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破碎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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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昨天自习结束，林安夏选择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四六级备考和期末考试中，机械性的重复和明确的目标成了一种暂时的救赎。
他刻意让自己忙到无暇他顾，将那本笔记本带来的惊涛骇浪，连同笔记本的主人，都强行锁在了心底某个角落，不去思考，不去轻易触碰。
课上，老师宣布了为备考四六级进行分组互助学习的名单，林安夏被分到了一个四人小组，看到名单后林安夏微微一愣，组长是张尚，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
是上次小组课题的那个学长。
“又一组了，小林学弟。” 组长张尚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林安夏的肩。
“学长好。”林安夏礼貌的问候道。
之后小组一起学习了几次，主要在图书馆讨论区，张尚作为组长很擅长带动学习氛围，也乐于给林安夏讲题。
这天晚上，小组学习结束，四人一起走出图书馆。
夜色已深，冷风一吹，大家都缩了缩脖子，另外两位同学道别后先走了。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正低头走着。
张尚一眼就看到了许逸钦，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不可见的、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就在许逸钦抬头，目光即将与他们对上的瞬间，张尚忽然侧身，极其自然地向林安夏靠近了一步。
“安夏。” 他的声音比平时稍微柔和了些， “刚才那个听力技巧的笔记，我能再看一下吗？让我看看 你有没有记全。”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搭在了林安夏拿笔记的那只手臂上，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得很近。
同时，他抬起眼，目光精准地迎上许逸钦看过来的视线，嘴角那抹笑意加深，带着毫不掩饰的近乎挑衅的意味。
“笔记？哦，好…” 心不在焉的林安夏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一愣，微微皱眉想后退半步，但张尚的手已经翻开了笔记，就站着原地没动。
许逸钦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清楚地看到了张尚那个靠近的动作以及那个充满挑衅的眼神，更看到了林安夏站在张尚身边，两人在路灯下显得距离极近的画面。
他死死地盯着那两人，尤其是张尚搭在林安夏臂弯附近的那只手，垂在身侧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林安夏也看到了许逸钦，许逸钦那异常难看的脸色和死死盯着这边的眼神，让他心里猛地一咯噔，一种莫名的像是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心虚感瞬间涌了上来，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许…”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打招呼，声音却有点干涩。
张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仿佛完成了某个有趣的实验。 他这才仿佛刚看到许逸钦一样，用一种略带惊讶的语气开口道：“咦？许逸钦？好巧。”
许逸钦 深深地看了林安夏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林安夏心头一紧，然后，他微微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跟同行的几个人走进了图书馆。
林安夏看着许逸钦迅速远去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怎么了？
张尚收回目光，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语气轻松地说：“诶，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算了，走吧，安夏，笔记明天再给我看也行。”
“学长，你先走吧。” 林安夏没动，对身边的张尚说道“我突然想起还需要借本书，得再回一趟图书馆。”
张尚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行，那你自己小心点。” 说完便先离开了。
林安夏转身快步返回图书馆。
我只是借本书，那个眼神...
为什么 。
林安夏回到图书馆一楼 目光迅速扫过讨论区，很快就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看到了许逸钦正和几个人坐在一起。
于是林安夏快步走上二楼，找到一个靠近中空走廊，恰好能俯视一楼那个角落的书架前，假装在挑选书架上的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悄悄望了下去，手指就这么停在了某本书上。
许逸钦正侧身听着旁边一个女生说话，那个女生...林安夏认出来了，是开学典礼的主持，陈怡学姐，。
陈怡正拿着笔，在许逸钦摊开的笔记本上点划着什么，两人靠得很近，肩膀几乎要挨在一起，许逸钦听她说完后，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笑。
为什么。
他不是…在笔记本上写了喜欢我吗。
为什么会和另一个女生靠得那么近？笑得那么…温柔。
那刚才对我呢？
刚才在图书馆外面，他的眼神那么冷。
一种被欺骗、被戏弄的荒谬感和强烈的委屈瞬间淹没了林安夏。
他猛地转过身，手无意识的带落了书架上的书，在安静的二楼发生“砰”的一声巨响，引来周围几个人不满的眼神。
林安夏低下头，快速把书捡起来，放了回去。
原来那份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或许就像父亲当年对母亲那样，轻易说出口，也可以轻易对别人展现。
林安夏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眶莫名的发热感，脸上却不可控制的露出一抹冷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离开了二楼，离开了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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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离开剧院那天起，许逸钦就投入了疯狂的训练，试图用身体的疲惫麻痹一切。
接着，在表演课上，老师破天荒地表扬了他。 “逸钦，你最近进步很大，眼里有东西了，那种挣扎和痛苦很真实，很好！”
老师的话像一把双刃剑。
许逸钦为终于得到认可而感到一丝可悲的欣慰，但..
