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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邀请 ...


  •   2X17.02.28.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九十九天。
      百日誓师大会这天,爸爸难得踏出家门,坐车一个多小时,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过泥泞的泥巴路,绕过两条写着“施工重地”的栅栏,来到李锦希所读的实验高中,他狠狠洗刷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美中不足的就是被尼古丁熏成黑黄色的牙,笑起来就露馅。

      对此,远在外地已经读大学的哥哥李康时暗暗抱怨,觉得爸爸当年没有参加他的百日誓师会,这年却参加了李锦希的,简直偏心,重女轻男。

      李锦希对此轻蔑而得意,觉得自己在某种层面上赢过了哥哥。

      她扫视了一眼操场。
      高三学子及家长们顶着太阳站了一个多小时,级长在阴凉处主持百日誓师大会,手里的稿件念得结结巴巴。
      陆续有家长不耐烦了,带着孩子赶往食堂。站在高处的级长显然留意到操场某边的动静,见不少人开始涌往食堂方向,级长直接将手稿翻到末页,进入最后的煽情互动环节,宣布让家长们给孩子写一封信。

      随着级长发号施令,李勇斌忸怩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

      “给我的?”李锦希诧异,“你早就准备好了?”
      李勇斌点点头,“学校提前短信通知过。”

      李锦希更讶异。
      “既然学校有群发过短信,你是不是知道我每次考试多少分?”

      李勇斌再次点头。

      “……”
      那你们为什么从来不问我考得怎么样?

      李锦希砸吧嘴,实在没勇气问出口,道谢接过爸爸递来的信封,直接揣进口袋。

      一时间,父女俩之间有些沉默。
      周围亲子们有人感动得抱作一团大哭,也有黑着脸互相不予理会的,李锦希感觉到身旁的爸爸浑身僵硬。

      李勇斌似乎难以长久地立足于人群之中,从上到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尴尬”、“想跑”的气息,周围煽情的气氛好像快把他淹没得窒息了。

      李锦希不自觉也跟着感觉浑身尴尬。她很容易感知到别人的情绪,也很容易被别人的情绪传染。

      “要不,我们去吃饭吧,反正已经到最后环节了,等级长宣布散场,食堂会更挤。”

      李勇斌像是得救一般,大松一口气。“好,好,快走。”

      显然,不少家长嫌麻烦,老早带着孩子退场,来食堂用餐,一楼已经没多少空位了,李锦希带着爸爸来到二楼,急忙来到人最少的队伍排队,排上队了才想起学校食堂没有爸爸最钟爱的饭,扭头对李勇斌道:“我们学校没有猪扒饭。”

      李勇斌慌忙点头,“都行,不要辣的就行。”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又没话说了。

      李锦希慢吞吞地跟随队伍往前挪动。

      目光落在隔离窗口之后,她突然隐约记起来,妈妈曾带着爸爸跪在佛龛前念叨了一大堆专业用词,大意是要成为菩萨的弟子,于是李锦希扭头又问:“你可以吃肉吗?”

      李勇斌反应不过来,看上去呆头呆脑的,不明白李锦希言下之意是什么意思。

      “啊?都行……我一个菜也行,白米饭也行。”

      “反正妈妈不在。吃一点点肉,应该没关系吧?”
      李锦希踮着脚,看到打荷阿姨们面前的餐盘,再次解释,“没有素菜,就算是空心菜,也下了一点蒜蓉,你最喜欢的水瓜还下了炒鸡蛋,也不是素菜。”

      黄梅的精神洁癖有点严重,嘴巴挑剔,家里其他三人会在黄梅回家的时间段里依着黄梅的口味。
      后来李锦希从同学口中了解到,大部分素食者是不会将蒜蓉和鸡蛋视为荤类的,原来严苛的只有妈妈黄梅。她不仅对自己十分严苛,还对被拉着一同皈依的丈夫李勇斌同样严苛,家里煎过鸡蛋的锅得在黄梅的监视下重新洗一遍才得以煮下一道菜。

