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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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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饥饿感灼烧胃部,耐到睡眠也逃避不了残酷的现实,黑发红瞳的俊美青年总算舍得睁开眼面对。虽然疼痛催命一样地扎着胃,他仍旧不紧不慢地从柔软的被窝滑下来,四肢融开在铺着软垫的地板上。
不想动啊。
安夜就近揪了一片地毯,坐到它精美的图案上,注入魔力试图使之成为飞天毯子,它却堪堪升起一指不到的距离就力竭。掉下来时有软垫护着,安夜没感到疼,但对将要徒步去村镇的未来感到头疼。
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了,他便在心里抒发,然后慢腾腾地拧开卧室的门把手,过分纤细的手臂暴露出主人身体的营养不良。
安夜住在荒郊野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他的住所从外面看就是一座普通的墓,只有推开墓碑才能见到向内的通道。因为安夜太懒了,所以这块墓碑自被推开起就再没回位过,他不想反复开关它。
正常人不会无端来到墓穴附近,安夜至今只听过一道脚步声,所以非常信赖墓穴的隐蔽性。
墓穴内是一室一厅,客厅曾发生一场混战,家具几乎都被损坏且迄今未被修复,可见前主人的狼狈和现主人的漠不关心。卧室里原先躺着两位墓穴主人的尸体,安夜随手把他们烧成灰,骨灰放在桌上就不再去管,自顾自地躺床补觉。
之后杀了两位墓穴主人的人卷土重来,安夜打不过对方,也没起动手的念头,本着被强者揍了就受着的窝囊风格,眼睁睁看着她带走墓穴主人们的骨灰,所幸杀手全程不把他当回事。
杀手走之前还丢给安夜一大笔钱,意思应该是损坏家具和杀人父母的赔偿,以及他的医药费,安夜不知道该不该夸这位下手狠辣的杀手道德。此时他腹部伤口未愈,毕竟三人混战时他爸拿他挡的那道魔法挺狠的。不过这件事对父子情谊没丝毫影响,因为这东西不像家具,它不存在,无法破坏。
脑袋被钱袋砸住时,他抬头瞧了眼这位杀手,视线撞上她的眼睛。比起最后一面时她眼里的淡漠,安夜对混战时她眼中汹涌的仇恨更印象深刻。其实当初该被那道魔法打中的是头部,由于他爸把他当肉盾使时掐着他脖子。可那道魔法中途硬生生变了方向,打到他腹部。今天想来依然有些懊恼,如果他能及时反应并稍微侧个身就好了,痛苦就会落到该承受它的人身上。
那道脚步声带走父母,又在他身上留下伤口和沉重的钱袋,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独自一人躺在卧室静养几十年,偶尔饿了才出门找吃的,当初钱袋多重现在就多重,恶魔要吃饱可没人类花花钱那么轻松。
作为纯血恶魔,安夜没继承到血统的强大,得到的只有挑剔的食谱,不按照食谱吃还有中毒丧命的风险。
腹中空空虚弱无比的恶魔安夜踏出墓穴,即便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环境依然能准确判断进村镇的道路。夜色浓郁,他抵达村镇时,屋内点灯的住户只有两三个。
安夜嗅了嗅,捕捉到空气中逸散过来的情感能量。只穿着质地柔软的睡衣,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散发能量的屋子。隔着一堵墙,里面的能量不断溢出来,透露出屋内两人情意正浓的信息,他简单吃个三分饱就不再停留。
怎么来就怎么回去。返回路上,摆脱饥饿感后安夜的步子由虚浮变为轻松。
进到墓穴,他瘫在床上,感受被子重重叠叠带来的安心,睡意逐渐浸透神经。这次要睡多久?三年?五年?
他露出一点笑意。
可安夜再次睁眼,是因为墓穴外一声巨响。
他皱着眉把被子裹得更紧,试图屏蔽外界干扰,不探究巨响的源头。但他不去找源头,源头反倒奔他而来。
被人以强硬的姿态抓出被窝,安夜尚未反应过来,一把银质匕首就抵住颈部那块最脆弱的皮肤,稍微低下头就会造成血腥场面。身体被闯入者的胳膊和腿牢牢锁住,久未动弹的酸滞令他有些难受。
浓重的血腥气冲入鼻腔,安夜不由得想起那天墓穴内也是被这股味道充斥着。这里虽是墓,也不能什么尸体都往里放吧。
身后这人要是死了,他只会勉为其难把对方烧成灰。可克制魔物的银质匕首近在喉头,说不定自己同样需要收尸,没工夫顾及别人了。当初第一道脚步声没夺他性命,所以命运派出了第二道?
