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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强制缔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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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烬在办公室里待到很晚。
员工早已下班，灯火通明的楼层只剩下他这一间办公室还亮着冷白色的光。他处理完了所有积压的文件，甚至找了些无关紧要的旧项目报告来翻阅，只是不想回到那个位于顶层的、冰冷的“家”。
然而，逃避是徒劳的。
当窗外的城市再次被霓虹点亮，指骨上的纹路和胸口的烙印开始传来一种持续而稳定的、近乎催促的温热感时，他知道，塞缪尔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关掉电脑，拿起西装外套，像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一样，驱车返回那座大厦。
专属电梯无声上升，数字不断跳动，每上升一层，都像是在远离人间，逼近某个非人的巢穴。电梯门打开，公寓内部依旧是一片死寂的奢华，空气冰冷，仿佛时间在这里都凝滞了。
塞缪尔并不在客厅。
顾烬稍稍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种更深的忐忑。他不知道那个恶魔在哪里，在做什么，这种未知本身也是一种折磨。
他脱下西装外套，习惯性地想把它挂起来，却发现这间公寓里没有任何属于他的衣帽架，没有任何私人物品的痕迹。他动作僵了一下，最终只是将外套随意搭在了昂贵的沙发扶手上，这个略显随意的动作，在这片极致的规整中，竟带上了一丝微弱的反抗意味。
他走向厨房，打开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顶级食材和进口饮品，琳琅满目，却同样没有任何“人”的气息。他拿出一瓶冰水，拧开喝了几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内心的焦躁。
就在他放下水瓶的瞬间——
整个公寓的光线，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并非停电，而是所有的光源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了大半，只剩下昏沉暧昧的光晕，将一切轮廓都模糊化。温度也骤然降低，一种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出来。
顾烬的脊背瞬间绷紧，心脏猛地收缩。
他知道了。
“游戏”时间结束了。
他缓缓转过身。
塞缪尔就站在客厅的阴影交界处，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刚刚才被昏暗的光线勾勒出身形。他换了一身衣服，依旧是剪裁极致的黑色，面料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他熔金色的竖瞳在昏暗中格外醒目，里面翻涌着一种难以捉摸的、近乎愉悦的暗流。
“玩得开心吗？我的总裁先生。”塞缪尔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却比直接的威胁更令人不安。
顾烬没有回答，只是警惕地看着他，身体处于一种防御性的僵硬状态。
塞缪尔缓步走近，他的脚步依旧无声，像一道滑行的阴影。他在顾烬面前停下，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非人的气息。
“看来，你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真正适应你的新身份。”塞缪尔微微偏头，目光落在顾烬随意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上，熔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似乎觉得那处“不规整”有些碍眼。
他抬起手，并非指向那件外套，而是直接伸向顾烬的左手。
顾烬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手腕。
塞缪尔冰凉的指尖，轻轻握住了他的左手，拇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审视意味，摩挲过他那根有着黑色纹路的无名指。
那触碰让顾烬浑身汗毛倒竖。指骨下的纹路在对方的指尖下瞬间变得灼热、活跃，仿佛被唤醒的蛇，一股混合着刺痛与诡异战栗的感觉顺着手指窜遍全身。
“它很适合你。”塞缪尔低语，声音近乎呢喃，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看，它正在学习更彻底地……成为你的一部分。”
随着他的话语，顾烬清晰地感觉到，那指骨下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细微的、黑暗的能量丝线正顺着他的血管和神经末梢，极其缓慢地向他的手掌、手腕蔓延，带来一种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融合感与异物感。
他在被更深地打上标记。
“不……”顾烬从喉咙里挤出抗拒的声音，试图挣脱，但那无形的桎梏强大得可怕。
塞缪尔似乎很享受他这微弱而无用的反抗，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将顾烬拉近了一步。
“你在害怕？”塞缪尔俯下身，熔金色的瞳孔近距离地凝视着顾烬，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他的脸颊，“害怕更深地与我连接？害怕……变得不再像过去的自己？”
