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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传颂 ...
千栀先前到庙里替刑不逾和岑溯一人求了一个签,临走前塞到岑溯手里,希望他保持好心态,高考稳定发挥。
距离高考不足一周时间,学校隔天便进行一次考试,岑溯沉浮于试卷习题,没有什么实感,好像高考也不过是学校举行的最平常的测试。
握着千栀塞给的签文,岑溯有了一点实感。
大概是死到临头知道挣扎也没用,最后一周,班里的气氛松快许多。
最后一节课,方梅讲完作文便放他们自习。
陈远文千叮万嘱:“这几天一定要做题保持手感,偏题怪题就不要看了,影响心态。”
英语老师不讲课,给他们放《疯狂动物城》。
历史老师自费请所有同学吃冰棍,政治老师不谈时政,反而讲了一节课的八卦。
地理老师完满结束职业生涯,在讲台上感慨万千,说很幸运有他们这样的关门弟子。班里几个很喜欢她的女孩子听着听着哭出声,下课时冲到门边拥抱她。
地理老师语气轻快,“孩子们,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在你们往后的生命中,也许会受大脑保护机制影响而遗忘痛苦过的日日夜夜,但一定会记得高中三年陪你们走过的人和事,或许厌烦或许喜爱,或许深刻或许浅薄。我们回忆见。”
布置完毕考场,学校大门拉上警戒线。
与去年今日不同,岑溯没有回头。
正如那些他很久没提起的往事,他十来岁兵荒马乱的青春,正盛大隆重地落幕。
独有一束亮得刺眼的聚光灯投下,他站在光亮的中心。
严乐正值实验周,坐在学校机房坐牢一样打代码。晚上得了空档编辑好消息,按下发送键。
严乐:「放平心态,好好休息。祝蟾宫折桂,金榜题名,无往不利。」
岑溯还没睡,回复他谢谢。
岑婕比岑溯紧张得多,一连问了好几遍:“要不要我接送你?身份证准考证有没有收好?要不要多带几支水笔?”
岑溯反过来安抚她:“妈,你别这么紧张,不会出意外的。”
刑不逾许诺一样,说:“我们一起加油,考完试见。”
岑溯看着消息弯嘴角,一夜好眠。
高考两日,天气阴,傍晚落雨。
岑溯走出考场,神色不变,依旧是淡淡的。
校门口水泄不通围着接送考生的家长,抱花的拉横幅的穿红色旗袍的。
岑溯拨开人群回家。
网上吵得热火朝天。听说语文作文又上了热搜第一,数学试卷出太难,网友纷纷哀怨出题人不做人。文综没什么动静,又因为理综难度正常的词条,数学卷被拖出来反复鞭尸。
答案铺天盖地,岑溯没看,凭着题感试着估了估分,觉得没太偏离正常水平,于是将此事抛到脑后。
他提前告诉过岑婕晚上不在家,回家放下书包拿了手机就走,去找刑不逾。
晚饭在刑不逾家吃的,人多热闹。
刑衡厉难得准点下班一次,岑溯向他郑重道谢。邹鸣宇听说岑溯也来家里吃饭,凑热闹地跟上来。
林莺见到岑溯乐呵呵地说:“小岑好久不见,读书果然辛苦,瘦了好多哟!”
岑溯摆手否认:“不是的林姨,是我吃不胖。”
林莺喝水也胖,暗自伤神,“你这孩子讲话太伤人。”
饭桌上,众人举杯,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喝汽水的喝汽水,碰完杯天南海北地聊闲天,温馨愉悦。
邹鸣宇支着膝盖碰刑不逾,小声说:“晚上攒了个局,一起唱歌去?”
刑不逾喝一口汽水,“岑溯去我就去。”
听到自己名字的岑溯咬着鱼投来眼神,人蒙着,“嗯?”
“喜欢就多吃点。”刑不逾很有主人意识地给他新夹了鱼放到碗里,说:“邹鸣宇说晚上去唱歌,想去么?”
岑溯剔掉鱼刺,“去,我和你一起去。”
“得令。”邹鸣宇动动手指,迅速订好房间,点开群聊发送定位,“我们吃完饭就过去吧。”
邹鸣宇订的KTV距离并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三个人当饭后消食,一路走过去,竟成为最后到的。
灯光迷幻,岑溯推开门,发现在场的人他几乎都见过。
王凡搂着何子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高歌一曲《兄弟抱一下》,江凝正拿着平板点歌。
几案上摆着几瓶啤酒一桶冰,还有10只骰盅。王凡设置的灯光特晃眼,五颜六色来回轮换,桶里的冰块好似女巫熬的一锅药,毒得无药可救那种,蓝了紫,紫了黄。
刑不逾跟在岑溯身后进房间,王凡扶着立麦吼了一嗓子:“刑不逾迟到了,得罚酒!”
刑不逾对劝酒深恶痛绝,倒不是酒量不好,只是单纯不喜欢。他冲王凡吼回去:“王凡你能不能对自己的酒量有点ABC数,咱俩喝谁罚谁?”
