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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风暴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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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见阳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冰凉的恐惧。筷子落在桌上的脆响，在突然寂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看着妈妈那双含笑的、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所有事先设想过的搪塞、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妈……我……”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手指在桌下紧张地蜷缩在一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林妈妈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她没有催促，只是用一种复杂的、带着心疼和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显然惊慌失措的儿子。她轻轻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示意他擦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污渍。
“阳阳，”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妈妈不是要审问你。只是，你沈叔叔昨天过来，虽然没明说，但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加上你最近提到听澜时的那股劲儿，妈妈只是有点担心。”
那股劲儿？林见阳茫然地想，是什么劲儿？是眼里藏不住的光，是语气里不自觉的依赖，还是提起他名字时，心底那份满得要溢出来的欢喜？
原来，爱意是藏不住的。即使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他看着妈妈眼中清晰的担忧，而不是预想中的震怒或厌恶，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但心脏依旧沉重地跳动着。他低下头，盯着面前碗里还剩一半的米饭，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妈，”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声音带着颤抖，“如果……如果我做了……让你们可能无法理解，甚至……可能会生气的事情……你和爸爸……会不要我吗？”
这句话问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脆弱。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
林妈妈愣住了。她看着儿子泛红的眼眶里那强忍的泪水，和那份毫不作伪的害怕，心里猛地一揪。她绕过餐桌，走到林见阳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就像他小时候做了噩梦被惊醒时那样。
“傻孩子，”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你是爸爸妈妈的命根子，说什么胡话？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情，能让我们不要你？”
温柔的抚摸和坚定的话语，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林见阳努力维持的防线。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他像个迷路了很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一把抱住妈妈的腰，把脸埋在她身上，压抑地哭了起来。
“妈……对不起……我……我喜欢听澜哥……”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终于将那个沉重的秘密说了出来，“不是兄弟的那种喜欢……是……是想和他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他说完了，等待着预料中的惊雷。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未降临。林妈妈的身体只是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抚摸他头发的手更加轻柔。
餐厅里只剩下林见阳压抑的抽泣声。
过了好一会儿，林妈妈才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震惊，有恍然，有担忧，但独独没有林见阳最害怕的排斥。
“果然是这样……”她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终于确认了某个盘旋已久的猜测。
林见阳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妈妈。
林妈妈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眼神复杂：“其实……妈妈和你爸爸，还有你沈姨他们，早就有点感觉了。只是没想到……你们两个孩子，会走得这么深。”她顿了顿，看着儿子紧张的神情，语气转为严肃，“阳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条路，不好走。外面会有很多声音，很多压力……”
“我知道！”林见阳急切地打断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我知道很难。但是妈，没有他，我更难受。和他在一起，我才觉得……我的人生是完整的。”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沈听澜对他的意义。
林妈妈凝视着儿子，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爱意和决心，仿佛一夜之间，那个总是没心没肺、需要人照顾的小太阳，真的长大了。
就在这时，林见阳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沈听澜。
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立刻接了起来，声音还带着哭腔：“哥……”
电话那头，沈听澜的声音立刻绷紧了：“阳阳？怎么了？你在哭？出什么事了？”
“我……我妈……她知道了……”林见阳语无伦次。
“把电话给阿姨。”沈听澜的声音沉稳依旧，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见阳依言把手机递给了妈妈。
林妈妈接过手机，走到窗边：“喂，听澜。”
“林阿姨，”沈听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晰而恭敬，却也不卑不亢，“对不起，让您和叔叔担心了。事情是我先开始的，是我引导的阳阳，所有的责任在我。”
他没有丝毫推诿，直接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林妈妈沉默地听着。
“我知道，我们现在可能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向您和我的父母证明什么。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沈听澜的语气郑重得如同起誓，“我对阳阳是认真的。不是一时冲动，是规划了很久的未来。我会尽我所能，护着他，不让他受委屈。无论将来面对什么，我都会和他一起承担。”
他的话语简洁，却充满了力量，每一个字都砸在林妈妈的心上。她了解沈听澜，这孩子从小稳重可靠，言出必行。他能说出这番话，其分量可想而知。
林妈妈握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窗外夜色渐浓，她的内心也在经历着剧烈的翻腾。
最终，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了一丝松动：“听澜，阿姨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们……都是好孩子。只是这件事太大了，我需要和你林叔叔，还有你父母，好好谈一谈。”
“我明白。谢谢阿姨。”沈听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敬意。
挂了电话，林妈妈走回餐厅，将手机还给眼睛红肿、紧张地望着她的林见阳。
“你沈叔叔那边，听澜会去沟通。”林妈妈看着儿子，眼神复杂，“这几天，你先安心待在家里。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她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但也没有反对。这已经是林见阳此刻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但至少，他没有失去家人的爱与理解的可能。而沈听澜，正坚定地站在风暴的另一端，与他共同面对。
这一刻，林见阳心中的恐惧，奇异地被一种并肩作战的勇气所取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