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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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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焱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品学兼优,知书达理,即便在最叛逆的年纪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走入高墙,穿上号服。
他拼命安慰自己,就把这当成是一次修行,丰富人生的体验。然而当他走入拘留所的房间,面对八个人的大通铺和斑驳不堪的墙壁时,还是无可抑制地崩溃了。他虽然不是出身富贵,但一路走来也是衣食无忧,从小就有自己的房间。他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和这么多人睡在同一个房间过,而且是稍不小心就会碰到旁边的人,更别提晚上那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让人根本无法入睡。
好巧不巧的是,和他关入同一房间的,是警方刚刚在一次大规模扫黄行动中抓捕的几名嫖客。那几个人进来之后一聊,发现大家同病相怜,便开始唉声叹气互倒苦水。
程子焱一言不发地躲在角落里,从心理上根本就无法接受自己被和这样一群人关在一起。
那些人当中有的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进来,不仅脸上看不到任何沮丧之意,还云淡风轻地到处找人闲聊。他们中有人问程子焱是不是也是同样原因进来的,程子焱无心和他们交谈,只别过脸闷着头不说话。
一个挺着啤酒肚、一脸领导范儿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拍了拍程子焱的肩膀:“兄弟,没事儿,大家都一样,这没什么可丢人的,咱们不过就是运气不好罢了。”
一个瘦高个儿附和道:“就是,这外面每天按摩找小姐的人多了去了,有几个男人没干过?咱们哥儿几个就是倒霉而已,等出去了找个庙拜拜,去去晦气就行了,犯不着往心里去。”
程子焱依旧不说话,他从来都没做过这种事,他有精神洁癖,只接受和自己心意相通的人上床,过去被迫和迟煦在一起时他都会觉得自己肮脏无比。但他不想对面前这几个人做任何解释,因为他们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一个染着红头发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程子焱,面带嘲讽地说道:“我看你长得这个样儿,应该不缺女人倒贴才对,你是特别喜欢这一口儿呢,还是其实……你才是卖的那个?”
众人一听,立刻把目光全部聚集到程子焱身上。被红发男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觉得很有道理,他们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程子焱的相貌和身材确实是特别招女人喜欢的那种,不仅女人喜欢,很多男人也喜欢。一时间,戏谑的、鄙夷的、贪婪的,每个人都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态度写在脸上。
程子焱抬起头迎上他们的目光,好想对这群下流恶心的男人破口大骂。可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辩解、他申诉、他掐着他们的脖子让他们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他低下头,再次保持沉默。去他妈的吧,什么都无所谓了,这群男人怎么想他,对他来说就像猪如何思考相对论一样,是他最不关心的事。
然而他的沉默在那些人眼里等于是承认了他们的猜测,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程子焱遭受了数不尽的言语骚扰。那些人在聊天时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他身上引,明里暗里地讽刺调戏他,甚至有人明目张胆地问他不带套一次要多少钱。
好在那些人都不傻,对程子焱的戏弄仅限于口头上,不会在监控的眼皮底下对他动手动脚给自己增加刑期。面对猥琐下流的语言,程子焱选择了不去理会,权当是狗在叫。
可到了第七天的时候,有人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这天晚上,程子焱好不容易在四周一片令人抓狂的鼾声中睡着了。嘈杂的环境和身体的疼痛让他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连日的睡眠不足让他变得越来越阴郁和暴躁,心里仿佛燃烧着一团愤怒的烈火,恨不得把全世界都付之一炬。
他才进入浅眠不久,忽然感觉有人从背后贴近他,一阵阵热气喷洒在他脖子后方。他悄悄睁开眼睛,默默感受着身后人的动静,想确定对方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只是睡迷糊了。果然没过多久,一只手就鬼鬼祟祟地探入他的被子,在他的臀部摸来摸去,与此同时颈后的吐息也越来越明显,最后嘴唇直接贴了上来。
程子焱一瞬间怒不可遏。他真的受够了,他被迟景鸿暗算惩罚,他认栽了,每天被这群垃圾编排侮辱他也忍了,他都已经对命运妥协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
程子焱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二话不说对着身后的人就是一拳。
那人被打中了鼻子,立刻开始哇哇大叫。程子焱这才看清原来摸他的人就是当初往他头上扣屎盆子的那个红头发,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和原本睡在他旁边的人调换了位置,趁着大家熟睡之际对他动手动脚。
红头发的鬼叫声立刻吵醒了其他人,同时也招来了管教。
管教大声斥责道:“怎么回事?大晚上不睡觉在干什么?!”
