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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冰封的理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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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深因沈清猗那句“带你出去”而泛起的一丝涟漪，很快就在她接下来的言行中，被冻结得彻彻底底。
他开始更加努力地吃饭，即使胃口不佳，也会强迫自己完成沈清猗规定的分量。他依旧沉默地收拾着安全屋的每一个角落，但偶尔，他会偷偷观察沈清猗。观察她永远平静无波的侧脸，观察她处理信息时绝对专注的眼神，观察她对自己偶尔流露出的脆弱或依赖视而不见的淡漠。
他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沈清猗之前对他“习惯”的干预，并非出于关心，更像是一个工匠在调整工具的性能，以确保其能在接下来的任务中发挥更大作用。她的世界里，似乎只有精确的计算和冰冷的效用。
第一次“外出演练”被提上日程。沈清猗选择了一个工作日下午，一个大型的、人流适中的综合性商场。她递给顾云深一套毫不起眼的灰色运动服、一顶鸭舌帽和一个普通的黑色口罩。
“你的任务是，跟在我身后十米左右，观察环境，记住我们走过的路线和所有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同时注意是否有可疑的跟踪或注视。如果感到不适或发现异常，用这个。”她递给他一个微小的、类似蓝牙耳机的信号发射器，“按下它，我会知道。除此之外，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不要引起任何注意。”
她的指令清晰、简洁，不带任何情绪，如同在布置一场军事行动。
顾云深深吸一口气，换上衣服，将帽檐压得很低。当他跟着沈清猗走出那扇隔绝外界已久的房门时，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阳光、嘈杂的人声、陌生的面孔……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和恐慌，仿佛赤身裸体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清猗却如同水滴汇入大海，瞬间就融入了人群。她步履从容，看似随意地浏览着橱窗，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精准地控制着与顾云深的距离，并不断变换路线，测试他的观察和跟随能力。
顾云深努力集中精神，强迫自己忽略内心的不适，按照沈清猗的要求去做。他观察着摄像头，记忆着路径，警惕地扫视周围。他发现，当自己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任务”上时，最初的恐慌感竟渐渐被一种奇异的专注所取代。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在一个拐角，一个年轻女孩不小心撞掉了顾云深故意戴着的平光眼镜（伪装用）。女孩连忙道歉，弯腰去捡。就在顾云深也下意识弯腰的瞬间，帽檐下的侧脸和那双过于漂亮的眼睛，短暂地暴露了一下。
女孩抬起头，将眼镜递还，目光在顾云深脸上停留了半秒，突然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张，似乎要惊呼出声——她认出来了！尽管戴着口罩，但那双眼睛和脸型轮廓，对于死忠粉来说，太有辨识度了！
顾云深瞬间僵住，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暴露了！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清猗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女孩身侧，轻轻扶住了女孩的手臂，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小姐，不好意思，我弟弟有点怕生。”同时，她看似无意地挡在了顾云深和女孩之间，隔绝了对方的视线。
女孩被沈清猗突然的出现和气势镇住，到嘴边的名字咽了回去，有些茫然地看着沈清猗。
沈清猗对她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迅速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塞到女孩手里：“这点钱就当赔偿你受惊了，我们还有急事，先走了。”说完，不等女孩反应，便拉着还在发愣的顾云深，快步汇入人流，几个转弯，迅速消失在了商场的出口。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快得如同幻觉。
回到车上，顾云深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怕，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他看向驾驶座上已经恢复面无表情的沈清猗，张了张嘴，想道歉，想感谢。
但沈清猗先开了口，语气是事后的冷静分析，听不出丝毫波澜：“应变能力零分。遇到突发状况，第一反应是僵住，这是大忌。如果不是我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今天的演练，不及格。”
没有安慰，没有责怪，只有冰冷的评估。
顾云深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难堪和一丝苦涩。他明白了，在沈清猗眼里，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只是一次失败的任务执行案例。她出手，不是为了保护“顾云深”，而是为了保全她的“投资”不提前暴露。
“对不起。”他低声道，声音干涩。
“道歉是最无用的情绪。”沈清猗发动汽车，目视前方，“记住这次教训。下次，要么在被发现前规避，要么在被发现后立刻控制局面。恐惧和犹豫，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车子平稳地驶离。顾云深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刚刚经历的那短暂“自由”和紧随其后的危机，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和沈清猗之间的差距，以及她那份坚不可摧的、冰封般的理性。
她的世界里，没有温情，只有生存和效率。而他，必须尽快适应这种法则，才能活下去，才能复仇。
沈清猗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顾云深。她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但她的内心毫无波动。一次有惊无险的暴露，一次失败的教学案例，仅此而已。至于顾云深可能产生的恐惧或感激？那与她无关。她只关心他能否从中学到东西，能否更快地成长为合格的“武器”。
对她而言，除了生死攸关的底线，其他一切，都是可以计算、可以利用、甚至可以舍弃的变量。情感，是世界上最无用且危险的东西。
冰封的理性，是她最坚固的铠甲，也是她与这个世界之间，最遥远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