这一切情感的来源，都是林安夏。
我这样…算不算在利用他？
所以，我是因为真的喜欢他..
还是因为压力太大，逼着自己喜欢上他，好当成培养自己演戏能力的工具。
如果那天他没有出现，出现的是另一个自己认识的人，那我也同样会..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如果吗？”
——“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沉溺在如果当时情况不同又会怎样的设想里，是会让人容易迷失对现实的判断，也容易磨损对未来的期待。”
当时林安夏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还那么肯定的，现在，却沉溺在如果情况不同又会发生什么的设想里。
没有如果。
只有结果和后果。
无论答案是哪一个，自己都太卑劣了。
不管是谁在那天出现，都不是自己应该抓着当救命稻草，当作自己表演的养料的借口。
许逸钦最后得出了结论：自己应该离他远点。
但在老师宣布为备考四六级进行分组互助学习的名单时，许逸钦还是抱有过期待的。
如果能分到一组，哪怕以学长的身份，哪怕做为朋友。
可是，小组名单上并没有出现许逸钦想看到的名字。
虽然没有，但小组学习还是要进行的。
这天晚上，由陈怡发起的小组学习讨论会于综合楼集合完毕，然后四人一起出发走向图书馆。
许逸钦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将注意力完全投入到讨论中，但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刚才林安夏和张尚站在一起的画面，心脏一阵阵抽紧。
“哎，许逸钦，” 这时，旁边的陈怡用笔轻轻点了点他的笔记本，凑近了些低声笑道：“刚才在外面碰到的那个小学弟，是你朋友吗？感觉挺可爱的呀。”
听到她提起林安夏，许逸钦的心脏像是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一阵酸软温柔的悸动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驱散了片刻的阴霾。
他下意识地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柔软的笑容，低声回应道：“嗯，是朋友。”
然而，这个笑容在许逸钦脸上只停留了短短几秒。
朋友…也只能是朋友了。
他，已经没有资格去奢望更多了。
他收敛笑容，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项目上，将那份刚刚因想起林安夏而泛起的一丝暖意和随之而来的巨大痛苦，再次深深地埋进了心底。
直到小组学习结束，与小组成员道别后，他站在路边，微微抬头看了看头上的月亮。
林安夏。
朋友。
真的...只能是朋友了吗。
脑海里又忍不住回想着林安夏和张尚站在一起的画面。
张尚。
那个眼神。
他们是一起离开的吗？
从小组课题之后就一直联系吗？
他们？
我...