      哥哥李康时曾经在聚餐上埋怨妈妈的不请自来,觉得妈妈在大伯二伯的宴请中根本没菜吃。黄梅听后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李康时孝顺,在李康时的再三劝说下硬是要参加聚餐。

      那次聚餐,黄梅跟前配着一碟萝卜丁,一碗蔬菜粥,把吃惯山珍海味的大伯二伯两家人吃得满脸尴尬,好在黄梅最后要了生蚝,不算拂伯父的面子——李锦希到现在都深刻记得,那生蚝每一个有拳头大。她生在沿海城市,却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生蚝。
      当时二姆戏谑地笑着说,小婶,你不是吃素吗,怎么吃生蚝啊?
      黄梅满脸和蔼地展开说教,给二姆科普佛教中把生蚝视为素菜的典故。

      李锦希不懂这是什么破道理,荤素的界定居然如此滑稽。如果唐三藏那一杵,附着在法器上的是鲨鱼,那岂不是要将鲨鱼视为素菜。
      但妈妈信了,她对佛典盲目地深信着。那次聚餐,爸爸在妈妈的严苛监视底下,得以啃到一枚巨大的生蚝,像一碗牛奶布丁。见到爸爸终于吃了生蚝,大伯和二伯的脸色稍霁,不再紧绷着,气氛也有所缓和。

      妈妈在家的时候会死盯着爸爸,但妈妈回李家村的话,李锦希偶尔会像大伯二伯一样,偷偷给爸爸“破戒”。

      这会儿,李勇斌才领悟到女儿的意思,怔了片刻后咧嘴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面上的紧绷感散去了些,摆摆手:“我不挑,给我什么我就吃什么!”

      很快就轮到李锦希两人,李锦希直接把身后的父亲往前拉,“你先点?”

      李勇斌看着菜品,支支吾吾:“怎么没有写价格?”
      “没事,你随便点,我饭卡充了钱。”

      打荷阿姨抹了一把汗,手里的大铁勺重重敲了两下,开口时中气十足,“两荤一素十五块,一荤一素十二块!”

      李勇斌像是被打荷阿姨的嗓门吓到,手开始哆嗦起来,隔着玻璃窗随便指了两道菜,嗫嚅道:“那我……这两个,谢谢。”

      李锦希默不作声,和爸爸打好饭菜后找空位坐下。

      爸爸居然比自己想象中更脆弱。

      可小时候,他会因为妈妈阻碍他玩电脑而大发雷霆,威胁恐吓妈妈……

      学佛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吗。
      人类真是复杂又矛盾。

      父女俩沉默地埋头狂吃。

      李勇斌吃完午饭,习惯性地一抹嘴巴,把餐盘往李锦希的方向一推,随后翘起二郎腿,摸索口袋,嘴里叼起一根烟。

      李锦希习惯性地把爸爸的餐盘和自己的餐盘一并收起来,转身时,却看到有几个隔壁班的同学站在过道,目光落在自己和爸爸身上,互相用眼神交流,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嬉笑几声。

      看上去她们正好也要去放餐盘。李锦希脚步顿住,稍微侧身让开,发现这个小团体,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李锦希,随后,其中一人大步走到李勇斌身边。

      “叔叔,学校食堂禁止抽烟的。”

      李勇斌还在摸火机,闻言讪讪点头,“噢噢,不好意思,习惯了……”

      这几人像采集王母娘娘蟠桃的仙子们一样飘走了,空气中留下一股清香,和食堂的油腥味交织出更诡异的怪味。

      李锦希还以为她们是在因为自己没有提醒爸爸不能抽烟而暗暗发笑,于是低头叮嘱李勇斌。
      “你在这等我,我去放餐盘。”

      李勇斌点点头,烟捏在手里,乖得像是幼儿园等家长来接的孩子。

      随后,李锦希随着人流,前往餐盘回收处,排队时,前方传来尖得发腻的笑声,是刚才路过的那几位“仙子”,捧着餐盘在放声大笑

      “我也看到了,他看上去好邋遢啊,居然是李锦希的爸爸?”
      “李锦希不是有洁癖吗?”
      “他身上好臭,烟味和老人味,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谁懂?”
      “我也闻到了,哕!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锦希下意识放慢脚步,尽力掩饰自己的身形。与“仙子”们相隔两个男家长,身形高大,且左右错落开站着,刚好能将身后的李锦希挡住。

