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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流水落花春去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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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七岁那年,我很认真地喜欢过一个姑娘。
我尤其喜欢她的笑,也喜欢她的闹。
喜欢她弱柳扶风的模样,笑起来腰肢都得跟着晃啊晃。
乍见心欢,再不能忘。
我以为我可以待她如我爹待我娘。
我们会成亲、住到一起,然后一天天的,我会变得像我那个不争气的爹一样。我会疼我的妻子,爱她、逗她、还爱逗她。然后可以总是愿意不厌其烦地哄她,甘之如饴。难哄一点也没关系,关上门来慢慢哄,总是能哄好的。你看我爹就没失过手嘛。
(2)
如果人生有四季的话,我十八岁之前都是春天。
十八岁之前,虽然我文不成、武不就,终日游手好闲,只知道提笼架鸟、横行街巷、茶楼斗富、附庸风雅,但是我活得简单快乐啊,除了不能够欺男霸女、出入烟街柳巷外,我活得非常自由、快活。
我刚满十八岁的时候,娘准备要去季府提亲时,皇上驾崩了。太子登基。
天下不太平。北方鞑靼大军犯境,爹挂大将军衔出战。
爹临行前一晚,我们父子俩少有地坐下来聊了天。他问我一方园的生意怎么样,我如实说那从来不是个赚钱的地方,但是自负盈亏之余,养活了不少孩子。而且生意越来越好了,现在开始卖话本,可能很快确实能赚钱了。但是我也不准备赚钱,有了更多钱就可以养更多的人,这才是关键。
爹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而且我能去做这些事,他很高兴。
其实我也知道他知道,但是知道就好,以前不说,为什么现在要说。就让人很不知所措。
「不是吹牛说当年一仗打下了北方二十年太平的吗?我才十八岁。」我娘怀我的时候我爹才出征打的瓦剌,满打满算现在也才不到十九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我爹总是不会好好说话。
但是爹这次竟然罕见地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叹了口气,对我说:「要照顾好你娘。」
我想说你不说我也会的,但我沉默了一阵,最后只是应了声「好」。
爹又说,他跟娘交代好了,国丧期满后尽快去尚书府提亲。提亲后按章程嫁娶,不必因为他出征在外有所耽误。他私底下也跟季尚书通过气了。
我不耐烦地回道:「知道了。」
这句话让我往后很久,想起来时都只想狠狠地抽自己。
一年后,大军凯旋而归,皇上带着满朝文武来接见凯旋归来的大军。
队伍里却没有我爹。他和他那匹最爱的「沐雪」一同被留在了北方苍茫的雪原上。
皇上招我上前,让我和他一同听取班师回朝的将领的汇报。我听说他在最后一场大战里受了伤,在归程中没有挺过来。临终前,他跟身边的将领说给我带话:这次真的是打下至少二十年的太平了。
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哭得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最后还是季尚书上前来,跟我说了句话,我才抽噎着忍住了哭。季尚书说:「好孩子,回去好好照顾你娘。」
平息了北方鞑靼的叛乱后,不到三个月,潮乡又发生了水患。水患毁坏了无数人的家园,带走了很多人,也留下了很多难民。一环扣一环,当地官员因为灾后处置不当,竟然还引发了瘟疫。
