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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季炆的心结 ...

  •   学习,太痛苦了。

      季炆抓了一把抓成杂草的头发,叹着气起身。

      已经是九点,窗外星子闪耀,弦月高悬。

      季炆戴上止汗发带,换上跑鞋,想着“记得买一个篮球”出了门,恰好对门李奶奶的孙子李振庭一身黑衣黑裤,带着鸭舌帽背着黑色双肩包也要出门。两人一抬头,李振庭很快低下了头,快步下楼,等季炆后脚下楼,对方早已不知所踪。

      季炆并不关心李振庭,那是一颗生长在潮湿黑暗角落的蘑菇,而且散发着腐烂的味道,他天然地抗拒着。虽然季炆觉得自己也是一颗蘑菇,但他想成为发光的蘑菇。

      季炆夜跑的从路线以小区为起点,从侧门进蓝海大学的操场,然后绕着操场跑。一圈又一圈。虽然才搬迁不到一年,但没了人气,大学便显得格外的落寞萧瑟,唯有自然界生命更加勃发,蝉鸣夏虫一阵接着一阵演奏着夜之梦。

      季炆跑够了,从原路返回,路过教学楼,他耳朵一动,站定脚步。有凄厉的猫叫,微弱,撕裂了暗夜,带来血腥味道。他转换方向,走上高高的台阶,面前教学楼呈“凹”字形状,从登上台阶后的平地向四周望去,除了身后,都被教学楼包围着,不知道猫叫声从哪里传来。

      季炆疑心是自己听错了。突然一声尖利的猫叫和东西撞倒的声音从左手边教学楼上传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快步上楼,直到第三层,一个小小的黑影慌不择路撞过来,直撞到他腿上,向后摔倒。如果是平时,一定是非常可爱有趣的场景,一只主动投怀送抱的小猫咪。只是现在更像恐怖片,季炆看见摊软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一团,吓得愣住了。而本在追赶小猫的黑衣人,同样吓得面色煞白、心脏扑通扑通,最终反应过来,掉头就跑。

      季炆后知后觉抬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背着包的影子下了楼不见了。他退后几步,低下头,血肉模糊的一团在地上蠕动着,发出奄奄一息的呜咽声,如泣如诉、幽怨凄然。他不敢仔细看小猫的惨状,脱下身上的短T恤叠了几层包住小猫,回想起最近的宠物医院,开始狂奔。

      季炆感觉血液浸湿了他的手,他全身的血液似乎也随之流逝。

      宠物医生看见裸着半身的陌生少年捧着一团血布吓了一跳。

      季炆白着脸,将小猫往医生面前一送,惶然说道:“救救它。”

      医生不明所以,接过血衣包一看,吓得叫出声来,是一只半身剥了皮的小猫,但很快镇定下来,进了手术室。

      季炆茫然地等待着,别人提醒他去洗手,他便洗手,给他一件外套,他便披着,问他家里人电话,他也一五一十说了。但直到季玉琛到来,他仍然没有回过神来,仿佛陷入黑暗的泥沼,无法自拔。

      季玉琛神情平静,摸摸他的头,陪他一起等待。

      不长不短的时间,季炆迎来医生的告知:“对不起。”他说道:“没关系。”但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一只猫而已,他和医生都不是凶手,何必要感到愧疚不安。

      季玉琛处理了后续,带季炆回家。

      季炆表现得沉默、安静,直到入睡。睡梦里,他成为了一只脸有红色斑疮的小猫,被黑色的怪影子包围,他努力突围,而影子笑着,轻易将他围杀。

      早起,季玉琛观察着儿子的脸色——情绪微微低落,他问道:“上学吗?”

      季炆一愣,而后点点头:“我还想买一个篮球。”

      于是路过体育器材店,季玉琛带着季炆买了一个篮球。季玉琛看着季炆怀抱篮球,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发呆,说道:“如果不舒服不要硬撑。爸爸今天有个重要会议,你有事打电话给董灿。”董灿是季玉琛在蓝海新配的秘书。

      季炆“嗯”了一声。

      季玉琛点到为止不再多说,久居高位的人面相威严、不苟言笑,唯有眼底一抹忧色表明他并没有很放心。

      很快到了一中校门口,在一众接送的车里,这辆政府公务车并不打眼。季炆从车上下来,恰好路凉城从车上下来,对他说道:“早上好,季炆。”

      季炆眼睛亮起。

      路凉城快步走过来,恰好通过还没合上的车窗看见车里面一个清癯高瘦的中年男人,那双眼睛带着审视和判断迅速地扫了一眼路凉城。

      路凉城问候道:“叔叔好。”