红头发捂着鼻子指着程子焱先发制人道:“我睡得好好的,他突然莫名其妙打我!”
管教对程子焱问道:“你为什么要打他?”
程子焱平静地说道:“他摸我。”
红头发不服道:“我什么时候摸你了?你有病吧?你一男的,我摸你干什么?”
程子焱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就是摸了,不信可以调监控。”
红头发强辩道:“我……我他妈刚才睡迷糊了,把你当成我女朋友了……你当我想摸你呢?你个死基佬,我嫌你恶心还来不及呢!”
程子焱冷冷道:“你是不是真的睡迷糊了,监控里应该看得出来。管教,我请求调监控。”
管教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屁大点儿事儿,还有完没完!你们俩跟别人换一下位置,分开睡就行了!”
程子焱刚想再说什么,管教忽然被一个人叫到了门外。那人对着管教耳语了一阵之后,管教回到房间指了指程子焱:“你,跟我出来。”
程子焱皱了皱眉,本能地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依言来到房间外,管教朝他挥了挥手道:“你跟我走。”
“去哪儿?”程子焱问。
“禁闭室。”
房间里的其他人听到这三个字,全都开始幸灾乐祸地跟着起哄。管教大声斥责道:“都闭嘴!躺下睡觉!”
程子焱不忿道:“是他摸了我,为什么我要被关禁闭?”
管教一脸大义凛然地说:“因为他没打人,而你打人了。根据规定,对于有暴力倾向的被拘留人应当采取单独关押,我们只是在按规矩办事。”
管教说完,下意识地看向刚才给他传话的那个人,那人赞许地对他点了点头。
程子焱从这两人的眼神里立刻明白了,这又是“上面的意思”。他不再做徒劳的辩驳,冷淡地说道:“我知道了,走吧。”
从这晚开始,程子焱就住进了仅有三四平米的禁闭室,里面除了一张窄窄的床板和散发着难闻气味的便池外什么都没有。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盏二十四小时不熄灭的白炽灯,让人分不清黑夜和白昼。头顶的摄像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提供的伙食仅够维持生命。不存在任何娱乐设施,甚至连一张纸和一支笔都不可以拥有,除了从早到晚对着墙壁发呆什么都做不了。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房间里安静到可以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时间仿佛变成了固体,塞满逼仄的空间静止不动。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最严酷的惩罚,只有程子焱在里面自得其乐。远离了那些让他厌恶的室友,不用听他们拿着无知当个性的闲聊,他终于可以安静地去思考。到了晚上就更好,没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更没人伺机骚扰他,他终于可以睡上安稳觉了。灯光太亮就用手臂挡住,床板太短就把自己蜷缩起来,再艰难的环境人总能适应。
至于那会让普通人发疯的无聊时光,对他却根本构不成困扰。他这辈子读过的书够建一座小型图书馆,当他一动不动坐在床板上发呆时,没人知道他的脑子里在上演着怎样的精彩绝伦。
他会想自己喜欢的小说,把情节从头到尾回顾一遍,沉浸在那些让他感动的故事里。他会思考专业上的问题,把之前一直没时间潜心研究的冷门知识拿出来进行头脑风暴,激发出新的灵感。他也会对自己这半生的经历进行总结和自省,从中领悟出人生的真谛与前行的方向。每一次深入的思索,都是一次与自我的对话,让他感受到了内心的宁静与充实,以及对抗逆境的勇气。
程子焱硬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把惩罚变成了收获。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生活一直在被社会被周围的人推着急匆匆往前赶,而这间与世隔绝的禁闭室则像是人世浮沉中的一座孤岛,赋予了他一片最极致的宁静,让他可以暂停下脚步去用心思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座孤岛的食物供给不够充足,他过度活跃的大脑需要燃烧太多的能量,可那些过于清淡的饮食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丰富的内心世界。
于是每当饥肠辘辘的时候,他就放弃去思考那些复杂的课题,而是去回忆和迟煦有关的点点滴滴。
他会回想和迟煦最初的相遇,想迟煦当初对他做过的事,想他们之间剪不断理不清的牵绊。许多被刻意掩埋的记忆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只是这次他就像个局外人一样从第三视角看着那些纠葛纷乱,再没了曾经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
