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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实验原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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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那句“拍碎别人几颗牙”说得没错,他自己的手也确实用了力,结果却红肿成这样。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山涧石像那张悲悯酷似陈棠面容的神像,闹事者那被打断而充满蛊惑性的话语,如同幽灵般在三人心中盘旋。
谁都没有点破,但那份沉重的阴霾却无声地笼罩下来。
最终还是陈棠自己打破了沉默,他动了动被季望仔细涂药的手指,抬起眼看林砚,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漠:“山涧那边…大哥那边有什么进展吗,抓到新的线索没有?”
他避开了神像这个直接的词,作为当事人,自己却几乎完全被排斥在外,只能靠林砚他们带来的消息。
林砚眼神暗了暗,直起身走到仪器台前翻看今天刚打印出来的一堆报告,纸张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楚队还在那边处理后续的尸骸和清理工作,那个祭坛血阵很麻烦,像是被某种扭曲的能量固化了,清理非常困难。”
“他本人直接对接最高指挥部,具体信息我们这边不会同步。”
林砚顿了顿,补充道,“那个被你亲手打了的狂热信徒,是个边缘角色,审不出什么核心的东西,就知道新生会的核心信众很早就开始分批朝所谓的圣地聚集。”
“他们似乎在等待着某个时刻…”
某个时刻或许就是下一次裂缝开启的时间点这个猜想林砚没说出口,但在场的人都懂。
林砚放下报告,走到陈棠床边,动作自然地解开他另一只手的袖口。
仔细检查着前臂内侧因日常抽血留下的青紫色淤痕和细小的针眼,指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看来脱离高压环境,远离那些吸血鬼,皇上这几天气血养得不错?”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些许赞赏。
陈棠不明所以地看着林砚,眼神里带着点询问和恐惧。
林妈妈不会又想给我准备那邪恶药膳吧!?
“特批今天的静脉营养流可以少挂一小时,加餐允许一枚…”他故意拉长了调子,欣赏着陈棠微微睁大的,带着点困惑的眼睛。
“…小蛋糕。”
“!”
仿佛有小小的烟花在陈棠温棕色的眼眸深处炸开。
那里面长久弥漫的冰霜与沉重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骤然亮起的纯粹星光。
“好耶!”
听到陈棠喜悦的欢呼季望已经能幻想出自己哥哥小口小口吃着蛋糕,腮帮子微微鼓起,像个偷到糖果的孩子。
而不是那个站在人群中央如神祇裁决众生般冰冷强大的组长。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给陈棠泛红的手骨涂药,一边在脑子里飞快盘算着研究所食堂的供应时间,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拿到个最美味的小蛋糕。
病房里短暂流淌着一丝近乎温馨的安静。
林砚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咚咚咚!
急促而粗暴的敲门声,如同冰冷的铁锤,毫无预兆地砸碎了这刚刚酝酿出的稀薄暖意。
季望涂药的手猛地一抖,特制药膏差点蹭到床单。
“林教授!!你在吗?!”门外传来一个男人惊慌到变调的声音,□□。
“B组2区的李圆,擅自…擅自使用了一份A级研究原料给他的孩子注射了!”
“什么?!”
林砚和季望同时从床边弹了起来。
陈棠的心也陡然一沉,那双漂亮的眉峰下意识地蹙紧。
A级研究原料?
在这个研究所里,除了那些极其有限,尚在测试期的变异植物萃取物,就只剩下……
一股冰冷的不祥预感顺着脊柱爬升。
“现在孩子已经没…没呼吸了!”门外的声音带着哭腔。
“带路。”
林砚的声音冷硬如铁,再没有一丝刚才的烟火气,几步冲到门口又猛地停住,侧身对季望低吼:“守着你哥。”
命令不容置疑。
季望下意识地点头,整个人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中没回过神。他刚才还在想蛋糕……孩子?
