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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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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宁站在怀溯暂居的“静心苑”偏房里，看着眼前虽然简洁却处处透着雅致与不凡的房间，内心毫无喜悦，只有一片冰凉。
他身上已经换下了那套湿透且辨识度极高的青霄宗弟子服，穿着一套怀溯随手赐下的普通棉布衣衫。料子比他原来的好了不止一星半点，柔软贴身，但他穿着只觉得浑身刺挠。
他一个根正苗红的青霄宗弟子，虽然是个外围洒扫的，现在却成了敌国大佬的贴身仆役？这要是传回宗门，都不用审，直接就能按个叛宗通敌的罪名清理门户。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本能让他想立刻瘫倒在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床铺上，但理智让他强行挺直了那点纤细的腰板。
既来之，则苟之。他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然后找机会溜之大吉。
在怀溯这种人眼皮子底下逃跑，难度系数堪比登天，但褚宁别的没有，就是有韧性——属于社畜那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练就的、看似懒散实则顽固的韧性。
“褚宁。”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褚宁一个激灵，立刻应声：“在！”
门外是个穿着北璃宫廷侍卫服饰的青年，面容冷峻，叫青锋，是怀溯的贴身护卫之一。此刻他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褚宁：“少师唤你。”
来了！上岗第一天！
褚宁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面部表情，力求看起来恭敬、温顺、且无害。他跟着青锋，穿过抄手游廊，走向主屋。
静心苑不大，但布局精巧，一步一景，灵气也比褚宁在青霄宗的住处浓郁了不知多少倍。可惜褚宁此刻无心欣赏，满脑子都是“伴君如伴虎”的警铃。
主屋内，怀溯正临窗而坐。他换了一身月白云纹的宽袍，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更添几分随性的风雅。
他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手边是一杯氤氲着热气的清茶，指尖夹着一枚黑子，正凝神看着棋局，侧颜在晨光中美好得不像真人。
听到脚步声，他并未抬头，只淡淡道：“来了。”
“少师。”褚宁学着青锋的样子，躬身行礼，声音尽量放得平稳。
怀溯落下手中的棋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才抬眸看向他，那双眼睛依旧含着笑，但褚宁总觉得那笑意底下是冰冷的审视。
“会煮茶吗？”怀溯问。
“……会一点。”褚宁谨慎地回答。原主会不会他不知道，但他上辈子为了应付客户，倒是学过点茶道皮毛，勉强能糊弄。
“嗯。”怀溯不置可否，指了指旁边的红泥小炉和茶具，“试试。”
褚宁心里打鼓，面上却不敢显露。他走过去，跪坐在蒲团上，开始生火、煮水、温杯、投茶。
他的动作算不上多么优雅娴熟，甚至因为紧张而有些微的僵硬，但步骤倒是没错，带着点现代茶艺的简洁风格。
他低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壶中逐渐升起的水汽，纤长的手指握着茶夹、茶匙，因为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那双手，确实适合做些精细操作，只是指甲边缘有些细微的毛糙，指腹带着薄茧，是干杂活留下的痕迹。
怀溯的目光似乎在他手上停留了一瞬，又似乎没有。
水沸，冲茶。褚宁小心翼翼地将第一泡茶汤注入白玉杯中，双手奉到怀溯面前：“少师，请用茶。”
怀溯接过，指尖无意间擦过褚宁的手背。那触感微凉，如玉般光滑，却让褚宁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了手。
怀溯仿佛未觉，端起茶杯，凑到鼻尖轻嗅，然后浅尝一口。
褚宁屏住呼吸，生怕怀溯一个不高兴再把他丢出去。
“尚可。”怀溯放下茶杯，语气平淡。
褚宁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及格了。
“日后煮茶之事，便由你负责。”怀溯重新将目光投向棋盘，语气随意，却已是下达了指令。
“是。”褚宁应下。煮茶，听起来不算难，至少比让他去跟人厮杀强。
接下来一整天，褚宁就开启了他战战兢兢的“临时小厮”生涯。
怀溯似乎很忙，不时有人前来禀报事务，或穿着官服，或作谋士打扮。他们交谈的声音不高，内容涉及政令、军情、乃至一些褚宁听不懂的秘辛。
每当这时，褚宁就会被怀溯用一个眼神打发到外间候着。
褚宁乐得清闲，巴不得离这些机密越远越好。他站在外间，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试图从只言片语中获取点有用的信息，比如怀溯什么时候会放松警惕，或者这静心苑的守卫分布。
可惜，怀溯与人交谈时，声音温润如玉，语调平缓，内容却滴水不漏。而那些前来禀报的人，对怀溯都极为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果然是个笑面虎……”褚宁在心里默默吐槽。
看起来对谁都和和气气，实际上掌控欲强得要死，估计连别人心里想什么都要算计清楚。
他一边腹议，一边还得随时注意里面的动静，一旦怀溯茶杯空了，或者有什么吩咐，他得立刻出现，并且保持低眉顺眼的姿态。
端茶送水，捏肩捶腿——怀溯倒还真让他实践了。
在一次长时间的议事结束后，怀溯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对侍立一旁的褚宁道：“过来，揉揉肩。”
褚宁：“……”给男人捏肩？上辈子他都没给老板捏过！
但身体比脑子诚实，他已经挪步过去了。
站在怀溯身后，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如同雪后松竹般的淡淡冷香。褚宁伸出手，隔着柔软的衣料，按上怀溯的肩膀，入手的感觉并不单薄，肌肉线条流畅而蕴含着力量。
他不敢用力，也不敢不用力，只能凭着感觉揉捏着。手指纤细，力道对于怀溯这种修为高深的人来说，恐怕跟挠痒痒差不多。
怀溯闭着眼，似乎很享受。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慵懒：“用点力。没吃饭么？”
褚宁内心翻了个白眼：确实没吃早饭。当然，他没敢说出口，只是默默加重了力道。
“你似乎，很怕我？”怀溯忽然问。
褚宁手一抖，差点按错穴位。他稳住心神，低声道：“少师威严，晚辈不敢不敬。”
“哦？”怀溯轻笑一声，那笑声像是羽毛搔过心尖，带着点戏谑，“我看你，恭敬是有了，心里指不定在怎么骂我呢。”
褚宁冷汗差点下来，强自镇定：“晚辈不敢。”
“是无名小卒，蝼蚁之身，生死皆在少师一念之间，岂敢有怨怼之心。”他把自己往尘埃里贬低，力求能在对方心中塑造一个胆小如鼠、毫无威胁的废柴形象。
怀溯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蝼蚁尚且贪生，你倒是个惜命的。”
褚宁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这一天下来，褚宁只觉得比在青霄宗扫十天台阶还累，不是身体上的累，是精神上的高度紧绷。