      前面几个聊天的同学没有瞧见李锦希,谈论时音量不减。

      “原来她叫李锦希啊,我值日的时候没搞干净,她没有扣我们班的分诶,还帮我把拖把放回工具箱。”
      “她爸好脏啊,用手抹嘴巴,还把脚放在椅子上!”
      “李锦希不是洁癖嘛,怎么忍的?计算机课的时候有人拿错她的鞋套,李锦希追着人骂,多大点事啊,吓死了。”
      “对啊,而且哪有小孩照顾爸爸的?”
      “哎对对对,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黑牙的叔叔拿袖子抹嘴,直接把餐盘推给李锦希!”

      其中一个女生模仿着李勇斌的动作,手里放在脏纸巾的餐盘在半空中稍稍往前划了一下。忽然,高声兴奋谈论的声音骤停。

      李锦希一抬头,那几颗脑袋仓皇地扭回去。

      被发现了。

      李锦希同样安安静静地排队。这下队伍终于安静了,李锦希看着她们放好餐盘后落荒而逃,心底沉沉的。

      她把餐盘里的垃圾倒掉,放好不锈钢盘子和碗筷,在洗手池洗了好几遍手,才慢吞吞回到原位,发现李勇斌局促不安地站在空地处,原来坐着的位置让给其他学生。

      见到李锦希姗姗来迟,李勇斌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那我回家了?还有三个多月就高考了,你好好上课,好好复习,听老师的话。”

      照顾。
      刚刚隔壁班的女孩子们,用这个字眼形容自己和爸爸的关系。

      李锦希看着李勇斌,点点头,有些无力。
      “嗯。”
      她隐约知道自己为什么讨厌爸爸的关心了。

      ·

      整个高中时代来得迅速,去得飞快,像是一辆卡车轰然撞来。

      考场外有很多穿着一身黑手持盾牌的“特警”护佑着,最后一科考试结束后,校内停满了车,校门外有许多家长在等待孩子出考场。

      李锦希受不了这些温情的画面,余光瞄见都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要跳起来,于是奢侈了一回,打车逃进了滨海市最繁华的街道,漫无目的地闲逛。三十多公里的路,李锦希掏出的车费是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深刻怀疑自己被司机宰了。

      考完了,终于考完了。
      不管多少分,只要能远离滨海市……

      李锦希下车,穿着实验高中的校服站着街上,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还未到下班时间,街道上的人流不算拥挤,不少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被家长们一左一右地搂着,街道上穿着实验高中校服的只有自己,想来应该是因为“逃”得比较快,路上没遇到堵车。

      眼前路过一家三口。
      被拥护在中间的马尾辫女生,穿着黑白相间的滨海一中校服,左右两侧分别是叔叔阿姨。阿姨笑容和悦,抬手放在马尾辫女生的脑袋上,女孩扬起笑脸,掐着手指头,依稀能听见她兴奋的声音被夏风裹挟着擦过耳边。

      “复习的全中了!检查完两遍,我发现还有二十分钟才交卷……”

      三人的身影很快从眼前掠过。

      李锦希模仿着那只纤细的、戴着玉手镯的手掌,轻轻地放在自己脑袋上摸了摸,摸到自己高高扎起的马尾辫,而后掏出手机,翻找出黄梅的信息,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一周前。

      妈:[考试加油妈要六月底才回家你好好学]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小学老师一点都不严谨。

      李锦希合上手机,继续在街道上闲逛。

      高考结束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和开心,李锦希感觉满腔茫然,好像有一阵风从胸膛穿过,高中时光结束得太快,什么都没留下。

      还有两个月,就可以离开滨海了。

      眼前的街道熟悉又陌生,李锦希在滨海市生活了十七年,意识到两个月之后自己就要远离滨海市,她突然觉得街道上所有东西都特别顺眼,连偶尔飘散在空气中的二手烟闻起来都没有那么恼火了,看什么都亲切,包括哭闹尖叫的熊孩子,骂骂咧咧的电瓶车。

