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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家好，我是文俊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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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太阳还没褪去夏天的劲儿，晒得高二（1）班的窗户发烫。我把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脸埋在胳膊肘里，刚要睡着，后背就被人戳了一下——是张扬，我初中就一起混的兄弟，他压低声音说：“辉子，班主任来了，别睡了。”
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角还挂着点眼泪，就看见讲台前站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手里攥着花名册，扫了眼全班：“新班级先做个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下。”话刚落，张扬就把我往前推了推，挤眉弄眼地说：“你先来，你不是最能侃吗？”
我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站起来，走到讲台边。底下几十双眼睛盯着我，我抓了抓头发，笑着开口：“大家好，我叫文俊辉，之前在（4）班，选理科是因为物理比历史好懂——至少公式不会骗我。平时爱打球，上课可能会睡会儿觉，大家别介意。”说完，我冲班主任点了点头，转身就溜回座位，刚坐下就想把脸埋回去继续补觉。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飘了过来，清清淡淡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柠檬水，一下子把我的困意冲没了。“大家好……我叫徐明浩。”那声音不大，却能稳稳地落在耳朵里，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讲台——
站在那儿的男生穿着件白衬衫，领口系得整整齐齐，头发软软地垂在额前，遮住一点眉毛。他手里攥着衣角，指尖都泛白了，肩膀轻轻绷着，一看就特别紧张。“我之前是文科生，……家里希望我学理科，所以转到这个班来。”他的声音更轻了，眼神垂着，落在讲台的木纹上，“我理科不太好，以后可能会麻烦大家，还请多指教。”
说完，他飞快地鞠了个躬，转身就往台下走。路过我座位旁边时，我看得特别清楚——他耳尖红得像熟透的草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连走路的脚步都放得轻轻的，生怕打扰到谁。那一瞬间，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原本要闭上的眼睛一下子睁得溜圆，目光跟着他的背影走——他坐在中间排的单人座上，刚坐下就拿出物理课本，手指捏着书页边缘，却半天没翻过去，那副对着公式无措的样子，跟这个满是定理的理科班格格不入，却偏偏让我移不开眼。
后面的人自我介绍说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的视线总往徐明浩那边飘：看他对着课本皱眉头，看他小心翼翼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看他偶尔抬起头，眼神茫然地扫过黑板上的公式，又很快低下头去。我摸了摸下巴，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要是能跟他做同桌就好了。
终于等到班主任说分座位，按成绩和身高排得差不多后，他说：“还有几个空位，想调整的可以说。”我没等他把话说完，“腾”地一下就站起来，声音比刚才自我介绍时响亮多了：“老师，我想调座位！”
全班的目光都聚在我身上，连徐明浩都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我。班主任愣了一下，笑着问：“文俊辉，你想调到哪儿去？”
我伸手指了指徐明浩旁边的空座位，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理由：“老师，我文科太差了，尤其是语文和政治，每次考试都拖后腿。刚才听徐明浩同学说他之前是文科生，肯定学得特别好，我想跟他做同桌，平时多请教请教，补补文科的短板，也能平衡一下理科成绩。”
这话一出口，张扬在底下差点笑出声，偷偷踢了我一脚——他能不知道吗？我语文虽然不算顶尖，但每次都能考到班级中游，哪里算“太差”？可我没理他，只是盯着班主任，又补了句：“我保证不打扰他学习，就问问题的时候多说两句，平时肯定安安静静的。”
班主任看了看徐明浩，又看了看我，转头温和地问：“徐明浩同学，你觉得可以吗？”
徐明浩愣了愣，抬头正好对上我的目光。我赶紧冲他露出个无害的笑容，眼神里的期待藏都藏不住。他的耳尖又红了几分，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很轻：“没关系的老师，我没意见。”
“那行，你就搬过去吧。”班主任话音刚落，我立刻拎起书包，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徐明浩旁边的座位坐下。放书包时特意放轻了动作，怕吵到他，坐下后还悄悄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才侧过头，笑着小声说：“以后就是同桌啦，我叫文俊辉，你叫我俊辉就行。你要是理科题不会，也可以问我，物理我还是有点心得的——至少比你对着公式发呆强。”
徐明浩抬眼看了我一下，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星，他轻轻“嗯”了一声，小声回了句：“谢谢，你叫我明浩就好。”说完，他低下头，重新看向物理课本，只是这次，他捏着书页的手指放松了些，嘴角好像还悄悄弯了个浅浅的弧度。
我没再打扰他，只是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他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他写笔记的时候特别认真，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轻轻的，偶尔遇到不会的公式，会皱着眉咬一下嘴唇，那模样看得我心里软软的。
张扬后来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我，小声吐槽：“你刚才那理由编得也太假了，谁不知道你语文啥水平？”我笑着推了他一把，眼睛却没离开徐明浩：“要你管，我这叫互帮互助。”