顾烬咬紧牙关，别开视线，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也拒绝承接那非人的注视。
“真是……天真。”塞缪尔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玩味，“你以为，你还能保留什么？”他的目光扫过顾烬的左胸，正中心脏上方的烙印。
“这里，和这里，”他的视线在烙印和顾烬被锁定的左手之间缓缓移动，仿佛在强调一条无形的纽带，“早已注定了一切。你的犹豫，你的恐惧，你所有不甘的情绪...最终，都只会让这羁绊更加深刻和……牢固。”
话音落下的瞬间，笼罩着顾烬的能量场骤然增强。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深入的意识冲击，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通过那指骨的纹路和胸口的烙印，狠狠贯穿。
“啊——！”顾烬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不再是单纯的能量灌输或感官支配。那是一种……强制性的灵魂共振。
无数混乱的、属于塞缪尔的意识碎片——冰冷的、古老的、充满无尽欲望和黑暗知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冲入他的脑海。同时，他感觉自己最深层的情感和记忆也被粗暴地拉扯出来，暴露在这种非人的共振之下。
痛苦、窒息、恐惧……种种极致的负面体验淹没了他。
但在这恐怖的浪潮之中，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也开始滋生。
随着那强制共振的持续，他竟开始模糊地“理解”塞缪尔那非人逻辑的冰山一角——那种基于绝对占有和契约交换的、冰冷而古老的法则。同时，一种强大的、黑暗的、令人战栗的力量也通过这共振，更深入地融入他的灵魂结构，带来一种扭曲的、堕落的……充实感。
仿佛他灵魂中缺失的、被仇恨和绝望掏空的那一部分，正在被这种黑暗的能量强行填补、重塑。
抗拒和迎合，痛苦和充实，恐惧和依赖……截然相反的体验在他的灵魂深处疯狂交战，几乎要将他撕裂。
塞缪尔紧紧握着他的手，熔金色的竖瞳紧紧盯着他脸上每一丝痛苦和迷惘的表情，仿佛在欣赏一场绝佳的戏剧。
“感觉到了吗？”塞缪尔的声音直接在他混乱的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种蛊惑般的低沉，“这才是真正的‘缔约’。不是简单的交换，而是……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此，你的深渊即是我之所在，我的力量亦是你之延伸。”
共振达到了顶峰，然后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
顾烬脱力般地向前倒去，额头抵在塞缪尔冰冷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被冷汗湿透，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要撞碎胸腔。指骨的纹路和胸口的烙印灼热得发烫，仿佛刚刚被重新锻造过。
塞缪尔没有推开他，反而伸出手，以一种近乎拥抱的姿势，冰冷的手指缓缓插入他汗湿的发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掌控力。
“你会习惯的。”塞缪尔的声音近在耳边，冰冷而确信，“习惯这力量，习惯这连接，习惯……你新的归宿。”
顾烬闭上眼睛，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反抗的意志在那场强制性的灵魂共振中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一种巨大的、疲惫到极致的虚无感笼罩了他。
他还能做什么？
他已经被从里到外，彻底打上了这个恶魔的印记。
塞缪尔似乎对他此刻的顺从（或者说崩溃）十分满意。他微微松开手，指尖却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顾烬的黑发。
“现在，”塞缪尔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慵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休息。你的‘沙盒’明天还需要你去照看。”
他轻轻推了顾烬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指令意味。
顾烬僵硬地、几乎是踉跄地转过身，像一个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麻木地走向那间属于他的卧室。
他的脚步虚浮，眼神空洞，灵魂仿佛还停留在刚才那场恐怖的共振中，嗡嗡作响。
走进卧室，关上门，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他抬起颤抖的左手，看着无名指上那圈仿佛更加深邃、更加活跃的黑色纹路。
强制缔约。
他抬起另一只手，慢慢覆盖在左胸那同样灼热的烙印上。
融合。
这两个词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带着无尽的冰冷和绝望。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从灵魂到□□，从过去到未来。
他缓缓蜷缩起来，将脸埋入膝盖。
这一次，没有眼泪，也没有愤怒。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种正在缓慢滋生的、对那黑暗力量的……扭曲的认知。
夜还很长。
而他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