娘是「济世堂」在京城分堂的堂主,这个我一直是知道的。但是我却是在潮乡发生瘟疫后才知道原来季和是副堂主。这一度让我很生气——敢情济世堂京城分堂是我家女眷开的?奶奶在任济世堂京城分堂堂主的时候,娘就是副堂主;后来奶奶没了,娘继任;现在季和又成了副堂主。虽然季和还没嫁给我,但是我认为这只是迟早的事情。这么危险、吃力不讨好的组织,我家的女眷们怎么就这么热衷呢?当年奶奶就是因为亲赴东平救疫牺牲的,不久后祖父伤心欲绝出了家。
济世堂平日里悬壶济世、安老怀少,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这一次潮乡水患,继而出现瘟疫,济世堂离潮乡最近的分堂正是京城分堂,娘和季和决定亲赴现场救灾。
「你怎么了?平时那么多话,今天怎么不说话了?」这是季和离京前的一天,她约我到季家府上相见。
我「哦」了两声,道:「听说那边情况很严重,人传人的,朝廷已经下令封城了,你们到了那边,准备怎么做?」
「洛夫人已经制定了很详尽的环境管理标准。」季和笑道,「并且我们也已经求得了皇上的许可,我们能够进城去。不知道实际情况怎么样,但是总是能够发挥一些作用的。」
我再次点头,这些天来,娘翻出了奶奶以前的很多手记、文稿,我看她还画了很多图纸来描述救灾现场应当怎么执行人员管理、怎么做不同的隔离间,还有各种分栏用来记录人员分工、日常事项的完成情况等等。只是这一切看起来、听起来依然很危险啊,就像是临阵前,你就算看到自己的刀再锋利、盾牌再结实,你也不会因此就觉得这场仗不危险。
其实在我反复地向她们询问救灾计划时,真正想听到的是她们是不是可以对我说:你这个没用的男人别聒噪了,老娘已经研制出了对付这次瘟疫的灵药,病人吃了没病,没病的人吃了就更不会染病。但是她们大概是水平不行,也就只能反复告诉我别担心而已。
其实季和不知道的是,因为放心不下去,所以我老早就求见了皇上,求得了同去救灾的批准。在皇上当年还是二皇子的时候,其实我本是他的伴读,甚至爹还嘱托过我要好好保护二皇子。结果我们去学堂时,二皇子倒是经常要保护我免受那几位公主的欺负。后来我实在是被欺负得不愿意了,有一次趁着皇上(当年的皇上)来学堂看我们,哇哇大哭着抱着皇上的腿求他让我回家。印象中这个皇上特别喜欢看我哭鼻子、认怂。果然皇上问清了缘由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就下旨让我爹把我接回去以后不用进宫伴读了。我因此当然又被我爹狠狠揍了一顿。
话题扯远了。我其实想说的是,我跟如今的天子关系很好。不过其实皇上能够允我进入潮乡救疫,并不是念着我们的交情。皇上是个明君,鞑靼犯境、潮乡水灾,再到如今的潮乡贡村瘟疫,不到两年间,他像是老了有十岁。我也希望替皇上分忧,而不只是因为担心我娘和我未来的媳妇。
为此我其实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我细细研读了奶奶留下的很多防疫相关的资料,发现奶奶真的是个博学的奇女子。这些资料在我看来更多的是跟防疫管理相关的,而不是医学。像医学、病理这样的学问,是讲究厚积薄发的,讲究经年累月的经验积累,不是我这样临急抱佛脚可能学会的。而奶奶所描述的诸多防疫管理相关的方法细则,这些在我看来无非就是两个字——「管人」。
通过明确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来约束管理一个群体;通过严格的监督手段来规范这个群体;还要通过一些很巧妙的方法来追踪、分析传染路径,甚至还提到需要实施一些措施以避免群体陷入恐慌,要安抚民心,保持情绪乐观还能反过来有助于抗疫。我细细研读了这些资料,自认为自己对这些方法和规范理解得非常深入。
