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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 10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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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放的苏醒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场可怕的袭击最终并没有导致任何人死亡，这已经是他们能够期盼的最好结局。
程子焱每天都会按照规定的时间去ICU探望。陈放为了不让自己因昏睡错过程子焱的探视，每次都会拜托护士提前叫醒自己。有了程子焱的鼓励，再加上陈放本身身体素质就非常好，他的状况肉眼可见地在好转，一个星期后就彻底脱离了危险，从ICU转到了VIP病房，就住在程子焱的隔壁。
自此之后，程子焱便不再去频繁探望。之前去ICU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现在不去隔壁则是不想给陈放无谓的希望，也不想让迟煦产生误会。
陈放依旧恪守着本分，丝毫没有仗着自己救了程子焱的命而想趁机得到些什么，只严格遵守医嘱认真养伤，再未提起过自己对程子焱的感情，仿佛那天的表白从未发生过。
迟煦每天都会到隔壁看看陈放，短暂地停留一下，打听他的恢复情况，然后在两个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之前离开。
时间平静地流淌，不知不觉又过去大半个月，一墙而隔的两个伤患全都恢复得不错。对于普通患者，到了这个阶段医生已经建议回家休养了，但迟煦不差这一点VIP病房的住院费，他只想让两个人得到最好的照顾，一直到他们能平安回到隽州为止。
程子焱除了双手还被包着外，身上大部分纱布都已经撤掉了，一道道新鲜愈合的伤痕横七竖八地遍布在原本完美的躯体上，看得迟煦心如刀绞。迟煦已经请迟雨帮忙联系了国内最好的皮肤科专家，只待程子焱身上的伤进入稳定期后就可以开始疤痕清除治疗。其实程子焱本身并不在意这些，他觉得身体不过就是个皮囊，这副皮囊里面承载的各种感受才是最重要的，但他也知道这些伤痕对迟煦来说是多么的刺眼，每一道都让迟煦陷在自责里无法脱身。于是他决定乖乖配合治疗，尽可能还给迟煦一个完好如初的自己。
陈放的脾脏修补手术愈合情况良好，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但考虑到回隽州一路舟车劳顿不利于他的伤情，迟煦还是决定陪着他继续留在绵川养伤。医方也不催促他们出院，价格昂贵的VIP病房向来都是富人的疗养所，动辄一住就是一年半载的患者都很常见，病床周转率只是给那些精打细算的老百姓设置的，从来都不适用于有钱人的世界。
在这期间，绵川警方曾经来找陈放了解案发时的情况，但陈放和程子焱一样，也不认识那名歹徒，未能给出新的线索。
至于在迟煦心中悬而未决的那桩针对孙锦盛的故意伤人案，迟煦始终没有勇气向陈放询问，害怕听到那个自己最不想接受的答案。
迟煦每天看着伤痕累累却依旧温柔的程子焱，心里的“不配得”感越来越强烈。一条条证据摆在面前，让他不得不去想，那个被他遗忘的自己曾经是多么的阴暗恐怖。他根本就不配拥有程子焱，强行靠近的结果就是把对方害得遍体鳞伤。
迟煦每天在巨大的心理折磨下强打精神，最终还是敌不过心底的愧疚，决定去找陈放一问究竟。这天他趁着程子焱睡着后，偷偷溜出了病房，来到了隔壁房间。
陈放看着迟煦凝重的面色，还以为他是来和自己进行情敌之间的对话。结果迟煦打发走了护工之后，坐在病床边踌躇了半天对他说道：“陈放，你能不能帮帮我？”
“帮什么？”
迟煦顿了顿，鼓足勇气说道：“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我的事全都讲给我听，我想知道我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放诧异了下，犹豫着说道：“程医生不是让你不要再去纠结过去的事了吗？你这样，他会不高兴的。”
迟煦痛苦地看着他：“可是……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了……之前隽州警方来找过我，他们告诉我，之前我出的那场车祸是一个叫孙锦盛的人在背后指使的，他之所以要害我，是因为我找人把他打成了二级伤残。”迟煦把警察对他讲的话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陈放听完惊讶地说道：“原来那件事是孙锦盛干的？但是……你找人打过他吗？”
迟煦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陈放，我以前的事是不是都是你帮忙处理的？你记得我做过这件事吗？”