然而,不等林砚打开门,一道清瘦的身影已经从病床上起身穿衣,动作利落地掠过他身边。
“哥!”季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陈棠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陡然苍白的侧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没有任何情绪。
唯独那双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凝重和探询的冰寒。
林砚看着陈棠倔强挺直的背影,那句“回去”卡在喉咙里,最终化为一声压抑的叹息,只能快步跟上。
事情涉及原料,陈棠本人有基本的知情权。
B区二组所属的应急医疗观察室里,气氛凝滞得能拧出水。
几名研究所内部的异能者安保人员死死押着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头发乱糟糟的男人。
那男人身材不高,此刻正状若疯魔地挣扎,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门口。
当林砚和陈棠出现在门口的瞬间,那男人猛地爆发出凄厉的嘶吼,声音里充满滔天的怨毒: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是你的血害死了我的孩子!”
他脖颈上青筋暴起,整张脸因极度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变形,那眼神,恨不得扑过来将陈棠撕成碎片。
“如果不是你,我的孩子就不会…就不会…”
后面的话被痛苦的呜咽淹没,但那份刻骨的恨意,却如同实质的寒冰。
“老实点!”
压着他的异能者低喝,加重了力道。
研究所的其他人员,还是现场的安保,无论是谁,都在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试图将那道清瘦的身影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
虽然他们清楚以陈组长的实力根本不需要他们保护,但那份下意识的行为,是对他本身的一种无声守护。
病床上一片死寂。一个小小的身影被白布遮盖着,只露出一只青灰色,布满诡异蓝紫色斑点的小手。
林砚的眼神瞬间冷到了极点。
他越过人群,无视李圆的嘶吼,径直走到床边,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只看了一眼,林砚的目光就钉在了孩子颈部的一个巨大溃烂伤口上,那伤口散发着恶臭,且绝非刚形成不久。
“伤口不对。”
“深度腐烂伴焦化反应,是重度,长时间的怪物污染物侵蚀特征。”
“这种程度的伤口,任何一个安全点都不会放行。进入研究所的每一个研究员携带家属,都有严密生物特征登记档案。”
他锐利的目光扫向旁边一个助手,“查,立刻核对所有适龄儿童生物档案。”
助手飞快地操作起随身平板。
林砚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被死死压制的李圆,话语似冰凌,一根根刺下。
“B组2区,主要负责外围数据记录和分析,你的权限根本不可能接触到A级研究原料的储存或调用。更不可能知道,它的主要提供者是谁。”
他刻意在主要提供者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这个信息在整个研究所都是绝密。”
“所以谁告诉你的?”
李圆剧烈挣扎的动作,在听到林砚字字诛心的话语后,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陈棠,但那份怨毒和疯狂,似乎在某种外力的搅动下,开始扭曲,变形,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那不是纯粹的悲痛和仇恨,反倒像是某种压抑的兴奋。
“林教授,”低头查看档案的助手猛地抬头,声音颤抖:“没对上,这个孩子的生物信息不在任何登记档案里。而且系统显示李圆的儿子,生物特征录入照片跟这个孩子完全不同!”
“什么?”
周围的安保人员都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李圆的孩子,那他刚才是在演戏?
所有人的目光,如芒刺般聚焦在李圆身上。
陈棠站在人群之后,面色依旧平静无波,但那双温棕色的眼瞳,却清晰地捕捉到了李圆眼中情绪的变化。
从歇斯底里的悲痛父亲,到被揭穿瞬间的震惊,后迅速转化成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
演技真好啊。
陈棠忽然有点生气,不知是为那死去无辜的孩子,还是为什么。
林砚缓缓站直身体,走到李圆面前,微微俯视着他,压迫感十足:“所以,作为父亲,你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来?”
“甚至不惜用一个陌生孩子尸体来做戏,”他冷冷道,“你到底给他注射了什么?”
那孩子的真正死因不是死于怪物感染,更像是某种力量的失控。
整个房间寂静得可怕,只有那孩子尸体散发出的淡淡腐臭和李圆粗重的喘息。
李圆低着头,肩膀几不可察地开始抖动,那不是恐惧的颤抖。
他突然抬起头,眼睛不再是布满血丝的普通人类瞳孔,而是变成了一片纯粹,诡异,翻涌着冰寒气息的蓝色。
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深渊般的靛蓝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