      季玉琛轻而易举看穿了少年人的热络把戏,不以为意,只是看到季炆凝视着路凉城的专注神情,他暗自皱眉,面上却缓和了表情,对路凉城颔首,语气温和道:“快上学了,你们进去吧。有什么事打电话。”说着,按下车窗,司机踩油门离开。

      季炆和路凉城并肩走在校园的中轴大道上,他现在的情绪很矛盾,底层是兴致不高的失落,而又油然而生一股喜悦和欢快,仿佛阴霾暂时被清风明月驱散,又如同阳光难以透射深海。

      路凉城对人的情绪一向敏锐,真心实意向来分得清楚,他疑惑不解地说道:“你怎么了?感觉很难过,要哭的样子。”

      季炆诧异地反问:“有吗?”

      路凉城笑着点点头,指着自己的心说:“有啊,一个默默流眼泪的小孩。”

      季炆脸红了起来,他才不是小孩呢,他忍不住反驳:“我才没有这么弱,我只是同情那只可怜的猫。”他三言两语说了昨晚的经过,最后感叹,“怎么会有人这么坏!”

      “你是在恐惧吗?就是有人这么坏啊!”路凉城却认真地说道,“人也有好的,关键是别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好坏?你同情小猫,说明你很有爱心、同情心;而能对一只小猫下手的,只能说明对方是个弱者、懦夫、变态。”他语气毫不掩饰对虐猫者的不屑。

      季炆想起了心理医生对他说过的话:“青少年很大一部分心理疾病来源于我们对情绪的错误认知,而我们被错误情绪困扰,也是因为我们不了解自己。”季炆不由自主停住脚步,垂着视线,低声说道:“我是在恐惧,但我恐惧的是我的梦。”

      路凉城觉得季炆话有未尽之意,但没有追问,笑说:“梦是现实的投影,找到你的投影,揪出来恶狠狠地揍一顿,看看到底是谁怕谁。或者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看在你内心的那个哭脸小孩份上,我可以陪你练球,想好了就约我。好了,上课了,拜拜。”

      “拜拜。”

      季炆想着路凉城的话,他不可能重返当年找到当初那些可恶的人算账,而现在那些人的面目已经模糊,只有他还在被情绪困扰着。在奶奶去世后,他去往首都,与外公生活,而爸爸一点一点从基层做起,凭借着能力和妻家的势力历经十多年终于能够进入权力的核心,蓝海是他一飞冲天的起点。而季炆的情绪因为各种原因一直累积着,直到高中爆发,他休学了将近一年,然后来到了这里。

      早读铃声叮铃叮铃,季炆吓了一跳,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回教室。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布置早读任务,季炆正在读书,张向萌戳戳他,他疑惑地看过去。短发女孩低声问他:“我刚在楼上看你和路凉城走在一起,他找你说什么?你们怎么关系突然变得这么好?”

      “校门口遇见而已。”季炆淡定说道,不想细说。

      张向萌才不理解季炆的少男心思,撇嘴说道:“看在你是我同桌和队员份上,我可告诉你,路凉城那小子很会装的,你别被他骗了。”

      季炆反问:“他骗你什么了?”

      张向萌一下子卡住了,瞪大了眼睛:“我、我怎么会被他骗到!”

      季炆合理怀疑这话的可信性。后来从关山的口中得知,路凉城小时候体弱,于是按照南方的风俗,扮作女孩子,以期好生养。后搬过来的张向萌被女孩扮相的路凉城骗到了所有的零花钱、还帮着背了几次黑锅,从此对路凉城深恶痛绝却又迷恋美色难以自拔、时时心软而不自知。关山如此评价。原来他们三人住在一个小区。

      张向萌不知道关山以后会透她的底,继续说路凉城坏话:“总之,路凉城这个人少爷脾气,虽然离恶毒差得远,但是才不会轻而易举就跟人做朋友。做他的朋友是要付出代、价的!”她自己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然而季炆说道:“如果能付出一些代价就能成为路通集团小少爷的朋友,也没什么吧。你也说了,他很善良。”

      “我什么时候说他善良啊!”张向萌崩溃,怒拍桌子,被语文老师叫到后面罚站。

      季炆安静如鸡,静静读书。语文老师无法透过口罩观察到季炆的表情,想到班主任的交代,便轻轻放下,温声说道:“同学,好好读书啊。惟有读书才不会辜负自己。”

      张向萌站在后面,眼刀一把一把,她发誓她要把季炆往死里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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