于是在向皇上求旨时,我详细地给皇上描述了诸多我所习得的理论知识、方法,表达了一番我对这次疫情的看法。皇上听得云里雾里的,觉得一时之间已经不是很认得我这个曾经的怂包小伙伴。他于是招来了一群太医和我娘亲,太医团和我娘亲也对我发起了一阵狂轰滥炸。
最后当我把防护策略进行了极其详尽的解读甚至引入自己诸如「从受控群众中组织起『巡查小分队』来从内部生成自发性的防疫力量」时,我感觉我说服了所有人。
在我发表完一通防疫的方案规划后,殿上陷入了一阵沉默。最后皇上点点头,只是说了句「得胜乃还」,声音竟然有些沙哑。
进入潮乡后,我和娘还有负责统领压阵的工部老尚书陈大人快速按原计划布置起了各种防护措施。我和娘、季和带着十几位大夫和一支百人小分队进入了潮乡内的重点防护区贡村。
我每天起早贪黑,在贡村里布置工作,然后隔着老远给隔离在外的陈老大人汇报工作。在听取了我的几次主动汇报以及建议后,娘对我表示满意,陈老大人也对我大加赞赏。娘把贡村里的管理重担交给了我,自己则把精力全部投入到了对病人的救治之中;陈老大人向皇上请旨,让我很快成为了防护区里的第一负责人。
我自认为工作做得不错,但是疫情的发展并没有那么快得到明显的控制。但我自认为工作做得很用心、很靠谱,并且我向来也是个厚脸皮的人,我拿出了多年来在市井中撒泼的莽气,鼓励队伍不要慌,继续强力而坚定地执行着我们的计划……
「你怎么以前也没跟我说过你是大夫。」这天午饭后,难得跟季和相遇,我埋怨道。
「你也没说你会进来啊!不过我没说过我是大夫吗?」季和乐呵呵地说,「我说过吧,我还给你把过脉来着……不过你身体很好,所以我就没给你开药了。」
「死鬼,身体怎么那么好。」我尖声尖气加戏道,遭了个白眼,便说:「……原来你那真的是把脉啊?我还以为你是要牵手所以我才……原来我们的第一次牵手竟然是缘于我的自作多情……」
她忽然就站了起来走到了我身边,一脸坏笑地看着我——这跟我想的不一样,我本来以为听了我的话她会红着脸做出「我不依」的小女儿姿态才是,但是这会我只能坐在那里微微后仰着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结果她就忽然把我搂进了她怀里。
我坐着、她站着,我的脸被埋进了她的胸前,整个人就僵住了。我甚至不敢呼吸,觉得在这个位置呼吸太禽兽了……好羡慕禽兽啊。
「这么紧张的吗?」我看不见她的脸,但其实我能听出来她的声音里也有一丝的故作冷静。
然后她很快放开了我,我看到她满脸通红,背过身去。然后她就走了。
我当时以为她只是害羞,我不好追上去。
但是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3)
因为我们区里严格的管理机制,当她被发现出现症状被管控起来后,我也不能去见她。这是我一手建立、推行起来的规章制度,被我们严格执行得很好,所以现在连我都没法直接违反规定。我只能申请作为大夫们的助手,以获得接触病人的机会。但是陈老尚书认为我的职责很重要、当前阶段不可替代,所以拒绝了我的请求。所以我只能一天天地听说她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最后香消玉殒。
我后来就想啊,她当时的脸红、当时的转身后的逃离,可能是不是还有些不愿离别的意思。我知道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重来一次我也没法做什么,但是我还是会常常后悔。我后悔我怎么就怂包了被人按在胸前了都不敢呼吸,后悔被姑娘抱了怎么就不懂抱回去,后悔没有追上她再多唠几句。哪怕只是像个小媳妇一样告诉她我想你了见不到的时候想甚至面对面的时候也想。
我不知道她走的时候是不是也很痛苦,她一个人躺在那里,见不到她的亲人也见不到我,她会不会很害怕。她那么爱笑的人,走的时候应当也要笑着才对。我就很神经质地问那个来传话的人,问她季和走的时候有没有笑啊?