其实我心里清楚，哪是什么互帮互助——我就是想跟这个文科转理科的男生多待一会儿，想帮他讲不会的物理题，想借着问“文科题”的由头跟他多说几句话，想放学的时候跟他一起走，想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想看着他慢慢适应这个理科班。
窗外的风吹进来，带着点远处操场的青草香，落在我和徐明浩之间的课桌上。我看着他笔下慢慢写出来的公式，突然觉得，高二这个被试卷和公式填满的学年，好像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清清秀秀的同桌，变得不一样了。
这大概是我开学第一天，做过最对的一件事——哪怕用了个不怎么高明的理由，也总算把喜欢的人，变成了我的同桌。
第二天我醒得格外早，天刚亮就爬起来，揣着零花钱往学校门口的早餐店跑。特意绕到巷尾那家徐明浩昨天早上路过的店——我看见他昨天背着书包从这儿走过，脚步顿了一下，盯着玻璃柜里的三明治看了两眼。
我买了两个金枪鱼三明治，还加了杯热牛奶，用塑料袋小心地装着，一路拎着往教室跑。教室里还没几个人，徐明浩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正低头看着物理课本，晨光落在他的书页上，连他握笔的手指都透着股认真劲儿。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早餐放在他桌角，压低声音说：“明浩，给你带的早餐，金枪鱼的，我看你昨天好像看了这家店一眼。”
徐明浩抬起头，看见桌角的早餐时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把早餐往我这边推了推，声音还是轻轻的：“不用了俊辉，我在家吃过了，你自己吃吧。”他的眼神有点躲闪，耳尖又悄悄红了，像是不太习惯别人突然给东西。
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心里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刚才跑过来的热乎劲儿全没了。手里的塑料袋还带着早餐的温度，可我却觉得有点发凉，挠了挠头，干笑着说：“啊……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没吃呢。”
就在我准备把早餐拿回来的时候，徐明浩突然又把三明治拿了过去，轻轻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抬头冲我笑了笑：“味道挺好的，谢谢你俊辉。我确实有点没吃饱，就吃几口，你别介意。”
他的笑容很淡，却像小太阳似的，一下子把我心里的失落照没了。我赶紧摆手：“不介意不介意，你想吃多少吃多少，不够我再去买。”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着三明治，我心里甜滋滋的，自己拿着另一个三明治，三口两口就吃完了，连牛奶都觉得比平时甜。
上课铃响的时候，徐明浩正好把那小块三明治吃完，还细心地把包装纸叠好，放进了桌角的垃圾袋里。我看着他的小动作，忍不住偷偷笑——这个文科转理科的同桌，连扔垃圾都这么整齐。
可上课的时候，我就笑不出来了。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讲着牛顿运动定律，黑板上写满了公式和推导过程，我听得津津有味，转头却看见徐明浩皱着眉，笔尖在笔记本上划来划去，却没写下几个字。他偶尔抬头看黑板，眼神里满是茫然，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笔杆，看得我都替他着急。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张扬立刻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辉子，走啊，去操场转一圈，下节课是自习。”
我没理他，而是转头看向徐明浩，笑着说：“明浩，刚才老师讲的那道题，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给你讲讲吧，物理这玩意儿，其实挺简单的。”
张扬愣了一下，随即夸张地叫了起来：“文俊辉！你重色轻友是吧？昨天还说陪我一起溜操场，今天就为了新同桌把我甩了？”他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我的胳膊，挤眉弄眼地说，“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这个新同桌了吧？文俊辉，你喜欢男孩子啊？”
他的声音不算小，周围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我脸一下子就红了，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把他往旁边推了推：“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就是看他理科不好，帮他补补，毕竟是同桌，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张扬扒开我的手，笑着说：“行行行，互相帮助。那你慢慢帮，我自己去操场转了，别一会儿讲题讲得忘了上课。”说完，他还冲我挤了挤眼，转身跑了。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转头看向徐明浩，发现他也红了脸，正低头看着笔记本，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我赶紧解释：“明浩，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徐明浩抬起头，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没事，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刚才那道题，你真的能给我讲讲吗？我确实没听懂。”
“能啊，当然能！”我立刻来了精神，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拿起他的笔记本，指着上面空着的地方说，“你看啊，这道题其实就是考牛顿第二定律，F等于ma，你先把受力分析画出来，然后……”