王凡管杀不管埋,吼完径自沉浸回音乐,一阵鬼哭狼嚎魔音贯耳。
何子鱼也没好到哪里去,五个音跑了四个,剩下的那个还破音。但他对自己的演唱水平表示深深认可,象征性地冲台下鞠躬,说:“谢谢大家来听我的个人演唱会!”
王凡踹他一脚,“滚,什么个人,合着我是鬼?”
邹鸣宇跟着裹乱:“您不是人,您妙音仙子下凡。”
刑不逾怀疑拿着麦那两个人在来的路上就喝醉了。
江凝将点歌平板推到岑溯手里:“想唱什么自己点。”
岑溯听歌多,唱歌少,觉得自己水平和王凡何子鱼差不多——别人唱歌要钱他要命——丢不起这个人。
岑溯没有抚江凝的好意,接过来递给刑不逾。刑不逾不接,就着他的手划看已点曲目。
几个人歌品差不多,翻来覆去的周杰伦、林俊杰,刑不逾一时没有想唱的曲目,看完把平板扔给邹鸣宇。
邹鸣宇一顿操作,边点歌边抱怨:“曲库也太浅了。”
刑不逾给自己和岑溯倒了可乐,岑溯小口小口喝着。
王凡和何子鱼一首唱罢下台,麦给到江凝。
她唱一首《倒带》。
江凝声音干净空灵,唱到情绪深处咬字加重。
王凡和何子鱼那点水平在她面前压根不够看,邹鸣宇疯狂送花,99朵花的特效在屏幕上炸开,甚是夸张。
江凝突然对着麦克风说:“邹鸣宇你把词挡完了!”
邹鸣宇遂作罢,投递一张表情包:This is true music。
一阵哄笑。
王凡:“太有梗了bro。”
一曲作罢,邹鸣宇从江凝手中接过话筒,嘲讽道:“你们都不行,呕哑嘲哳难为听,我呢就勉为其难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技术。”
何子鱼扔枕头砸他。
邹鸣宇:“你又急!”
王凡受不了他,拉着刑不逾摇骰盅,“来来来,他唱他的我们来摇骰子。”说着拽岑溯胳膊,“岑溯你也来。”
岑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社交活动,此前也没玩过摇骰子,懵懵懂懂跟过去紧挨着刑不逾坐,问他:“这个怎么玩儿?”
何子鱼推了下眼镜,“很简单,几个人摇骰子猜大小,一个杯里两颗骰子,揭开算点数和,点数大的赢小的输,输了喝酒。”
岑溯抿嘴点头答应,在他眼里看来这就是个纯靠运气的游戏。
何子鱼看着江凝,顿了顿,又说:“江凝就不喝了。”
江凝没异议,刑不逾突然说:“岑溯也不喝。”
上次一杯盖的量就被放倒,真一杯一杯扎扎实实喝起来得醉成什么样。
两男一女诡异地静了一秒,只听见邹鸣宇声嘶力竭地飙高音,活像春节杀年猪。
王凡打圆场招呼道:“行行行,不喝不喝,岑溯不喝。”
骰子撞击骰盅内壁,噼里啪啦直响,四个人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王凡揭开盖,一个二一个一,气得发出一声国骂:“草,出师不利,天崩开局。”
何子鱼有惊无险,一个三一个四:“王凡,这你不喝我吃。”
江凝稳稳当当,开出一个五一个六。
岑溯比较平均,两个五。
压力给到刑不逾。
王凡嚷嚷:“不能比我更小了吧。”
骰盅撤走,还真就是最小——两个一。
王凡发出爆笑:“这还说什么,不让人喝酒最后自己喝上了。刑不逾麻溜点满上。”王凡这时候还没忘记何子鱼那一口毒奶,“何子鱼你看看你是现在吃还是等他们都走了吃。”
何子鱼推开他骂一句“滚”。
几人又玩了几轮,无一例外都是刑不逾点数最小,啤酒一杯接一杯下肚。
王凡幸灾乐祸:“哎哟我不行了刑不逾,你怎么非成这样。”
何子鱼:“刑不逾你要不出门买张20块钱刮刮乐?”
邹鸣宇唱累了,想休息会儿就听见这么一句,添油加醋:“什么刑不逾请我们刮刮刮乐?”
江凝关心道:“刑不逾你要不歇会儿,换邹鸣宇来?”
邹鸣宇不乐意了:“凝凝不带你这样的,你知道我比刑不逾还脸黑!”
一众笑闹声里,岑溯的声音那么小那么轻,刑不逾脑袋略微发沉,却听得格外清楚。
“刑不逾,你别玩了,我们坐过去歇会儿吧。”
刑不逾说不清自己醉没醉。
他上次喝酒是中考结束,也是邹鸣宇攒的局,他一个人喝趴下五个人,脸上不见酒色,甚至替同学打了车。
现在,别人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被大脑拒之门外,他只能听到岑溯的声音。
应该是有点醉的吧,毕竟那么久没再喝过。
刑不逾扣住岑溯的手,淡声说:“好,我们休息。”
他闷不吭声地拉着岑溯站直,把低头摇骰子的王凡吓一跳:“不玩儿了?”