直到夜幕降临，怀溯去了书房处理公务，吩咐他不必再伺候，褚宁才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偏房。
他瘫倒在床上，望着雕花床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累死了……”他嘟囔着，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臂和腰，“这怀溯，看着温温柔柔，使唤起人来可真不客气。”
他回想这一天，怀溯除了偶尔的问话和使唤，大部分时间似乎并没有特别关注他。但那偶尔投来的目光，却总让褚宁觉得，自己仿佛被剥开了层层伪装，连灵魂深处那点来自异世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他到底想干什么？褚宁皱眉思索，就因为他的运气能扰乱他的卜算？所以把他留在身边观察？
他想不通，但他知道，怀溯绝不仅仅是觉得“有趣”那么简单。这个男人每一步都带着目的。
得想办法搞清楚他的意图，还有……怎么跑路。
褚宁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鼻尖萦绕着陌生的、属于静心苑的清冷熏香气味。
逃跑计划第一步：熟悉环境，摸清守卫换班规律。
第二步：想办法搞点灵石或者值钱的东西当路费。
第三步：等待一个极其离谱的“好运气”或者利用一次可控的“坏运气”制造混乱。
计划很粗糙，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传来极轻微的破空声，以及一声压抑的闷哼。
褚宁瞬间清醒，屏住呼吸，悄悄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月色下，庭院中似乎闪过几道黑影，速度快得惊人。而原本应该在暗处守卫的青锋，正与其中两人缠斗在一起，剑光闪烁，灵力碰撞发出低沉的嗡鸣。
刺杀？！
褚宁心脏狂跳，他这什么运气？！才来第一天就碰上这种事？！
他第一反应是躲起来，缩回床上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下一秒，他听到主屋书房方向传来一声清晰的、茶杯落地的碎裂声。
怀溯在那里！
褚宁内心天人交战。关他屁事啊！他只是个临时小厮！这种级别的战斗他凑上去不是送菜吗？麻烦死了！
可是……怀溯要是死了，他能有好下场？那些刺客会放过他？而且，不知为何，他虽然怕怀溯，却也隐隐觉得，如果怀溯真的就这么死了，似乎……有点可惜？
他那点危险的同情心，又开始不合时宜地冒头。
“褚宁你是不是傻！”他暗骂自己一句，身体却已经比脑子先动了。
他猫着腰，溜出偏房，借着廊柱和花木的阴影，小心翼翼地朝主屋书房摸去。他不敢动用那点可怜的灵力，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本能潜行。
好在，大部分刺客都被青锋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其他侍卫引开了。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
褚宁心跳如擂鼓，他咽了口唾沫，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借着月光，他看到怀溯依旧坐在书案后，姿态甚至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手中多了一柄长剑，正是白天在温泉边擦拭的那一柄。
而他面前的地上，躺着一個黑衣刺客，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没了声息。
怀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再是平日里那副温润含笑的模样，眼神冷得像冰，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杀气。
月光照在他如玉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竟有种惊心动魄的诡艳。
他似乎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冰冷的视线倏地扫了过来。
与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对上，褚宁浑身血液都快要冻僵了。
“我……我听到动静……”他声音干涩地解释，觉得自己简直是来自投罗网。
怀溯看着他，眼中的冰冷缓缓褪去，又重新覆上了那层熟悉的、温和的笑意，变脸速度快得让人心惊。
“无事。”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从容，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不过是不请自来的宵小之徒，已经解决了。”
他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褚宁面前，微微俯身，看着他因为紧张而有些苍白的脸，和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吓到了？”他语气温和，仿佛刚才那个杀伐果断的人不是他。
褚宁下意识地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怀溯轻笑一声，伸手，似乎想拂开他额前因匆忙跑动而散落的一缕碎发。
褚宁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怀溯的手顿在半空，眸色微深，但脸上的笑容不变：“倒是机警。”
他收回手，语气随意地问道：“方才，你过来做什么？”
褚宁心脏一紧，他能说什么？说我来看看你死没死？还是说我良心发现想来帮忙？
他低下头，小声道：“晚辈……担心少师安危。”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怀溯闻言，静静地看着他看了片刻，那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就在褚宁快要扛不住这压力时，怀溯终于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已经逐渐平息下来的打斗声，淡淡道：
“有心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褚宁却莫名觉得，周围那种无形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一点点。
“回去歇着吧。”怀溯转身，走回书案后，“今夜，不会再有事了。”
褚宁如蒙大赦，赶紧行礼退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
看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怀溯摩挲着手中的剑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
命数虚无，运气诡谲，看似贪生怕死，却又会在这种时候……跑过来？
而回到偏房的褚宁，背靠着紧闭的房门，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回忆着怀溯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和之后迅速切换的温和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