我一边讲，一边抬头看徐明浩的反应。他听得很认真，眼睛紧紧盯着笔记本，偶尔会打断我，小声问一句：“这里为什么要这样分解力啊？”我耐心地给他解释，看着他慢慢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心里比自己做对了难题还开心。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我们共用的课桌上，徐明浩的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写下我讲的步骤。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张扬刚才的玩笑话，好像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个文科转理科的同桌了。
上课铃响的时候，那道题刚讲完一半。徐明浩抬起头，冲我笑了笑：“谢谢你俊辉，我好像有点懂了。剩下的部分，下次下课你再给我讲吧？”
“没问题！”
我笑着点头，心里甜滋滋的。看着他低头认真整理笔记的样子，我觉得，就算以后每天都拒绝张扬的邀约，每天都给徐明浩讲物理题，好像也挺不错的。
食堂窗边的海边约定
下课铃刚响，我就把课本往桌肚里一塞，转头看向徐明浩：“明浩，走啊，去食堂吃饭，再晚点好吃的菜就没了。”
他正在把笔记本放进书包里，听见我的话，动作顿了顿，抬头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我正好也饿了。”
我心里偷偷乐了——早上送早餐虽然被拒绝了一次，但他愿意跟我一起去食堂，说明我们确实熟络了点。我拎着书包，跟在他身边往食堂走，走廊里挤满了人，我特意放慢脚步，走在他靠走廊外侧的一边，怕人多把他挤到。
食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热气混着饭菜的香味飘过来，我拉着徐明浩往窗口走：“咱们去前面那个窗口，他们家的糖醋排骨特别好吃，还有番茄炒蛋，也很下饭。”
徐明浩跟在我身边，点了点头：“都听你的，我第一次来这个食堂，不知道哪个好吃。”
我心里更乐了，走到窗口前，熟练地报出菜名：“阿姨，两份糖醋排骨，两份番茄炒蛋，再来两份米饭，谢谢。”阿姨麻利地把菜盛进餐盘里，我接过餐盘，递了一份给徐明浩：“小心烫，咱们找个靠窗的位置坐。”
我们找了个靠窗边的空位坐下，窗外就是学校的篮球场，几个男生正在打球，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餐盘上，连饭菜都显得更有食欲了。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问：“明浩，你觉得这个排骨怎么样？是不是挺好吃的？”
徐明浩也夹了一块排骨，慢慢嚼着，点了点头：“挺好吃的，酸甜口的，我在家也喜欢吃我妈妈做的糖醋排骨。”
“那下次有机会，你可以尝尝我妈妈做的，我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也特别好吃，比食堂的还好吃。”我脱口而出，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当然，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徐明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小声说：“不介意，以后有机会的话，想尝尝。”
我心里像喝了蜜似的，更开心了，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放进他碗里：“多吃点蔬菜，对身体好。”
徐明浩说了声“谢谢”，也夹了些菜放进我碗里：“你也多吃点，排骨挺香的。”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问他初中在哪里读的，他说在邻市的一所文科重点初中，那时候他的历史和语文成绩特别好，每次考试都能排进年级前几名。我又问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文科，他说文科里有很多有意思的故事，历史书里的人物就像活的一样，语文课本里的文章读起来也特别有感觉。
说着说着，我突然想起早上的问题，接着问他：“明浩，你平时喜欢去哪里玩啊？比如周末或者放假的时候，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徐明浩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向往，慢慢说：“我喜欢海边。”
“海边？”我有点惊讶，“你去过海边吗？”
他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去过，只是在电视上和课本里见过。我特别喜欢海水打在礁石上的声音，觉得特别治愈，每次听那种声音的录音，心里都会特别平静。”
他说着，眼神飘向窗外，好像已经看到了海边的景象：“我还喜欢海边的日出和日落，课本里说，日出的时候，太阳从海里慢慢升起来，整个海面都被染成金色，特别好看；日落的时候，晚霞会把海水变成红色，像一幅画一样。”
我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突然有点羡慕——我去过几次海边，却从来没有像他这样，对海边有这么深的向往。我忍不住问：“那你以后想不想去海边看看？”
徐明浩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想啊，特别想。我甚至想过，以后如果可以的话，就住在海边，每天早上醒来就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傍晚的时候去海边散步，看看日落，想想就觉得特别美好。”
“那挺好的啊，”我笑着说，“以后咱们可以一起去海边，我带你去我之前去过的那个海边，那里的礁石特别多，海浪打在上面的声音特别响，日出和日落也特别好看。到时候我带你去吃海鲜，那里的海鲜特别新鲜，比咱们这里的好吃多了。”
徐明浩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看着我问：“真的吗？咱们以后真的可以一起去海边吗？”
“当然是真的，”我拍了拍胸脯，“我说话算话，等咱们放寒假或者暑假的时候，就一起去海边玩，我来计划路线，保证让你玩得开心。”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里像盛满了星星：“那太好了，谢谢你俊辉。”
“不用谢，”我笑着说，“咱们是同桌，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一起去玩呢。”
我们继续吃着饭，聊着海边的事情，徐明浩话比平时多了些，跟我讲他想象中的海边是什么样子的，我也跟他讲我去过的海边的趣事，比如第一次看到大海时的激动，第一次在海边捡贝壳的经历，第一次在海边吃海鲜的感受。
食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周围的声音也变得嘈杂，但我却觉得，我和徐明浩之间好像有一个小小的世界，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我们聊不完的海边话题。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笑容特别温柔，看得我心里暖暖的。