刑不逾没应声,岑溯代他回答:“我们休息会儿。”
何子鱼催着开始,王凡没再问,紧接着又是一阵扰人的撞击声,背景音乐放着《赌神》的曲子,出奇地搭。
刑不逾被吵得烦,牵着他坐到门边,和邹鸣宇一干人呈对角线。
岑溯替他倒了温水,“头疼不疼,难不难受?”
刑不逾喝酒不上脸,一副平常样,白皙好看,眼神清明
硬要说不同……岑溯想了想,也就是喜欢盯着人,缓慢眨眼。
岑溯看过一个小动物科普视频,里面说,猫喜欢一个人的表现之一,便是盯着那个人缓慢眨眼。
不知道这点放到鱼身上是否成立。
刑不逾捧着水杯,好看惹眼的脸在岑溯眼中放大百倍,平和的呼吸落在他唇缝,沾着湿润。
刑不逾不答反问:“你想不想听我唱歌?”
嗯?
难道刑不逾醉酒后会变得喜欢唱歌?
岑溯不明就里,稀里糊涂点头。
他还没听过刑不逾正儿八经唱歌呢!
刑不逾心情好的时候喜欢瞎哼哼,有名的曲子或者不知名小调,从他喉咙里哼出来,别有一番滋味。
岑溯当面夸赞过他声音好听。
刑不逾跟着他点头,撤开脸戳着平板点歌。点完,刑不逾展开已点曲目皱眉“啧”一声,将自己的歌顶到首位。
他在岑溯的注视下起身,走到立麦前坐下。
他手指微蜷,慵懒地搭在麦上,松松握着。他支起一只腿架在高脚凳的圆形杠上,另一只脚撑着地板,漫不经心、嘴唇轻挑,身姿却挺拔。
前奏响起,刑不逾指尖轻叩,每一下都点在拍上。
喝酒划拳如邹鸣宇一行人倏然安静,目光聚焦于刑不逾。
何子鱼轻呼:“这是高中三年我第一次听刑不逾唱歌。”
王凡附和:“我也是。”
邹鸣宇愣神,江凝问他怎么了。
邹鸣宇说,我好久没听见刑不逾唱歌了。
邹鸣宇人菜爱玩,喜欢拉朋友到KTV聚,刑不逾总是听得多唱得少,但唱得出奇的好。邹鸣宇曾鼓动他参加校十佳歌手,毫不意外地,刑不逾拒绝了。
邹鸣宇问他:“为什么?”
刑不逾挑起好看的眉,说,不为什么,不想去不想唱,我只想唱给我喜欢的人听。
灯光变换为缱绻浪漫的玫红色,压在刑不逾光洁的额头,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若有似无上扬的唇畔,以及跟随节拍而动的修长手指。
邹鸣宇顺着刑不逾的目光看过去,目光尽头是岑溯。
刑不逾嗓音偏低,低得恰到好处,温柔有磁性,不像是在唱歌,反而像在娓娓道来一个古老浪漫的爱情故事。
故事发生于光影在树梢跳动的盛夏,空气中弥漫着水蜜桃的清香。盛放的桥边之约下,两位主角相遇。
一位闲庭信步,一位风尘仆仆。
一位方寸大乱,一位情窦初开。
“-写一首歌给你听,
-来致敬你的阴影。”
刑不逾不会写歌,但刑不逾会爱。
“-人们传送勇气,
-而我可不可以,
-爱你哭泣的心?”
刑不逾见过流泪的他,破碎的他,而后像信徒一样虔诚地拾起碎片,拼凑出崭新的他。
信徒说,这是我一个人的神明。
刑不逾拥抱他,亲吻他。
黑白琴键诞生音乐,刑不逾眼中流淌爱恋。
“-我们都好像,
-像一条鱼行走在陆地。”
岑溯对上他的视线,赤裸、炽热、急切,又无比温柔。
“-别后退 听我说人们爱你的光,
-我偏爱你的黑你的笨你的错。
-用瑕疵做我们找彼此的印记,
-没关系没关系。”
刑不逾全情投入,唱到此刻声音微颤,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岑溯屏息,视线不敢从刑不逾身上移开。
刑不逾珍重唱:
——“-我一定爱你不完美的心。”
眼角湿润滚烫,岑溯抹了一把,摸到一手湿润。
内心满涨。像小孩子的裤兜被人装了一大把糖果鼓鼓囊囊,像秋收时节小麦水稻籽粒爆开,撑开外层的皮。
岑溯嘴唇翕动,无声唱出原本的歌词。
“我一定爱你不完美的心/你一定爱我不完美的心。”*
*徐佳莹《行走的鱼》
很好听的一首歌!听到的第一秒就觉得特别适合两个宝宝,于是毫不犹豫写出来了。
两个宝宝要幸福(来自老母亲沉重的爱)!!!
以及,还有两章这个故事就要结束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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