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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同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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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欣从自己的沉思中被拉回现实,对上秦晓月那双带着真诚关心的眼睛。他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扯出一个不算太自然的笑容:
“没事,可能就是……有点低血糖,现在好多了。”他找了个最普遍也最不容易被继续追问的理由。
秦晓月看着他,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那就好。” 她顿了顿,补充道,“对了,关于学习小组的事,如果你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告诉我。”
她的话音刚落,另一侧的刘炜也探过头来,大手毫不客气地拍在谭欣背上,力道依旧没个轻重,嗓门洪亮:“蛙哥,你没事吧?刚才看你脸白得跟纸一样,吓我一跳!”
这熟悉的、略带粗鲁的关怀方式,反而让谭欣感到一丝莫名的踏实。他抿嘴一笑,这次的笑容真切了许多:“真没事。” 看着这位此刻显得有点傻气却透着实诚的同桌,想起上辈子与他好几年的铁杆友情,心里不禁冒出“这家伙虽然平时咋咋呼呼、有点不靠谱,但心地确实不错”的感慨。
思绪微微飘远,又想起大学后天各一方,各自为生活奔波,联系自然而然地减少,最终变成了朋友圈里的点赞之交。“人啊,总是走着走着就走散了,能一直留在身边的朋友,终究是越来越少。” 一丝淡淡的怅惘悄然掠过心头。
没等他在这突如其来的伤春悲秋中沉浸多久,前排的洪叶显然捕捉到了秦晓月刚才的话尾。她立刻转过身,手臂亲昵地揽住秦晓月的肩膀,声音清脆,完全没有压低的意思,仿佛就是故意说给旁边的人听:
“晓月,你那个学习小组,算我一个呗~必须的!”
谭欣的心绪被打断,心里忽然浮现一个怪异的自省:“我刚才明明还深陷在英语课的 PTSD 里挣扎,怎么一下子就开始感叹起人生聚散了?这情绪切换也太快了……难道是因为……”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又瞥了一眼身旁秦晓月安静的侧影。
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洪叶的火眼金睛。
只听她立刻抬高了音量,像是在宣告主权,又像是在敲打谁:“反正说好了啊,必须算我一个!谁反悔谁是小狗!” 她说着,还特意扭过头,给了谭欣一个内涵丰富的眼神——那眼神里混合着清晰的挑衅、以及毫不掩饰的警告。谭欣几乎能从中读出直白的潜台词:‘别想打我朋友的主意!’ 以及 ‘这个超级电灯泡,我当定了!’
秦晓月被她揽着,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又带着点对洪叶这种行为的习以为常,只好点头承诺,语气里带着纵容:“好好好~算你一个~少不了你的。”
看着这生动的一幕,谭欣之前那点莫名的感伤瞬间被冲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重来一次,这初中生活,似乎比他记忆中的……要“精彩”得多。
上午的第四节政治课在无惊无险中平稳度过,当下课铃声响起,时间便来到了对于住校生而言尤为“紧张与刺激”的午饭时间——这是一场与食堂窗口和排队人潮的赛跑。
洪叶虽然是女生,但“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胃”的本性在此刻暴露无遗。今天的她已不是昨天中午那个下课后还能悠闲聊天的新生,这次她没有等任何室友,甚至只是对身旁的秦晓月匆匆丢下一句“我先去吃饭啦!”,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教室,跑得没影了。
“看来她昨天是被现实‘教育’得够深刻,这是要一雪前耻啊。”谭欣望着她瞬间消失的背影,有点好笑地想着。
几乎是同时,王平又像闻到味儿的猫一样凑了过来,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带着点促狭的笑容,发出邀请:“蛙哥,刘炜,一起走呗?反正同路出校门。”
“说了别叫刘炜‘炜哥’!”谭欣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了他一句。虽然上午被刘炜“造谣”时,他暗自决定任由王平这么叫,等着看刘炜日后知道谐音梗时的笑话,但刚才刘炜那番实诚的关心,还是让他“回心转意”,忍不住出声阻止。
“哥就是这么肤浅且善变的人~”谭欣在内心毫无负担地自嘲了一句,随即又针对王平的话吐槽,“而且,谁允许你夹带私货的?你故意将‘炜哥’放在‘蛙哥’后面,是准备顺理成章地将这个外号坐实吗?”
“嗯,眼镜,你以后别叫我‘哥’了。”旁边的刘炜也挠了挠头,开口说道,语气很认真,“我和蛙哥还是比不了的。” 他只是单纯觉得谭欣能被老师点名当课代表很厉害,自己配不上这个称呼。
“好吧。”王平被两人联手否决,这点小小的打击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他从善如流地切换话题,“那两位,一起走吗?”