      李锦希走到某条街道的巷子深处。

      小时候,舅妈在这里的巷尾开过一家皮具店。

      舅妈曾经喜欢穿黑风衣,身形清瘦,个子不高,走路极快,一手搂着小小的李康时,一手牵着小李锦希,即使刻意放慢了脚步,李锦希还是得尽力迈开步子才跟得上舅妈的速度。她经常给小孩儿投喂零食,笑得一脸宠溺。
      李锦希,李康时还有挂着鼻涕泡自娱自乐的表弟表妹守在店里,四个小孩偶尔帮忙,偶尔帮倒忙。

      再一转眼,舅妈抱着双臂斜靠在阳台,冷眼看着舅舅和妈妈吵架。外公被舅舅误伤,流了好多血,舅妈站在阳台看着,无动于衷。后来,舅舅一家消失在春花园小区。

      时间过去太久,李锦希甚至不记得表弟表妹当初在皮具店里乱贴标签的模糊面孔。

      李锦希继续往前漫步,熟稔地拐弯闪进巷子深处的城中村。

      城中村里面有个菜市场,新鲜又便宜。

      小时候的李锦希陪黄梅买菜扭到脚,黄梅在这个十字路口开始蹲下,背着李锦希。

      旁边的李康时也要背,不肯走,于是手里拎着菜、背上有个娃的黄梅想把李康时拽走,争执之下,李康时哇哇大哭,哭声尖利刺耳,一个哭了,背上的也哭了,黄梅被路人当成人贩子团团围住。
      最后黄梅哭得差点晕过去,李康时和李锦希在一旁手足无措,在妈妈身边不敢哭了,围观群众四散。

      李锦希曾经和妈妈谈过此事,黄梅满脸掩饰不住的讶异:怎么可能?你那时候才两岁啊,怎么可能有记忆呢?

      再往前走,天光突然暗下去,握手楼里本就稀疏的光线被什么高大的东西遮住。李锦希抬头,一栋葫芦形状的大楼映入眼帘。

      这栋大楼非常高,在周围一众低矮的楼宇间显得格格不入,一股扑面而来的压抑感兜头盖下。站在大楼底下,李锦希觉得自己像是被五指山压住的猴子。
      葫芦大厦有点旧了,白色砖片外被雨水冲刷出一些黄褐色的不明污渍,沿着墙体缓缓落下,毕竟是滨海市成立当年开始建的地标性建筑,有陈旧的痕迹很正常。下面那层镂空的三角形似乎在建“空中花园”,平台之外搭建着脚手架,方方正正,像是牙齿,张牙舞爪往外伸去。

      ……怎么对过去的东西记得那么清楚。
      真讨厌。

      逛到小公园时,李锦希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贾思敏:[图片.jpg]

      李锦希怔住,看到照片里自己的背影,下意识转身。有个白得发光的女孩坐在公园荡秋千上,举着手机,镜头对准李锦希,咧着嘴笑。

      李锦希有点不敢上前。
      那是贾思敏?

      李锦希抓紧了书包背带,自卑情绪忽然爆发到极点,一低头看到自己朴素的衣衫后自惭形秽,脚趾在运动鞋里抠得弯曲。

      三年不见,贾思敏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白得发光,五官变得更加精致,她穿着泡泡袖长裙,高马尾放下,斜刘海夹着鹅黄色的小星星发夹,身段美得令人发指,简直像是不谙世事的单纯森林公主误闯人间这方烂天烂地,根本没有半点初中时如黑豹一样犀利的影子。

      人是挺美的,可惜一开口就破坏氛围。

      “嘻嘻——我说过的吧,我会重新约你的!狗婆!下午好!现在是傍晚了,吃饭吗?”

      “……”
      好久没有听过这个外号,李锦希有点恍惚,这下确认了,这人真的是贾思敏。

      “我们去年才见过对吧,你好像被涂改液腌入味了,从上到下一片雪白。”

      贾思敏跨起一条长腿,骑在荡秋千上,毫不在意路人小孩欲言又止的目光。“陈阿姨带我去打过美白针!哦,对了,你有跟向婉瑰联系吗?”