吃完饭，我们一起把餐盘送到回收处，然后往教室走。路上，徐明浩突然说：“俊辉，谢谢你今天陪我一起吃饭，还跟我聊了这么多关于海边的事情。”
“不用谢，”我笑着说，“以后咱们可以经常一起吃饭，一起聊更多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突然觉得，高二这个学年，因为有了徐明浩这个同桌，变得特别不一样。我不仅多了一个可以一起学习、一起讲题的伙伴，还多了一个可以一起聊天、一起约定去海边的朋友。
我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带徐明浩去海边，让他亲眼看看他向往已久的大海，亲耳听听海水打在礁石上的声音，亲身感受一下海边的日出和日落。我相信，那一定会是一段特别美好的回忆。
回到教室，徐明浩坐在座位上，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着什么。我凑过去一看，发现他在笔记本上画了一个小小的海边景象，虽然画得很简单，但能看出来，那是他想象中的海边。我笑着说：“明浩，你画得真好看，等咱们去了海边，你可以把真实的海边画下来。”
他抬起头，笑着说：“好啊，到时候我一定画下来，还要把咱们一起去海边的事情记在笔记本里。”
我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甜甜的，觉得自己好像离他又近了一步。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那个海边的约定，将会成为我们之间最珍贵的回忆之一。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晚自习结束。
晚自习下课铃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教学楼里的灯一盏盏熄灭，只剩下走廊里的应急灯亮着，昏昏暗暗的。我收拾好书包，转头看向徐明浩：“明浩，我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他正在把物理课本放进书包，听见我的话，抬头愣了一下，小声说：“不用了俊辉，我家离学校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你也早点回家吧。”
“没事，我家跟你家顺路，送你回去我再走，也不耽误事。”我一边说，一边拎起他的书包，“走吧，别磨蹭了，一会儿路上更黑了。”
徐明浩还想再说什么，我已经拉着他往校门口走了。他没办法，只好跟着我一起走。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有偶尔开过的汽车，车灯照在马路上，留下长长的影子。我们并排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偷偷看了看徐明浩，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路灯照在他的脸上，能看到他微微皱着的眉头。我心里有点担心，想跟他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默陪着他走。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徐明浩家楼下。那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的灯坏了几盏，看起来有点昏暗。徐明浩停下脚步，接过我手里的书包，小声说：“俊辉，我到了，你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你上去吧，我看着你上去再走。”我笑着说。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真的不用等我。”他的语气有点急，好像在催促我离开。
我心里有点不解，平时他不是这样的，怎么今天这么着急让我走？但我也没多想，以为他是担心我回家太晚，就点了点头：“那行，你上去吧，记得锁好门。”
徐明浩“嗯”了一声，转身就往楼道里走。我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才准备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我隐约听到楼道里传来争吵的声音，好像是徐明浩的名字。
我心里一紧，脚步停住了。好奇心驱使着我，悄悄走到楼道门口，蹲在地上，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声音。
“徐明浩！你这次月考物理才考了多少分？38分！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用？”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传来，应该是徐明浩的妈妈。
“我……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物理真的很难，我学不会。”徐明浩的声音带着点委屈，还有点颤抖。
“努力？你这叫努力？每天放学回家就知道躲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当初让你选理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以后能有个好出路！你倒好，考这么点分，对得起我吗？对得起你爸吗？”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愤怒。
“我真的在学，我每天都在做题，可是我就是听不懂老师讲的课，我……”徐明浩的声音哽咽了，好像快要哭了。
“听不懂？听不懂不会问老师吗？不会问同学吗？我看你就是懒！就是不想学！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什么都不是的儿子！”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嫌弃，“你看看隔壁家，人家也是选的理科，这次月考考了年级前十！你再看看你，跟人家比，你差远了！”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只有徐明浩压抑的哭声传来，还有女人偶尔的抱怨声。