谭欣此刻精神早已从英语课的紧张中彻底放松下来,另一个生理需求变得迫切起来——憋了一上午的膀胱急需解决。他连忙说道:“你们先去,我得先拐个弯,去趟厕所放个水。要不你俩先走,我等会儿跑着追上来?”
“一起一起!我们不急!”王平立刻接话,还推了推眼镜,那表情仿佛在说“谨防你‘尿遁’跑路”,显然是打定主意要粘着他们了。
这时,已经整理好桌面的秦晓月提前一步站起身,她安静地从王平身旁绕过,径直向前门离去,这个动作也自然而然地给谭欣和刘炜让出了通道。
谭欣见状,也不再耽搁,起身就匆匆走向离卫生间更近的后门。王平立刻紧走两步跟上,像个甩不掉的尾巴。刘炜略一迟疑,大概觉得让谭欣一个人去厕所不太够意思,也迈开步子跟了上来。一行三人就这样形成一个小队列,向着卫生间的方向疾步走去,加入了午间教学楼里奔赴各自目标的人流之中。
到了卫生间,放完水,三人并排站在洗手池前。谭欣照例捧着凉水扑在脸上,清凉的感觉带走了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些许疲惫。王平凑到他身旁的水龙头下,一边慢悠悠地搓着手,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打趣道:“蛙哥,动作快点啊,再磨蹭,人家秦晓月可就走没影了,你想追都追不上咯。”
谭欣闻言停下了撩水的动作,湿漉漉的手抹了一把脸,侧过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眼镜,我发现你真是闲得慌,一天到晚就知道琢磨这些!”
王平笑嘻嘻的,一副“你骗不了我”的模样,语气无比肯定:“难道我说错了?你就承认吧蛙哥,你绝对对秦晓月有意思!我这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谭欣懒得再跟他争辩,转回头继续用水扑面,心里暗想:“我一个内心三十多岁的老帮菜,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有意思?你可真‘刑’啊眼镜,这想法越来越有判头了!” 他索性把这次洗脸当成修炼男娘秘笈中“冷静自持”的一环,不再理会旁边的噪音。
反倒是旁边正在甩手上水珠的刘炜听到了,吃惊地瞪大眼睛追问:“眼镜,你说的是真的?蛙哥他……”
“不然呢?”王平挺起胸膛,言之凿凿,仿佛掌握了什么铁证,“他俩之间肯定有事儿!那气氛,错不了!”
“你听他瞎扯,被他卖了你还得乐呵呵帮他数钱呢。”谭欣边用湿手梳理着额前被打湿的头发,边吐槽了一句。说完抬起头,就看到刘炜正用一种混合着震惊和探究的眼神盯着自己,他只能无奈地又解释了一遍,“真没有,他胡说八道的。”
王平见状,转身就勾住刘炜的脖子,开始灌输他的“观察成果”:“我跟你说,刘炜,蛙哥看秦晓月那眼神就不对劲,跟看别人不一样!”
刘炜眼神里透出几分迷茫,努力回想着:“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他那表情生动地写着“我错过了什么重要情报吗?”
谭欣顶着一脸水珠,看着眼前这“一个敢说,一个敢信”的组合,抬手拍开王平勾住刘炜的手:“走啦!别听眼镜在这鬼扯,他脑子里除了八卦就没别的东西了!” 说完,他转身率先走出了卫生间,从旁边的楼梯下楼。
身后立刻传来王平拔高的声音:“看!他急了!他不好意思了!炜哥我跟你说,这绝对是心虚的表现……”
“说了不要给他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号!”谭欣头也没回,恶狠狠地朝后吼了一嗓子。走到楼梯转角处,他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还站在卫生间门口、又被王平勾住脖子“灌输理念”的刘炜,没好气地喊道:“你俩到底走不走了?再磨蹭我可不等了!”
刘炜这才挣扎开,迈开步子咚咚咚地跑下楼梯:“来了来了!”
王平也赶紧跟上,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刘炜,你信我,我的观察肯定没错,蛙哥他就是……”
谭欣继续往下走,头也不回地打断他:“你都戴眼镜了,还吹自己眼神好呢!刘炜,听我一句劝,少跟眼镜来往,这家伙心思不正,不是好人!”
中午明亮的阳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将三个少年吵吵闹闹的身影笼罩其中,充满了属于这个年纪的、略显幼稚却又鲜活无比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