如果命运能许诺让他下辈子舒服点,他也情愿到此为止了。
安夜感受到来自背后的澎湃魔力,估计是闯入者故意放出来压迫他的,令他认清差距,不要挣扎。
闯入者哑声威胁:“这里被我设了屏障。不乱动,我就不杀你。”似乎为了增加可信度,他手中微微施力,金属的凉意接触到安夜。
他想点头,但身体被锁住,只能开口:“好的。”
话音一落,闯入者松开安夜,刚才短暂的接触让他笃定眼前的恶魔非常弱。不仅是对方毫无斗志的表现,还有他那淡到几乎察觉不到的魔力,都昭示着他的无害。
脱离控制,安夜才见到闯入者的样貌。他稍微愣住,差点错认成同类。但凭借感知,对方确实是人类,只是好看得超过了他认知里的人类外貌范畴。
浅棕短发乱糟糟的,却添了点自然的美感。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但估计是眼型问题,给人的感觉是冷漠多于凌厉。
同时,恪寻打量着恶魔。过长的黑发随意散着,眼睛像凝结的血珠,嘴唇倒是毫无血色。再仔细看他俊美又不失柔和的脸,恪寻心中对他的类别有个猜测。
以防万一,恪寻对安夜下了道锁身魔法。安夜四肢动弹不得,干脆倒头溺入被窝,眼皮合上,显然打算以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恪寻眉头一皱,不明白恶魔为什么能心大到这种地步。见对方确实不具威胁,他坐到卧室内唯一一把椅子上,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大约两周前,恪寻收到珍稀魔兽欧狸出现的消息。恰好欧狸的毛发能大大改良手头的魔药,于是他带着载满器具和魔药材料的存储空间袋,推测欧狸活动的方向,昼夜不停地赶路,终于在莎莉莉山找到欧狸。
欧狸是亲近森林的魔物,状似猫咪,瞧上去小巧可爱。毛发颜色随周围温度变化,热时棕而冷时白,唯独一双翠绿眼睛维持不变。使欧狸与普通猫咪不同的是长如细鞭的尾巴,猎物一旦被这条尾巴缠住,挣扎到快断气了才会被吃掉。
欧狸爪子并不锐利,脑袋又比较脆弱。除开特殊情况,不会选择撕咬。因此它的攻击方式非常单一,就是伸出尾巴缠住或殴打敌人,反而便宜了目标是毛发的恪寻。
种族蕴含魔力越多越难繁衍后代,这造就了欧狸的珍稀。纵然恪寻炼药与实战能力在人类中都是一等一的强,面对种族优势,仍然落了一身的伤。
欧狸也没好到哪去,它被恪寻打伤后,在场潜伏的魔法师们全冒头了,逮住它薅魔法材料,这才给了恪寻逃跑的机会。
担心被其他魔法师围住“询问伤势”,恪寻刻意避开人群,误打误撞来到这座奇怪的墓碑前,注意到墓碑后敞开的通道,以为是哪个盗墓贼抢完东西不关门,结果感觉到里面存着微弱的魔力。伤口不断发痛,他一咬牙,索性躲进墓穴,于是有了刚才发生的事。
简单包扎之后,恪寻又喝了几瓶恢复药水。等到痛楚退去,他拿出刚拔下的欧狸毛发,上边还染着打斗时溅到的血迹,有欧狸的也有自己的。
欧狸血同样算一种材料,恪寻不浪费,用魔法把它从毛发剥离,随手塞进喝干的药水瓶里,再封上一道保鲜魔法。
这次出行他带了全套炼药道具和所需材料,为的就是保证欧狸毛发在最新鲜的时候发挥最大作用。珍稀魔物的毛发也好血液也好,即使用了保鲜魔法,仍然会流失部分价值。这只欧狸意外的弱,那几滴血是意外收获,它的用途暂时定不下来,因为能拿它做的研究太多了。想到这里,恪寻不免兴奋起来。
瞥了眼睡得呼吸平稳的恶魔,恪寻冷哼一声。对方心里他早就是强盗的形象,如今一个不讲理的强盗要在他卧室起锅炼魔药也无需他允许。
道德感这类不利生存的东西在他第一次被同伴坑害时就扔得一点不剩。
实实在在的魔药材料齐全地摆在面前,恪寻感到满足。
这边恪寻集中注意力炼制魔药,那边顶着锁身魔法的安夜睡得香甜,浑然不把闯入者当回事,两人在墓穴的狭小卧室内各有各享受。
可惜变故发生,这是过了多久?三天?还是五天?安夜睁眼,对上闯入者布满血丝的双目,随后他下意识捂住绞痛的肚子,虽未露出痛苦的神色,恪寻依然察觉他瞳孔骤缩片刻。
究其原因,是炼药需要投入魔力,人体魔力却有限。魔药正在关键阶段,恪寻舍不得停下,就掏出存储空间袋里的魔力瓶,想汲取它们封存的魔力投进锅里。
结果注意力全在魔药上,汲取方向歪了一点,他就不小心吸到了恶魔。
恪寻很快反应过来,收回动作。本以为碰一下没事,可他高估了眼前的恶魔。只是被取走一丁点魔力,他就空掉了。
一滴不剩。
常理而言,有来就有回。魔力被剥夺,应当还得回来才对。可任何生物的身体都无法承受魔力的输入,所以恪寻无意取走的魔力还不回去。对视一眼,一丝久违的愧疚之情攀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