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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84章:双面间谍 ...


  •   盛京,魏国公府。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雕梁画栋的府邸之上。府内,回廊曲折,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里的、如同陈年血痂般的阴冷与肃杀。巨大的青铜兽首香炉中,名贵的龙涎香袅袅升腾,馥郁的香气却掩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铁锈般的血腥味。巡弋的护卫身着玄色劲装,腰挎长刀,眼神锐利如鹰,脚步无声,如同游弋在阴影中的毒蛇。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蛛网般粘稠的压抑感,仿佛每一寸空间都布满了无形的眼睛。

      书房内。烛火跳跃,将巨大的紫檀木书案映照得亮如白昼。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密报如同小山。魏贤端坐案后,身着深紫色仙鹤祥云常服,三缕长须垂在胸前。他面容儒雅,眼神看似平静无波,唯有那微微眯起的眼角和偶尔敲击桌面的指尖,泄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与阴鸷。他手中捏着一份刚刚送达的、由南楚项燕亲笔所书的密报,上面详细描述了渤海湾粮船被劫的惨状和吴琬琬卿的“嚣张气焰”。

      “废物!一群废物!”魏贤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郑彪!误我大事!项燕!也非善类!还有……吴琬琬卿!你这妖女!命……真够硬的!”

      他猛地将密报掷于案上!眼中寒光爆闪!胸中翻腾的怒火几乎要破腔而出!粮草被劫!前线大军补给告急!围困雁门关的计划……功亏一篑!更可恨的是……吴琬琬卿不仅没被饿死!反而……缓过气来了!这让他如何不怒?!

      “相爷息怒。”一个谦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主簿王朗,一个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眼神精明的文士,躬身立在门口。他身着半旧的青色直裰,手中捧着一叠新到的文书,姿态恭谨,如同最忠诚的猎犬。

      “进来。”魏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王朗快步趋入,将文书轻轻放在案角,垂手侍立一旁。他的目光低垂,落在魏贤脚下那被揉皱的密报上,瞳孔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毒蛇般的寒光一闪即逝,随即被更深的恭顺所取代。

      “王朗。”魏贤的声音带着一丝审视,“渤海湾之事……你怎么看?”

      王朗微微躬身,声音平稳无波:“回相爷,郑将军虽有过失,然渤海湾‘鬼见愁’海域,暗礁密布,海况复杂,加之渔民悍不畏死,以火船偷袭,防不胜防。吴琬琬卿此女……狡诈如狐,定是早有预谋。”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相爷,当务之急……是前线粮草。项王爷大军……恐难以为继。若因此……影响了南北夹击、共破雁门的大计……恐……恐生变数啊!”

      “南北夹击?共破雁门?”魏贤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项燕……他以为他是谁?不过是我大燹养的一条看门狗!如今……狗不听话了……还敢反咬主人一口?”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告诉项燕!粮草之事……他自己想办法!渤海湾的损失……他必须给老夫一个交代!至于雁门关……他若攻不下……老夫……不介意换一条……更听话的狗!”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王朗:“还有!给苏若雪传信!让她……再加一把火!老夫……要雁门关……在十日之内……化为焦土!吴琬琬卿……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下官明白!”王朗躬身应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

      “另外……”魏贤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阴狠,“那件事……处理的如何了?痕迹……都抹干净了吗?”

      王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声音更加恭顺:“相爷放心。所有与‘夜北’、‘南楚’有关的密信、文书……下官已亲自焚毁。参与此事的……知情者……也已……妥善安置。绝无……半点痕迹留下。”

      “妥善安置?”魏贤冷冷一笑,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残忍,“是……永远闭嘴了吧?”

      王朗低垂着头,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是。下官……明白相爷的意思。绝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很好。”魏贤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王朗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威压,“王朗,你跟随老夫多年,办事……向来稳妥。此事……关系重大!关乎我大燹江山社稷!关乎……老夫与你的……身家性命!绝不容有失!明白吗?”

      “下官……明白!万死不辞!”王朗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动与忠诚。

      “去吧。”魏贤挥挥手,重新坐回案后,疲惫地闭上眼。

      王朗躬身退下。当他转身,背对魏贤的刹那,那张原本恭顺的脸上,瞬间被一种刻骨的、如同毒蛇噬心般的怨毒与仇恨所覆盖!他的双手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盛京西城,贫民窟。

      夜色更深。寒风卷着雪沫,在狭窄、肮脏、如同迷宫般的巷弄间呼啸穿行,发出鬼哭般的尖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混合着粪便、腐肉、劣质煤烟和绝望气息的恶臭。低矮的土坯房如同巨大的坟包,在黑暗中匍匐。破败的窗棂大多用破布或草席堵死,只有零星几点如豆的灯火在风中摇曳,如同垂死者的眼睛。积雪被踩踏成污黑的泥浆,混杂着冻僵的弃婴尸体和饿殍的残骸。这里是盛京最肮脏、最混乱、也是……最容易被遗忘的角落。

      一条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堆满垃圾和积雪的死巷尽头。一间摇摇欲坠、散发着浓重霉味的破败土地庙。庙门早已腐朽坍塌,只余下黑洞洞的豁口。寒风卷着雪沫,疯狂地灌入庙内,发出呜咽般的尖啸。

      林墨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庙门口。他身着一件半旧的、沾满污垢的灰色短褐,脸上涂抹着锅灰和污泥,头发凌乱纠结,眼神却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胸口的血玉符咒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悸动,指引着方向。

      他闪身进入庙内。庙内一片漆黑,只有寒风呼啸。借着从破窗透入的惨淡月光,可以看到残破的神像和布满蛛网、积满灰尘的供桌。

      “林将军?”一个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声音,从神像后的阴影中响起。

      “王主簿?”林墨的声音同样低沉,带着警惕。

      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正是王朗!他此刻褪去了官袍,穿着一件半旧的、打着补丁的棉袍,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和难以掩饰的紧张。他的眼神复杂,充满了恐惧、挣扎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东西……带来了吗?”林墨开门见山,声音冰冷。

      王朗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仿佛黑暗中随时会扑出噬人的猛兽。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如同捧着烧红的烙铁,递向林墨。

      “这……这就是……”王朗的声音因恐惧而嘶哑,“魏贤老贼……与南楚项燕……勾结的……铁证!”