然后，他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自己的住所。
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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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夏出了图书馆，觉得胸口堵得发慌，他径直回了家，将自己隔绝在出租屋里。
为什么 。
为什么 。
为什么 。
一种无处发泄的焦躁和痛苦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
于是，林安夏把柜子里所有的杯子都拿到厨房水槽边，一个一个拿过来，再打开水龙头，近乎粗暴地、反复地清洗它们。
仿佛想通过这种机械的重复动作冲刷掉脑海里那些混乱。
洗完了，他又拿出干净的软布，沉默地、一个接一个地、极其用力地将它们擦得锃亮，然后，他将所有杯子放在了的餐桌上。
做完这些，他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然后将脸贴在了冰凉的桌面上，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这些杯子。
然后，他缓缓地抬出手，将最边上的一个杯子推了下去。
杯子掉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
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格外清脆。
这声音仿佛某种宣泄的开关。
林安夏面无表情地，继续推下
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破碎的声音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响起。
玻璃碎片在地板上溅开。
他就这样麻木地、一个、一个地，将那些精心清洗擦拭过的杯子全部推落。
直到……
他的指尖触碰到最后一个杯子。
那个墨绿色的有着树叶脉络般细腻纹理的磨砂马克杯。
这个、是许逸钦用过的
林安夏的手指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为什么？
舍不得。
为什么这个...舍不得？
因为…是他用过的？
为什么他用过的...就舍不得？
因为...
我...
我。
我不知道。
但就在这时，那天晚自习周清禾的话语，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回荡在林安夏的耳边：
——“但是，安夏，我们在课上经常讨论的一个核心原则你还记得吗？”
——“就像在法庭上，一切证据和陈述都为了逼近真相。对自己内心的审判也一样，你不能因为害怕一个可能的结果，就提前否认真相的存在，那是未审先判，是不公正的。”
——“安夏，确认自己的心意，就像确认一份法律事实一样，需要证据和内心确信。重要的是不要一开始就选择驳回起诉或者逃避审理，试试给自己一点时间、和勇气，去厘清那些证据。”
证据…
证据是——我不喜欢他跟她靠的那么近，好近。
证据是——我舍不得推下这个他用过的杯子，会碎。
证据是——我不知道，好乱，我这里闷闷的，好痛。
林安夏缓缓抬起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
确认自己的心意。
我的心意。
我的心。
——“清禾哥…你是怎么确认…自己喜欢男生的呢？”
喜欢。
我喜欢。
许逸钦。
林安夏终于知道了一切为什么的原因。
他坐了起来，缓缓低下头，看着地板上的玻璃碎片。
我…做了什么...
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回过神来的林安夏，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不是啜泣，而是无声的、汹涌的泪水迅速爬满了他苍白的脸颊。
他蜷缩在椅子上，肩膀微微颤抖。
“原来…我喜欢许逸钦。 ”
“原来…是这样啊。 ”
他哭着，在一片寂静和狼藉中，对自己说出了这个迟来的答案。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急促地响起。
林安夏慌忙用手背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走过去开门。
“大晚上的一直砸东西让不让人睡……”门外站着一位面带愠色的阿姨，她刚张开嘴，语气带着不满，话没说完，她借着灯光看清了无法止住眼泪的眼眶通红的林安夏。
阿姨愣了一下，脸上的怒气瞬间转为惊讶和一丝尴尬的同情，语气软了下来：“哎哟，小伙子…你…你这是咋了？跟对象吵架了？就算是吵架了，也不能大晚上的砸东西啊，有话好好说嘛，对不对？哎算了算了…别再砸了啊，不然…不然我就要报警了啊！”
阿姨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最终也没忍心多说，摇摇头嘀咕着“这得吵得多凶，让一个小伙子哭成这样啊”，便转身离开了。
林安夏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邻居的话仿佛解开了某种压抑的阀门，眼泪再次无声地汹涌而出，他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在满地的碎片中间，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眼泪快流干，他才默默地站起身，找来扫帚，开始一点一点地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
他清理得非常仔细，仿佛在收拾自己破碎的心。
最后，他将所有碎片小心地装进一个硬纸盒里，用胶带封好，在盒子外面用粗笔清晰地写上：“内有碎玻璃，小心划伤！”
做完这一切，他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梁诗涵学姐。
“安夏，没睡吧？提醒一下明天周六老剧院集合哦！第二次拍摄，咱们争取全部搞定！不见不散！”
林安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正常：“…好的，学姐。我知道了。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