陈放努力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我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你以前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我帮忙处理的，而且就算不是我经手的事，我也都会听你提起。但是这件事我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迟煦有点激动地说道：“所以这件事有可能不是我做的？”
陈放思忖着点了点头：“说实话我觉得不太像，因为这件事它就不是你的风格。你以前确实不像现在这么遵纪守法，会用一些手段去对付跟你结下梁子的人。但是比起使用暴力，你更喜欢利用手里的特权去压制对方。就比如之前曾经有个网红博主靠讲上流社会的八卦赚钱，他在视频里说过不少你的坏话，尤其是和你的身世相关的。这事儿传到你耳朵里之后，你甚至都懒得和他理论，直接找到了那家网络运营公司，花钱让他们删除了那个博主的账号，几百万粉丝一夜归零，你还找人盯着他，不允许他在其他平台注册账号，注册一个删一个，让他再也没法抬头。至于孙锦盛这个事，如果你真的要报复的话，按照你的个性，应该会从他家的生意下手，利用迟家的影响力让你周围的人一起打压他，围剿他，让他们孙家再无翻身之日。而不是找人暴打他一顿，最后还让人留话给他，弄得跟□□一样。你是商人的后代，不是流氓的儿子，这不像你一贯的行事风格。”
迟煦完全没有被陈放的话安慰到，反而发现了一个更加狠毒的自己。
但陈放并未注意到他的尴尬，而是继续说道：“不过据我所知，你当时虽然口头上宣称要给孙锦盛个教训，但其实你后来什么都没做。因为当时正好是程医生听说了你要结婚的事，在和你闹分手，你焦头烂额的压根儿就没有心情去理什么孙锦盛。”
迟煦不解道：“可如果不是我干的，那那些打孙锦盛的人为什么要跟他说是我指使的？”
陈放想了想：“会不会……是为了嫁祸给你？有人用这种方法激起孙锦盛对你的仇恨，借他这把刀来杀你。如此一来，就算东窗事发，那买凶杀人的也是孙锦盛，而那个嫁祸给你的人最多只落个故意伤害罪，惩罚要轻得多。”
“可是那个人怎么就能确定孙锦盛会想杀了我呢？”
“他当然不能确定，他只是赌了一把。你刚才不是说，孙锦盛被打成了二级伤残，丧失了生育功能吗？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可是相当于血海深仇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很可能是故意制造出这种伤残的，好让孙锦盛对你起杀心。”
迟煦问道：“陈放，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能想到谁有可能会想要害我吗？”
陈放说道：“我说实话，以你的身份地位和你过去的为人，想害你的人可能有很多。要么是和你有私仇，要么是眼红你要和梁家联姻，又或者是跟你们整个迟家有恩怨。这个真的很难猜。”
迟煦失落地苦笑了下：“我真的没想到，原来我以前是那么烂的一个人，想杀我的人居然这么多……你知道吗，我姐说这次程医生遇袭，对方的真正目标很可能并不是他，而是为了搞垮我。我把这件事作为线索提供给了警方，让他们查一下是不是孙锦盛上次害我不成，这次又朝程医生下手。但是警方说目前找不到孙锦盛参与谋害程医生的任何证据，也就是说，想要通过谋杀程医生来害我的很可能另有其人。”
陈放静默了一阵，犹豫着开口道：“关于这次的事，其实我有个情况没有跟警察说……程医生这次遇险，有可能和你哥有关。”
迟煦瞪大了眼睛：“什么？！”
陈放深吸一口气，把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吐了出来：“去年的时候，你哥曾经私下找过我，说他怀疑程医生为了骗钱故意拖延你的治疗，以此为由让我做他的耳目，向他汇报你和程医生的行踪。他当时用解雇来要挟我，我不想跟他起冲突，就表面上答应了他，然后选择性地把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汇报给他。这样一段时间之后，他开始对我变得非常不满，于是他以我家人的安全作为威胁，强迫我对他打开手机定位。我当时以为他这么做是想找借口让你父亲解雇程医生，好让你无法顺利恢复正常认知，但是……这次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产生其他联想……”
迟煦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是说……你怀疑袭击程医生的凶手是我哥派的？”
陈放慎重地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程医生是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遇袭的，这说明凶手要么是一路跟着我们，要么就是有办法能够精准定位到我们，而我的手机恰恰是一个会暴露我们位置的漏洞。而且你哥之前一直都很针对程医生，所以我才会往他身上联想。我没有跟警察说这些，是因为我知道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你哥做的，他一定有办法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我的指认除了打草惊蛇外，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迟煦不愿相信地喃喃道：“应该不会是我哥吧……虽然小时候他对我不怎么好，可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兄弟，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这么做的……”