那个来传话的人好像看着我的样子很害怕,摇了摇头就忙不迭地跑了。
季和没了后,娘和几个大夫也相继倒下了。尽管防护区里的情况似乎渐渐得到了控制,但是大夫们人手不足了。我再次申请把指挥管理工作进行转交,申请跟其他大夫一起去照顾病患。
在这近一个月来,陈老尚书和他带领的几位年轻官员已经慢慢熟悉了我推行的所有那些规章制度,我认为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么的不可替代了。但是陈老尚书还是不肯批准我的请求。我只能想到给皇上写信了。
我们在潮乡跟京城之间建立了当日可以往返的快马通信机制,用于每天跟皇上汇报当前的工作进展。于是在当天给皇上送出的工作汇报的信件中,我夹带上了我自己的一封信,说明了我的请求。信的最后边我说的是:
二哥我求求你。
从前当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每次我需要求二皇子帮忙的时候,我都会不要脸地抱着二皇子的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叨叨这句话。也通常都会有用。这个只比我大两岁的哥哥总能一脸嫌弃地帮我解决问题。当时在我看来,二皇子确实就跟我的亲哥哥没什么区别。
事实证明,十几年过去了,这句话还是管用的。当日送回来的信件里,皇上准了我的请求。我看着信件里我被送回来的那封信,上边印着皇上仿佛气急败坏之下批下的大得夸张的一个红色的「准」字,笔尖上似乎满是颤抖和愤怒。
我向着京城的方向,深深跪拜。
「谢谢二哥。」
我终于能够进入病人区,戴着厚重面纱的大夫告诉我,娘的情况并不好,今天甚至吃不下一口粥。
我来到了她床边,看着她像是忽然间就变得奄奄一息的模样,又一次哭得肝肠寸断。
大概是被我的哭声吵醒了,她微微睁开眼睛,朝我笑了笑。我摘下面纱,不管不顾地过去把她扶起来,抱在怀里。
我难过得甚至连「娘」这个从小喊到大、每天都喊的字都喊不利索了。
她的手似乎举不起来,我便握着她的手去捧我的脸,我知道她是想捧着我的脸的,至少我是想的。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啊……」娘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在说。
我意识到这可能就是我们娘俩之间最后的相处时光了。我觉得我应该讲一些她喜欢听的。于是我强忍着巨大的悲伤,想要把话讲利索。
我忽然觉得这是我这一生中做过的最难的事情——在这一刻,不要哭,把话讲清楚。
我跟她说陈老尚书坏得很,不让我进来,可能还是因为记恨着小时候去咱们家里,要坐下的时候被我把椅子偷偷撤走害他翻了跟头的事情。
我跟她说小时候我经常积食吃太多还屡教不改,是因为知道每次积食难受了你就会来陪我一起睡,给我揉肚子。所以我有时候是故意的。
我第一次主动跟嘉宁公主吵架是因为她说皇后娘娘比你漂亮,我觉得她太离谱了,所以我问她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
娘只是微笑着一直听着我讲话,有时候捏捏我的手表示她有在听,或者被我逗乐了。
还有小时候爹每次气得不行了说要把我扔掉,你都很生气。你不准爹那样说,说那样讲话我会害怕。但其实我一点都不怕,因为你每次都说你会带着我走,我觉得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但是这一次爹真的扔下我了,而你怎么也不要我了呢?
(4)
因为亲密接触了病患,娘走后,我也被安置在了病患观察区里。
每天都有人隔着房门给我递吃食,我胃口不好,吃得不多。
我没什么事情做,于是每天一遍遍自虐式地练着娘从小教我的「云体风身术」。娘说这是济世堂的健身内功,长期坚持,对强身健体很有好处。
我记得我小时候只学了两天就学会了,并且娘说我可能是她见过的对这套内功心法掌握得最好的人。我听了很高兴,但是当然我其实也知道娘夸起我来是没有任何底线也没有任何上限的。不过娘很严肃地跟我说是真的,因为我每次练完这一套,就会「噗噗噗」地疯狂放屁,甚至浑身湿漉漉、油腻腻。
娘说这是因为我真正掌握了云体风身术。上一任济世堂京城分堂的堂主也就是我的奶奶跟她们讲过,真正云体风身术练得到位的人,就是这样子的,并且声称当她自己在房间里关上门来放开来练的时候,就能够达到这样「排气、排汗、排油」的效果。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我就每天练。以前娘告诉我每天早晚都要练,但是我经常偷懒。现在她不在了,我倒是不偷懒了,而且还无故自虐式地、不停歇地疯狂练,甚至于晚上睡着时感觉我体内的气都沿着经脉在自动运转,练着功。整个房间里都是我的屁味和汗味。
这样过了三天,有一天我忽然醒悟过来自己不应该这样荒废时日。季和和娘都是为了救死扶伤而牺牲的,我不应该在这里自甘堕落。
于是我振作起来,去敲门。
门外的管理员问我有什么需要,我告诉他我这会儿身强体健的,希望可以为大家贡献一点力量。
管理员说根据我们最新的防护管理办法第四版,我因为亲密接触了病患,在十天限期期满之前,是不被允许离开的。
我想想这很不近人情,但是也很有道理。
然后我又想到了那些已经重病无法自理的病患,虽然大夫们和他们的家人依然可以给予他们照顾,但是因为防护的接触距离限制,效果都会大打折扣。如果有一个不要命又愿意帮忙的,那么他可以给这些人提供非常好的帮助。
于是我又请管理员帮我写了一封申请,强调信的最后一定要写上「二哥我求求你」这个神秘暗语。
皇上果然又准了。这次回信里据说不是一个大大的「准」,而是疯狂的「准准准...」。
于是,我被从房间里放出来,我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十间重症病房之间。我每天从一个病房走到另一个病房,去询问每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是否需要帮助。我喂他们喝粥、给他们按摩、跟他们聊天......尽我所能做着一切我认为可能有用的事。
五天来,我送走了两位病人,但是在我的照顾下,竟然也有五位逐渐好转。这天当我来到那个逐渐好转的胖子的房间里时,我一如既往问他需要啥帮助,他说他便秘了。
我点点头,扶他去坐恭桶。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这么帮他们了。结果他摇摇头,告诉我,他是便秘,不是坐到恭桶上就行。
我说,那你想怎么样?
