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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倒霉蛋 ...


  •   顾知意第一眼就认出陈任生是谁了。
      大概是两年前,顾知意刚收到被迫休学的通知书,人生低谷。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找到他,问他知不知道城北的陈家。
      顾知意看向电视新闻里那个侃侃而谈的男人,四十多岁出头,保养得当,眉眼温和,自带气场。
      很难不知道,陈家,陈岱川,当地有名的人民企业家,雷霆手段,开疆拓土,雨露均沾,惠利普民,群众声望很高。
      顾知意这辈子,会跟这种人有关系的话,只能是他去陈岱川的公司打工。
      而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对顾知意说:“你才是陈岱川的儿子。”
      怎么可能。
      顾知意起初当然是不信的。
      不过正好陈岱川那时候在配合电视台做宣传,总是出入一些普通市民常去的平价地点,让顾知意有了可乘之机,混了进去,也借机弄到了陈岱川的头发。
      顾知意就是学这个的,直接找师兄借了实验室和机子,最后只能看着结果无语凝噎。
      也很难说,在最开始听信那个陌生男人话时,顾知意在内心深处到底有没有抱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去验证的举动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毕竟有那么一瞬,顾知意是想把自己人生的不顺归咎于原生家庭的,也会设想如果自己父亲像陈岱川那般有权有势,自己是不是做什么都可以前途一片坦荡。
      或许也是这个原因,顾知意忍不住,特意去看了看狸猫换太子中的狸猫,可他只是走到豪宅前,路过干净的街道,看见宽敞的庭院,就难以遏制对这位狸猫的憎恨了,哪怕他知道这位狸猫同他一样是受害者,对暗度陈仓两相对调的事毫无所知。
      假少爷并不知道自己是假少爷,却过得很好。
      所以憎恨。
      人之常情,那时候顾知意确实过得不如意。
      结果顾知意隔着庭院的栅栏,看着一个清瘦的身影,蹲在地上砌砖,应该是在修鱼塘,保姆阿姨跑来给他送水,他仰起脸,脸上还有沾有泥巴,毫无所觉,笑得很爽朗地对阿姨说谢谢。
      顾知意站在角落看了十多分钟,走了,什么都没有做。
      于是,这件事就烂在了顾知意肚子里,没有让第二个人知道。
      两年后,有着那样笑脸的一个人,曾让顾知意做了那样艰难的决定,顾知意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跟他再有交集。
      刚刚却满脸羞赧地拽着自己搭讪,说要自己的微信。
      孽缘,仿若做梦。
      --
      另一边,陈任生神情恍惚,再转眼已回到炸串摊前,手里捧一盘蛋炒饭,跟应利利大眼瞪小眼。
      应利利:“所以你要到微信了吗?”
      “要到了收款码。”
      “......”
      一份蛋炒饭15元,陈任生刚被停了卡,唯一能用的微信钱包没存钱习惯,余额13.6,最后还得赊账。
      搭讪搭成这样,到陈任生这儿也是独一份,只能愤愤不平地将蛋炒饭往嘴里塞。
      还没吃完,顾知意拿着收款码来到两人桌前,非常无情:“吃完没,我们打烊了。”义正言辞地撵客。
      陈任生低头看了眼自己只吃了小半碗的蛋炒饭,怀疑这人眼瞎。
      应利利撸完最后一根串,爽快极了:“多少钱?”
      “九十三算你九十,这里扫码。”顾知意直接把收款码放在应利利面前,收款码旁边就是那碗没吃多少的蛋炒饭,实在没法装作没看见,补了一句,“打包盒两块一个,算你九十二。”
      “......算了不用了。”陈任生饿过了头,吃不了多少。
      再说了,有点咸,油也有点劣质,陈任生这嘴被养得太刁,终究还是吃不惯。
      只是顾知意的拒绝和赶客都太明显,无视不了,灰溜溜的,只能跟在应利利身后离开了炸串店。
      这城中村里哪怕是晚风都对陈任生不温柔,粘腻与潮湿席卷,徒留一片唉声叹气。
      都走过了两条街,还在叹,应利利有点听烦了:“你爹能让你喜欢男人?”