程子焱有时想着想着会突然笑起来,那笑容里满是对这世间的无奈。如果公平真的存在,那被关在这里的人明明应该是迟煦。单凭迟煦曾经对他进行的胁迫和暴行就足以被关上很久了,而且以那个人的脾气,一定会享受禁闭室的待遇。
只可惜,“公平”二字只是人类文明里一个虚构的童话。现在带着一身还未消退的淤伤躺在坚硬床板上的人是程子焱,而那对住在有着花园泳池别墅里的父子,不仅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而且可以随随便便就让别人成为他们争斗的牺牲品。
程子焱本应恨透了那对父子,可他一点都不想去恨。当他的生命悬垂在生存线的边缘时,忽然想明白了好多事。对于他自身而言,他的人生比任何其他人的都宝贵,他必须要用这宝贵的时间去尽可能享受世间的美好,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用仇恨去浪费他的生命。
凝固的时间因为内心的平静而再次流淌,不知不觉程子焱就在这禁闭室里过了整整五天,再过三天他的拘留期就满了。他并没有像其他被关禁闭的人那样变得萎靡不振,除了因为营养不良而身形消瘦外,他的眼神反而比刚进入拘留所时要明亮得多。
这天他刚吃过午餐,管教突然打开禁闭室的门,让他去会客室。
程子焱十分疑惑,按理说关禁闭期间是不允许有人探望的,是什么人可以打破规定?该不会……是迟煦来看他了?
程子焱的心不自觉地雀跃起来,他太想念那个天使般的迟煦,想念那副纯净无暇的双眸,甚至全然忘了自己身陷囹圄都是因这个人而起。
他跟着管教来到一间单独的会客室,推门进去的一瞬间,希望便跌落谷底。来的人不是迟煦,也不是任何他认识的人,而是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程子焱在椅子上坐好后,一名警员开口道:“我们是东城区刑警队的,我们接到举报,有人指控你可能与去年迟煦出的那场车祸有关联。”
程子焱一脸错愕:“什……什么?谁举报的我?”
警员说道:“抱歉,我们不能透露举报人的姓名。但对方向我们提供了一些可以构成你作案动机的线索,所以我们必须要对你进行调查。”
程子焱僵硬地点点头,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对于自己的处境开始感到担忧。
“在迟煦出车祸之前,你曾经和他交往过对吗?”警员问道。
“是。”
“交往了多长时间?”
“一年半左右吧。”
“因为什么分的手?”
程子焱顿了顿,在心里仔细把这个问题思索了一下。为什么分手?因为那一场交往从一开始就非他所愿,因为他每一天都想要逃离那个人。可是如果他这么对警察说,对方一定会问他当初为什么要同意开始交往,那他要怎么回答?要把迟煦胁迫他的事说出来吗?在拘留所这一次两次的“特殊照顾”已经让程子焱看清楚了迟家的实力,迟煦是不可能因为过去对他做的那些事被追责的,反倒是他,如果把事情闹大了可能会被迟景鸿灭口。
“因为感情不合。”程子焱平静地答道。
警员继续问道:“根据举报人提供的情况,你和迟煦的感情之前很好,一直到你发现他和别人订了婚,你们的关系才急转直下,最终导致你们分手,是这样吗?”
程子焱摇了摇头:“不是,我和他之间一直都存在问题,只是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我们分手确实和他订婚有关,但并不是主要原因。”
“那你因为分手的事恨过他吗?”
“没有,分手是我提的,这是我想要的结果,不会恨他。”
“你知道迟煦在你们分手后经常去你诊所的地下停车场等你吗?”
“当时不知道,这件事是他出事之后,他家人告诉我的。”
“那你知道他出事的时候开的是你以前的那辆福克斯吗?”
程子焱愣了下:“我不知道,他家里人没和我说过这件事。那辆车之前一直在他手上吗?”
警员点点头:“那辆车出事的时候是在他的名下,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程子焱摇摇头:“他当初送了我辆跑车,直接把我的那辆福克斯给拉走了,说是帮我处理掉了。我后来只是做了注销手续,没有过问车的去向。”
程子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原来迟煦并没有随随便便处理掉他的爱车,而是把它过户到了自己名下,并且还开着这辆车去偷偷看他。怪只怪那辆车颜色太过普通,并且过户后更换了车牌,他就算在停车场偶然瞥到也不可能想到那就是他以前拥有的那辆。
“你和迟煦分手之后,到他出车祸之前,曾有过联系吗?”警员继续问道。
程子焱说:“没有,我觉得既然分手了,就应该断得干干净净,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在他出车祸后又回到他身边?”
