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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血液 ...

  •   三人快速绕过嘈杂的帐篷,来到了营地边缘一处相对安静的,但堆放着不少被能量封的怪物残骸区域。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与焦糊的味道和一种淡淡的源自精神污染的腥甜气息。

      季望抱着沉重的医疗包,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哥哥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只见陈棠在季望和林砚的搀扶下,在一小片空地站定。

      他喘息了几口,似乎积攒了一点力气,然后,抬起右手用那根沾满污血的手指。

      在季望惊恐的“哥?”和林砚厉声的“住手!”中,面无表情,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将指甲划过左手手背。

      嗤啦。

      一道不算深但足以见血的伤口被划出。

      殷红温热的鲜血立刻从伤口中涌出,凝聚成珠,然后在他微微倾斜的手背滚落下来。

      滴答。

      血珠精准地滴落在了距离最近的一只还在微微抽搐的怪物断足上。

      滋啦!!!

      那腥臭狰狞,覆盖着厚重甲壳的怪物残骸,在被血珠触碰的刹那,剧烈地如同被强酸灼烧般冒起一股浓郁刺鼻的浓烟。

      那截断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消失。

      短短两三秒,原地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焦黑残烬。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现场一片死寂。

      只有夜风穿过帐篷缝隙的呜呜声,远处战场隐约传来的爆炸声,以及三个人压抑到近乎消失的呼吸声。

      季望眼睛瞪得滚圆,大脑一片空白,死死盯着那滩失消的怪物尸块又猛地转头看向陈棠还在滴血的手背,嘴巴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林砚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那双总是冷静甚至带着点冷漠的眸子,此刻像是被投入了巨大石块的海面,掀起了滔天骇浪。

      镜片都挡不住里面翻滚的剧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破碎的痛苦和悲悯。

      他想起了,想起那个预言。

      那个曾经在某个昏暗的禁闭室内,一个透支了所有预言异能的邪教领头吐出的话语,那人死死抓着他抢救的手,浑浊而充满狂热的眼睛瞪着,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会出现的,人类的希望…找到他献祭给…衪,血与火燃尽之时…人类就会获得新…!”

      话语未完,人已气绝。

      只留下像迷语一样的话。

      原来“希望”指的是这个?

      用那人的血的命,去焚烧尽怪物的血肉?

      林砚看着眼前的人。

      那张脸依旧苍白,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在风中消散。

      那冰冷严苛的医生外壳下,某些东西轰然崩塌,一股汹涌的热意狠狠冲上眼眶,喉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堵住了一切声音。

      他不明白。

      他行医半生,见过无数生死,却无法理解命运为何如此不公,要将这般沉重残酷的枷锁,重重地一次接一次地压在这具已经脆弱不堪的病骨之上。

      为什么是他?!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怪物尸堆的腐臭气息,远处战场的硝烟轰鸣,帐篷内伤员的微弱呻吟,一切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只有那一点微弱的星火般的心绪,在夜风中慢慢熄灭。

      陈棠收回手,撕下一块内衬还算干净的布条,动作有些吃力地缠住还在冒血的手背。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脸色比他还要惨白的季望,最后定格在浑身僵硬,镜片后那双充满了翻江倒海般复杂情绪的林砚身上。

      他没有等他们的疑问,也没有再解释任何多余的话。

      他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是叙述一件与己无关、又早已预料到的定论:

      “咳…之前团建那晚,我就发现了血液碰到那些绿植,它们瞬间就枯死了。”

      陈棠喘息了一下,胸口撕裂的痛楚和那诡异的灼烧感从血液中翻涌上来。

      “刚才终于得到了验证。”

      他停了一下,呼吸沉重,目光落在那摊还在冒着微弱烟气的焦黑上。

      “我的血对怪物的伤害很大。”

      很大?

      这简直是终极杀器。

      但这“杀器”的代价,是消耗他的血,他的命。

      三颗心,同时沉入冰冷的深海。

      聪明如季望,瞬间想到了陈棠那晚睡前的种种异常,心被巨大的恐慌填满。

      没有人说话。

      夜风穿过空旷的尸骸堆放区,呜咽着吹动着三个沉默到极致的人影。

      浓重的血腥气中,一股名为命运的铅灰色阴云,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死寂的空气并没有凝固太久。

      远处战场传来的夹杂着怪物嘶吼与能量爆鸣的喧嚣,如同冰冷的潮水。

      时间紧迫,前线需要陈棠,他不能久留。

      林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镜片后的目光重新凝聚。

      眼神看向陈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制的,近乎冷酷的平静:

      “你……决定好了吗?”

      他省略了后半句,但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

      决定好成为实验体,成为那个注定要被榨取、最终可能被献祭的“希望”了吗?

      陈棠没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仰起头,视线越过正担心着他的季望,越过强装冷静的林砚,投向更远处那片被硝烟和混乱能量搅动的前线战场。

      巨大伤疤般撕裂天穹的空间裂缝中,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混沌暗影,如同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人类……撑不了多久了。”

      陈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疲惫,却又异常清晰。

      那目光如水,倒映着裂缝深处扭曲的光影,没有丝毫退缩。

      “前线的异能者…太少了。”

      “更何况……”他停顿了一下,喉结艰难地滚动,仿佛咽下某种苦涩,“现在的怪物带着精神污染,异能攻击已经开始失效了。”

      陈棠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砚,那双温棕色的眼眸里,是沉淀了所有痛苦、挣扎后,最终凝固的坚决。

      “不能……为了我一个人,放弃希望。”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季望和林砚的心上。

      季望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红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尖锐的刺痛感。

      林砚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

      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随即又强行归于死寂般的平静。

      他明白了。

      陈棠的决定,从来就不是为了他自己。

      他早已将自己视为天平上的一块砝码,

      一块…可以随时为了那渺茫的希望而舍弃的砝码。

      这份觉悟,沉重得让人窒息。

      “……”

      林砚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他转身,动作利落地从随身携带的医疗箱里拿出无菌纱布和消毒液,一言不发地开始处理陈棠手背上那道在渗血的伤口。

      动作依旧精准快速,但指尖那细微的颤抖,却泄露了他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

      季望默默上前,扶住陈棠另一只胳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哥哥手臂传来的冰凉。

      可就是这单薄的身影,此刻却承担着何等可怕的重压。

      这场惨烈的战斗,最终以怪物潮被艰难消灭,空间裂缝暂时闭合,人类异能者伤亡过半。

      大部分幸存者陷入精神污染昏迷为代价,画上了休止符。

      硝烟弥漫的战场如同地狱的延伸,残肢断臂与能量灼烧后的焦痕遍布,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绝望的气息。

      陈棠几乎是刚从前线撤下,脚后跟都还没站稳,就被林砚带着一神情肃穆的特殊小队“请”上了前往国家最高机密研究所的专用磁浮车。

      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他难言的情绪。

      陈棠靠在冰冷的车座上,疲惫地闭上眼。

      但他别无选择。

      血液的秘密,如同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后果难料。

      一旦这个秘密泄露出去,陈棠不敢想象自己会面临什么。

      是成为万众瞩目的救世主,还是被囚禁,被榨干最后一滴血的实验品?

      亦或是被某些极端组织视为必须清除的“异类”?

      林砚不敢想,陈棠自己也更不敢想。

      林砚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最严密的程序向上级做了最高级别的汇报。

      此刻,研究所内等待他的,将是一个由林砚亲自筛选、每个人都签署了最高等级灵魂保密契约的绝密研究小组。

      这个小组存在的意义,就是解开他血液的秘密,并利用一切能消灭怪物的物质拯救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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