      “......你这张嘴真没被人打过吗?”陈任生没好气。
      “所以我话不多。”
      应利利这人,看事看得太透彻,说话又一针见血,陈任生甚至怀疑刚刚是应利利加工后的委婉版本。
      还是那么伤人。
      “我爹根本就不在乎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陈任生用昂贵的牛津皮鞋踹着路边的石子,不在乎鞋尖是否会留下划痕,眼睁睁看着小石子咕噜咕噜地滚进下水道,没有选择,“我喜欢谁不重要,他要我喜欢谁才重要。”
      陈任生很早就知道了,对他而言,婚姻只是利益,喜欢和爱或许很重要,但他爹不在乎,作为独子的他没资格在乎。
      所以感情被压抑,情绪被磨灭,爱恋来得太迟。
      陈任生突然发现自己二十多载光阴,都没来得及主动喜欢过谁,也不是没有几场逢场作戏的暧昧,也不是没有几次灵与肉的鱼水之欢,却生平第一次知道怦然心动应该这样写。
      有时候也觉得荒谬,对一个位置追求太久,成了执念,为此努力克制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所以在离开时,连最后望向顾知意的那一眼都隐晦。
      怎会如此。
      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哪怕顾知意拒绝的干脆,哪怕打击到了陈任生的自尊心,可陈任生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路灯太昏黄,他的意中人仅看得清一个轮廓。
      陈任生看着他弓起背脊,弯腰擦拭桌子,地面已被他收拾干净,脚边搁着装满油污的渣滓捅,动作麻利,几乎就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偏偏今夜月色朗朗,又看得清他下颌如削,青筋点缀白皮,在这混沌街巷、低垂夜幕,是什么朦胧了陈任生的视线。
      恍惚间,感觉顾知意既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那里。
      突然就希望他过得好一点,更想对这个人好一点。
      “可你再跟我走下去,就要错过你的第一次心动了。”
      应利利还是改不了心直口快的毛病,陈任生已经转身在往回走。
      从走变成跑,气喘吁吁,回到了熟悉的三姐炸串。
      然后就看见顾知意蹲在路边,捧着自己那碗没吃完的蛋炒饭,吃得狼吞虎咽。
      顾知意也没料到陈任生会回来:“这我都吃了......没法打包了。”他以为陈任生是回来打包的。
      多少有点无措,顾知意看蛋炒饭还剩不少,丢了浪费,又饿,他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剩饭也吃得惯,只是没想到会被陈任生撞见。
      也不知道吃人剩饭这种事该怎么解释,加上难堪,一时语塞。
      然后他看着陈任生就这样蹲了下来。
      就蹲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平视,伸手擦过自己的嘴角的米粒,很温柔的模样,目光灼灼地问自己:“真的不能追你吗?我会对你很好的。”
      那双丹凤眼在这一瞬连棱角都是柔的。
      “15块一碗的蛋炒饭都付不起,能怎么好?”
      幸好冷嘲热讽足够掩盖那一瞬的凝神。
      陈任生看着这人勾起嘴角,眼里满是讥讽的得意。
      面对挑衅,气不打一处来。
      今夜这一个两个皆是牙尖嘴利,平日里侃侃而谈的小陈总只能处处吃瘪,说不赢,辩不过,好不憋闷。
      “你等着,我追人,就没有不答应的。”索性放起狠话来。
      顾知意见陈任生没跟他抢蛋炒饭的意思,两三下将盘里的剩饭扒拉干净,鼓着腮含糊着:“得了吧......”
      话音未落,一阵"哐哐哐!"的敲击打砸便骤然响起。
      顾知意抬头望了一眼,放下盘子,没有多意外,只是拉着人站起身,往旁边的角落躲。
      眼见几个混混手里握着铁棍小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为首那大金链大马金刀地一坐:“今天生意不错啊老板娘?”
      听到动静从后厨钻出来的三姐看见这几人就烦,眉头皱紧了:“又来催,还没到时间呢!急着给你妈烧纸啊?”
      大金链本意只是来问问,听了三姐这话多少还是黑了脸,偏偏不敢打不敢骂,如今欠债的都是大爷,愤懑地就地开了瓶啤酒解气。
      他不敢打,可三姐敢。他们每次来都顺点着顺点哪,三姐早就看不惯,抄起扫帚就捅。
      “滚!少碰老娘店里的东西!什么德行!”
      三姐这扫帚使得虎虎生威,把杆又长,几个小混混近不得她身,只能留下一句“记得还钱!”,落花流水地跑了。
      三姐打了个痛快,收杆时一个没注意就捅到了雨棚。
      今天刚下了雨,挡雨的棚兜里载得满实满载,这一捅,整个雨棚里的水倾泻而下,还真浇透了一个倒霉蛋。
      陈任生怀疑这个地方克自己。
      一天之内,被浇两次,也是挑不出第二个倒霉蛋了。
      其实也就是陈任生经验不足,这种雨棚就那个位置兜的水最多,谁会没事往那儿站。
      并且大多数情况下,雨棚好好的又不会漏,平日哪有人举着扫帚往雨棚捅。加上没料到三姐那一棍子那么准,刚好捅破陈任生头顶那块。
      顾知意也护着陈任生躲了,可惜没来得及,那一下太急太快,雨水又多,哗啦一声,陈任生被浇了个透心凉。
      或许也有那么一丝丝想要看陈任生出丑的不怀好意,所以出手慢了一点。
      这下可不得了,连向来泼辣的三姐都慌了神,道歉都说不明白。最后还是顾知意拍的板,赔罪什么的等会再说,晚上阴冷,先带人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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