“不是我回到他身边,是他的家人求我来为他治疗。我从一开始就不想答应,是他们一次两次地找我,道德绑架我,我才不得已接下的这份工作。这件事迟煦的姐姐迟雨可以为我作证,最开始就是她来找的我。”程子焱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带着怨气。当初想尽办法威逼利诱让他照顾迟煦,现在又因为没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把气全部撒在他的头上,迟家人就是狼心狗肺的代名词。
警员和旁边的同事交换了下眼神,然后紧盯着程子焱的表情问道:“你认识杨棋金这个人吗?”
程子焱思索了下:“不认识。”
“我们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个杨棋金就是撞迟煦的那辆大货车的司机,只不过他还未被抓捕归案。至于他是单纯的肇事逃逸还是蓄意谋杀,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前两天我们已经对你的工作单位进行了走访,初步了解了你在事发当天的行踪,有些情况还需要与你进一步核实,希望你接下来能够好好配合。”
程子焱呆呆地看着警员:“你们……是怀疑我在背后指使人开车撞的迟煦吗?”
警员看着他的眼睛:“根据举报人提供的线索,我们目前不排除这种可能。”
问询结束后,程子焱神情恍惚地跟着管教回到了禁闭室。
他的思绪混乱极了,拼命仔细回想着刚才警察对他问话时的语气和眼神,试图从中解读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个所谓的举报人,应该就是迟景鸿吧,除了他程子焱想不到其他人。那今天这场问话究竟是在排除他的嫌疑,还是只是走个过场,迟景鸿已经决心要把这盆脏水泼到他身上?
程子焱越想越觉得害怕,自从他进入拘留所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打听迟煦的近况,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闹得天翻地覆。迟景鸿这次应该是不会对迟煦姑息了,梁家退婚对迟家造成的损失非同小可,迟景鸿不可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轻易过去。如果迟景鸿找人暗中制造伪证,让所有人相信他就是迟煦车祸的幕后主使,那就既可以让他含冤入狱,又能彻底断了迟煦对他的念头,简直是一劳永逸断绝后患的最佳方法。也许那晚迟景鸿没有亲手打死他并非仁慈,而是不想让自己的手沾上人命罢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迟景鸿打算放过他。
程子焱陷入了极度的焦虑当中,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这次在劫难逃。接下来的几天,他度日如年,不论是美好的文学还是深奥的知识都再也安慰不了他。之前面对逆境他之所以能平心静气,是因为知道这惩罚只是暂时的,可如果迟景鸿真的铁了心要对付他,那他怕是这辈子都走不出高墙了。
对未来的担忧让程子焱吃不下也睡不着,每天精神恍惚,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憔悴,身上的肋骨都清晰可见。
好不容易熬到了原本该被释放的那天,他却等来了晴天霹雳。管教通知他,他之前的“打架斗殴”行为要按照拘留期间衅滋事来处罚,因此要将他的拘留期再延长五日。并且考虑到他的暴力倾向,这五日依旧要实行单独关押。
程子焱在听到这个宣判的时候,忽然就变得不再焦虑了。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人写好了,这五天的加刑目的根本就不是惩罚他打架,而是迟景鸿那边要利用这段时间制造证据。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将要迎接他的不是自由,而是被转去隔壁的看守所由行政拘留转为刑事拘留。
程子焱这次是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死灰,过去迟煦带给他的痛苦和他现在的处境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迟景鸿做事可比他那个儿子要狠毒多了。
跌入谷底的情绪让程子焱连那点简陋的伙食都吃不下,胃里像有一块大石头堵着,让他不仅感觉不到饥饿,而且时不时就恶心干呕。本就因二十四小时照明而变得质量很差的睡眠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他明明已经困倦到快要崩溃,却得不到一分钟的深度睡眠。他的目光变得浑浊暗淡,整个人如风中的蜡烛般摇摇欲坠。
到第三天的时候,管教看着他那羸弱不堪的模样,害怕他会出事,好心给他加了伙食。然而重度焦虑造成的躯体化反应让他根本无福消受这份好意,才刚把饭吃下去没多久就开始剧烈地呕吐。
他跪在气味刺鼻的便池前,吐得昏天黑地,从食物到胆汁,直到最后呕出鲜血。他双眼模糊地看着便池里的猩红色,忽然猛地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