      林墨接过油布包,入手冰冷沉重。他迅速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本薄薄的、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的线装书册。他翻开书页,里面并非文字,而是……一张折叠整齐的、质地坚韧的素白绢帛!

      展开绢帛!

      一行行清晰、工整、带着魏贤特有笔锋的小楷,映入眼帘!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项王爷亲启:渤海湾之事,实乃意外。然粮草之失,不可不虑。为保大计,老夫已命苏若雪加紧施压,必于十日内破雁门关!届时,依前约:雁门关以北,黑水河以南,尽归南楚!雁门关以西,阴山以北,划归夜北乌力罕部!老夫……则取中原腹地!共分大燹!永结盟好!……另,凉国慕容野,野心勃勃,不可不防。待雁门破后,可借其力,共击北斗残部,再行……分而治之!……”

      绢帛末尾!赫然盖着一枚清晰的、狰狞的狼头火漆印!正是魏贤心腹死士传递绝密信件的专用标记!旁边,还有一行用特殊药水写就、只有在烛火烘烤下才能显现的蝇头小字:“阅后即焚!魏!”

      轰——!!!

      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瞬间窜遍林墨全身!共分大燹!割地卖国!引狼入室!这……这老贼!竟敢……竟敢如此丧心病狂!

      “这……这只是副本……”王朗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原件……原件已被老贼……亲自焚毁……这副本……是我……是我冒着灭门之险……偷偷誊抄……藏于书册夹层……才……才保留下来的……”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刻骨的仇恨:“林将军!魏贤老贼!构陷忠良!逼死老王爷!囚禁世子!污蔑吴将军!如今……更欲卖国求荣!将我大燹江山……拱手送与豺狼!此獠……罪该万死!人人得而诛之!”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破碎:“我王朗……本是寒门学子!蒙老王爷……不弃!举荐入仕!老王爷……待我如子侄!王府……是我再造之恩!魏贤老贼……构陷王府!逼死老王爷!此仇……不共戴天!我忍辱负重!苟活至今!只为……只为有朝一日……能亲手……将这老贼的罪证……公之于众!为老王爷……报仇雪恨——!!!”

      他猛地扯开胸前的衣襟!露出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狰狞可怖的陈旧刀疤!声音带着泣血的悲怆:“这刀疤……就是当年……我为保护老王爷……被魏贼爪牙所伤!老王爷……亲手为我包扎!此恩……此仇……王朗……永世不忘——!!!”

      林墨看着跪地痛哭的王朗,看着他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胸口的血玉符咒传来一阵温热的悸动,仿佛在无声地确认着什么。他缓缓收起绢帛,重新用油布仔细包裹好,贴身藏入怀中。

      “王主簿。”林墨的声音低沉而郑重,“你的忠义!你的血仇!将军……会铭记于心!老王爷……在天之灵……也会欣慰!”

      他伸出手,将王朗扶起:“此地不宜久留!你速速回去!以免魏贼起疑!剩下的事……交给我!”

      “林将军!”王朗紧紧抓住林墨的手臂,眼中充满了决绝与托付,“拜托了!一定要……将这罪证……送到该送的地方!让天下人……看清这老贼的真面目!为老王爷……为王府……讨还公道——!!!”

      “放心!”林墨重重点头,眼中寒光爆闪,“血债……必用血偿!”

      他不再停留!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融入庙外的黑暗之中!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瞬间掩盖了他的足迹。

      王朗独自站在破庙的寒风中,望着林墨消失的方向,泪水无声滑落。他缓缓抚摸着胸口那道狰狞的伤疤,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与……一丝解脱般的释然。

      老王爷……您的仇……快了……
      三日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雁门关,将军府书房。

      烛火摇曳。吴琬琬卿端坐案前。她的面前,摊放着那张沾染着王朗血泪的素白绢帛!上面那行行刺目的、足以颠覆乾坤的罪证,在烛光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胸口的血玉符咒传来一阵阵剧烈而灼热的悸动!如同燃烧的火焰!呼应着她胸腔中翻腾的滔天怒火与……冰冷的杀意!

      魏贤!老贼!你……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将军!”林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进来!”

      林墨快步趋入,单膝跪地:“将军!京城密使……已在关外等候!”

      吴琬琬卿缓缓抬起头。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万载寒冰,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她拿起案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用火漆密封的、巴掌大小的铜筒!铜筒之上,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标记——正是从魏贤密信上拓印下来的火漆印痕!

      她将铜筒递给林墨,声音冰冷如刀,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将此物……亲手交给京城密使!告诉他……不惜一切代价!将此物……呈于御前!”

      她顿了顿,目光穿透烛火,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直抵那座金碧辉煌的皇极殿!声音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告诉小皇帝!”
      “魏贤老贼……通敌叛国!割地卖国!罪证……在此!”
      “他若……还是萧家子孙!还是大燹皇帝!”
      “就……用这老贼的狗头……”
      “祭奠……老王爷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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