      李锦希摇摇头,“没有。”

      大礼堂暖黄色的光辉聚焦于雪白的礼服,向婉瑰转身下台时,背后露出一小截细弱的脊梁骨,两条蜿蜒的蝴蝶状肩胛骨,还有低低挽起的盘发。听到向婉瑰的名字,李锦希几乎是膝跳反应般弹出校运会向婉瑰献唱的情景,忽然五味杂陈。

      滨海三中已经是过去式了,李锦希看着眼前的老同学,这才意识到,贾思敏在模仿曾经的向婉瑰,把她自己原有的不可替代的野性的、明亮的特点全部打磨掉。

      “那你有跟文林联系吗?”

      “没有啊,自从中考之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息不回、电话不接。”
      贾思敏说着,嘿嘿一笑,起身拍了拍裙摆。“好学生,以后罩我啊!高中怎么样?你考完直接过来的吗?校服都没换。”

      “还能怎么样?”李锦希苦笑一声,“不上不下的,哎,那些昏天黑地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你怎么在这里?”

      “等我干妈。她说要介绍一些朋友给我认识。”

      李锦希在书包里翻找手机时,触碰到夹层里的一堆碎纸片,触电般地缩了一下手指——那是百日誓师大会,李勇斌忸怩羞赧递交的信件。

      那天,李勇斌离开校门,李锦希满心欢喜躲在女厕所拆开信封,读完信件里满满的指责和偏见后,李锦希气得什么都记不清了。回过神来,厕所里只有自己的抽泣声,以及满地碎纸片。

      就算是一封写满自己缺点、充满批判和说教意味的信,起码是爸爸真心实意第一次写给自己的手写信。李锦希重新将碎片一一捡起,装入书包,直到高考结束。

      想来高考已经结束,不知道妈妈是否会回滨海市,但爸爸肯定会回李家村,那到时候,这封被赋予“护身符”意义的碎纸片没什么用了。李锦希鬼使神差一直没动,任其堆在书包底层,掏出手机。
      “干妈?你什么时候又认了个干妈?”

      “早就认啦。”贾思敏笑笑,“诶,李锦希,你知道替罪羊理论吗?”

      李锦希茫然地看过去。

      贾思敏:“多子女家庭里,老大一般是比较受关注的,老幺是受偏爱的,中间夹着的孩子往往被父母选为发泄焦虑压力的对象。”

      李锦希忽然福至心灵:“这是陈阿姨跟你说的?”

      贾思敏哗然:“你怎么知道?”

      “……”
      贾思敏居然还跟她有联系?就算是后妈,那也是别人的妈妈。
      李锦希意识到什么,睁大眼睛,“干妈?陈阿姨?”

      “对啊。”

      李锦希脑子宕机一秒,怎么也想不到陈阿姨居然认了贾思敏做干女儿。既然如此,那梁聪呢?梁聪怎么想?

      贾思敏好像很讨厌梁聪,他知不知道?

      贾思敏忽然一步步走近,“那假设,如果有一天,你被命运推着走,身不由己地选择了唯一一条变成坏人的出路,你会继续往前走吗?”

      李锦希木讷地后退一步。

      好抽象好跳跃的问题——她在试探我?

      一股微妙的情绪蒸腾而起,李锦希看着贾思敏的瞳孔。“我不知道。”

      贾思敏瞬间垮下脸来。“真是看错你了,你那些堂哥这样对你,居然能忍?我还以为你是很有骨气的人呢。走吧,请你吃饭。”

      “不用了,下次吧。”李锦希笑着举起手机,直视贾思敏的眼睛。“我和我高中的同学约好了,他们在赶来的路上。”

      “我在邀请你诶。”
      “我有拒绝的权利。”

      贾思敏连敷衍的笑容都挤不出来,冷冷地看了李锦希一会儿,扬长而去。

      李锦希目送着那道仙子般的飒爽背影离去。贾思敏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贾思敏’的影子,像是被什么怪物入侵身体后融合成的另外一个人。

      不管了。
      昏天黑地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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