胖子问,大夫,你能不能拿个勾子,帮我......
我打断了他,说我不是大夫。我说我看你现在人挺精神的,那你的这个要求就有点过分。你为什么不能够自己勾。
他说他看不到,怕勾坏了。
我想了想,没想到好点子,倒是想起了陈老尚书平时鼓励我们的那句话:「我们大家都应该更坚强一些。」
胖子说:那行吧。然后他让我扶他到恭桶上坐下,问我,大夫,有勾子吗?
我说,我不是大夫。我给你找一找吧。但是我越想越觉得很难想象怎么实现,就沉默了。
胖子说,大夫,你怎么了。
我说,我不是大夫。但是我想到一个法子,我们试试。
胖子说好,撅起屁股对着我。我当时坐在旁边沉思,被他一屁股拍脸上了。
我忍不住想说,哎哟你这腌臜玩意。这是我照顾病人五天以来第一次想骂人。过去五天我一直很耐心,一点脾气都没有,任劳任怨,获得了病房里大家的一致好评。但是这次真的差点没忍住,他的屁股直接堵我嘴巴上了。
但是我还是忍住了,我觉得他只是没站稳,不是故意的。
然后我再次让他坐下,一个个穴位给他渡气。这些穴位都是我练习云体风身术时体内运气需要走到的地方。一般没有练习过气功的人是不懂运气的,所以我只能通过从外渡气的方法来帮助他疏通体内的淤积物。
就这样,胖子坐在恭桶上,我给他从上到下多个穴位一次次地渡气。当我第四次给他从足三里的穴位进行渡气时,胖子突然像是控制不住地发出了「啊」的一阵呻吟,继而屁股下「噗噗噗」个不停。
我倒是没有被他的突然「泄粪」吓到,但是我确实被他的那声呻吟惊到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默默退出了房间,过了好一会,我从门外听着里边又有了动静,便问胖子好了吗。其实我是想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胖子说好了。
之后胖子的胃口大增,每顿能吃两碗白米饭。两天后胖子似乎已经康复……
我继续在重病房里贴身服务着各个患者,陆续救活了十来个重病患者。而我自己竟然像是对这场瘟疫免疫一样,一直身强体健的。
重病区有了我的介入,病人们的康复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而重病区以外,我们前期制定并且一路严格执行的规章制度开始发挥出极大的效用。整个潮乡贡村的情况明显一天天地好转。人们脸上的笑容日益增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京城里竟然传来发生感染的消息!陈老尚书直接把我接了出去,隔着大老远给我扔了信。原来,宫里的愉贵妃竟然把潮乡的老祖母给偷偷带进了京城里……
这场瘟疫最终在半年后才被彻底控制住。京城里的问题发展得比潮乡还严重。好在最后无棱大师站了出来——他发现黑寂茶和一味所谓的风声草一同烹煮可以治愈绝大多数的病人。这个方子最终真正帮助我们解决了这场一度蔓延到天子脚下、死伤多达近万人的瘟疫。
这就是我的小半生回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