她没有带随从，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玄色常服，短发上沾着未化的雪粒。她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圣光洗礼过的平静与肃穆，眼神深邃如渊，却又亮得惊人。
她手中，稳稳地托着那方传国玉玺。玉玺散发着温润的氤氲光晕，将她的脸庞映照得如同玉雕。
萧战灰翳的眼睑猛地颤动了一下！仿佛被那光芒刺醒。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依旧是那片混沌的灰翳，无法视物。然而，他的脸却准确地转向了秦昭的方向，仿佛能“看”到她，能“看”到她手中那团温暖而磅礴的光。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有一种奇异的笃定。
秦昭走到榻边，缓缓坐下。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传国玉玺，轻轻放在他那只搭在心口玉玺的手边。
嗡——！
两方玉玺靠近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共鸣波动瞬间扩散开来！传国玉玺的氤氲光晕与祖陵玉玺的温润光泽激烈碰撞、交融！形成一种更加宏大、更加和谐的辉光！整个暖阁都被这柔和而神圣的光芒照亮！
萧战的身体微微一震！他那只枯瘦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摸索着，指尖先是触碰到祖陵玉玺的冰凉，随即又触碰到传国玉玺的温润。他的指尖在两方玉玺之间流连，仿佛在感受着它们不同的脉动与共鸣。
“太庙……”他低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嗯。”秦昭轻声应道。她的目光落在萧战灰翳的眼眸上，看着那片无法倒映光明的黑暗，心中涌起一股尖锐的刺痛，但随即被更深的坚定取代。
“太祖……显圣了……”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量，“他说……能安天下者……即为正统……”
萧战灰翳的眸子猛地一颤！尽管他看不见，但秦昭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整个人的气息都为之一变！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释然，如同涟漪般在他平静的面容下扩散开来。
“他还说……”秦昭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转向萧战，仿佛要穿透那片灰翳，直视他的灵魂，“无论男女。”
“无论……男女……”萧战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带着无尽欣慰与了然的弧度。他摸索着，握住了秦昭放在榻边的手。他的手冰凉，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天命……在你……”他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明日……登基……”
秦昭反手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尽管他看不见。
暖阁内一片寂静。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方玉玺共鸣发出的、如同天籁般的微弱嗡鸣。光芒流转，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神圣而温暖的辉光之中。
窗外，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歇。铅灰色的云层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清冷的月光如同银色的瀑布，倾泻而下，照亮了银装素裹的皇城。在那深邃的夜空之上，紫微帝星之畔，一颗原本黯淡的星辰，此刻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柔和而坚定的光芒，与太庙柱身上那个金色的“吴”字，遥相辉映。
新的时代，即将在黎明破晓时，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