陈放轻声说道：“也许就是因为是兄弟，他才没有朝你本人动手，而是采用了迂回战术，去伤害你最重要的人。”
“迂回战术……那嫁祸我殴打孙锦盛的事，该不会也是我哥在背后……”迟煦不敢再说下去了，在这个程子焱为他搭建的充满爱与美好的世界里，他根本就无法相信兄弟残杀这种事，更不能想象它发生在自己身上。
陈放看着他备受打击的样子，出言安慰道：“也有可能是我想得太阴暗，冤枉你哥了，这些事或许都和他没有关系。一切都还不确定呢，你先不要想太多了。”
迟煦痛苦地摇了摇头：“可是有人想要杀我是事实，而且可能还不止一两个……我其实通过最近发生的许多事，已经知道了我以前不是个特别好的人，可是我没想到我会糟糕到这么多人想要我的命……”他说着忽然红了眼眶：“陈放，我这些天真的过得好折磨，我看着程医生和你被我连累成这个样子，我真的恨不得去死……我觉得我不能再逃避现实了，我得去面对我以前做过的事，你就把它们都告诉我吧，让我知道我过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放盯着他乞求的双眸，思忖良久，最后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程医生他不想让你知道过去的事，因为他现在和你在一起很开心。而他平安开心，就是我唯一的所求。”
迟煦惭愧地低下头：“可是，他和我在一起就无法平安……”
陈放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那你会离开他吗？你觉得你离得开他吗？不是那种口头上说离开，然后整天偷偷摸摸地跑去看他，而是真正的一拍两散，再无瓜葛，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要他了，他再也不是你的软肋了。你做得到吗？”
陈放的话还没说完，迟煦就已经落下眼泪。他那么那么爱程子焱，要怎么接受此生再也没有这个人。
陈放看着他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吧迟煦，你根本就做不到。你哪怕是失忆了，都能哭着喊着把他给绑回你身边。既然离不开，那你就好好对待他，用尽全力让他开心，努力保护他，不要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他。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继续帮你一起保护他。”
迟煦哭着点了点头：“谢谢你，陈放，谢谢你救了他，也救了我，幸好有你……”
陈放微微笑了笑：“不客气，有你这句话足够了。”
……
迟煦回到程子焱的病房，已经是后半夜了。他蹑手蹑脚地来到病床前，静静看着程子焱的睡脸，眼泪不知不觉就涌了上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只是想好好爱这个人，却会一次次给他带来最可怕的伤害。
迟煦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程子焱满身的伤疤，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程子焱在睡梦中缓缓睁开双眼，伸出手抚摸着他泪湿的脸颊：“迟煦，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自从出事以来，迟煦时不时就会梦见程子焱浑身是血地倒在自己面前，每次从梦中惊醒，他都会像这样趴在程子焱的床边久久凝望着他，仿佛目光一旦离开就会失去这个人一样。
迟煦抬手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嗯，又是同样的梦。”
程子焱伸出裹着纱布的手，轻轻拉了拉迟煦的手：“来，你上来。”他说着往床的另一侧挪了挪，给迟煦腾出位置。
迟煦慌忙摇头：“不行，我会碰到你的伤口的。”
“没关系，我的伤已经好多了，你只要别压到我就行了。”程子焱说着把迟煦拉上床，让他躺在自己身边，然后舒服地窝进他的怀里。“好久没抱着你睡了，我好想你……好了，睡吧，我就在这儿，你不会失去我的，晚安……”
程子焱说完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再次安心地进入睡梦。
迟煦小心翼翼地轻轻拥着他，避开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在无声流淌的眼泪中，整颗心沉入寂静的黑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