我蹲在门口，拳头紧紧攥着，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生气又心疼。生气的是徐明浩的妈妈怎么能这么说他，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了，物理那么难，他一个文科生转过来，能考38分已经很不容易了；心疼的是徐明浩，他平时在学校里安安静静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怎么说话，原来在家里，他要承受这么多的压力和指责。
我想冲进去，跟徐明浩的妈妈解释，告诉她徐明浩真的很努力，告诉她不要这么对徐明浩。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是他的同桌，一个外人，就算我说了，她也不一定会听，说不定还会让徐明浩更难堪。
我只能蹲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哭声和争吵声，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应该是徐明浩的妈妈骂累了，或者是徐明浩回房间了。
我慢慢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心里沉甸甸的。原来徐明浩每天都在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可心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委屈。我想起早上他拒绝我的早餐时的样子，想起他上课听不懂物理题时的茫然，想起他跟我聊起海边时眼里的光，心里就更难受了。
我转身往家走，路上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让我清醒了一点。我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关心徐明浩，多帮他补物理，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生活中，我都要陪着他，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我这个同桌。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半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徐明浩委屈的哭声和他妈妈尖锐的指责声。我拿出手机，想给徐明浩发个消息，问问他怎么样了，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怕提到这件事会让他更难过。
想了半天，我只发了一句：“明浩，早点休息，别想太多，明天早上我还在老地方等你，给你带早餐。”
发完消息，我把手机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徐明浩能好好的，希望他明天早上能开心一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梦里，我梦见我和徐明浩一起去了海边，他站在礁石上，听着海水打在礁石上的声音，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是我见过的最灿烂的笑容，可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在现实中的明浩脸上呢？
第二天清晨，我特意提前十分钟到了约定的公交站，手里攥着还热乎的肉包和豆浆——那是徐明浩之前说过好吃的那家店。风有点凉，我把早餐揣进怀里捂着，眼睛一直盯着路口的方向。
直到公交快要到站，才看见徐明浩低着头走过来。他的眼睛有点肿，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没睡好。看见我时，他愣了一下，脚步顿了顿，才慢慢走过来，声音有点沙哑：“俊辉，早。”
“早啊，”我赶紧把怀里的早餐递过去，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给你带了肉包，还热着呢，快吃吧，一会儿公交就来了。”
徐明浩接过早餐，手指碰到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的指尖有点凉。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包子，沉默了几秒，才小声说：“谢谢。”
我们并肩站在公交站台上，谁都没有提昨晚的事。我看着他小口咬着包子，心里有点发紧，想安慰他，却又怕戳到他的伤口。直到公交缓缓驶来，我拉着他的胳膊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窗外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徐明浩靠在窗户上，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小声开口：“明浩，物理题要是有不会的，你可以问我，我妈是物理老师，她教我的方法还挺管用的。”
徐明浩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吗？可是……会不会耽误你时间啊？”
“不会啊，”我赶紧摆手，“我们是同桌嘛，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而且，教你做题的时候，我也能再巩固一遍知识点，一举两得。”
徐明浩看着我，嘴角微微向上扬了一下，虽然很淡，却让我心里一下子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那……谢谢你，俊辉。”
到了学校，早读课结束后，我把自己整理的物理笔记递给徐明浩：“这是我总结的重点，你先看着，有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
徐明浩接过笔记，翻开看了看，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重点和易错点，还有一些简单易懂的解题思路。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有点湿润：“俊辉，你……”
“别跟我客气，”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一起努力，下次月考，争取让你物理成绩提上去，到时候看阿姨还怎么说。”
徐明浩被我逗笑了，点了点头：“嗯，一起努力。”
从那以后，每天放学后，我们都会留在教室里学习半个小时。我帮徐明浩讲解物理题，他帮我补习英语——他的英语成绩一直很好。有时候遇到难题，我们会一起讨论，互相启发，不知不觉中，徐明浩的物理成绩有了明显的进步，我的英语也提高了不少。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那天，徐明浩拿着成绩单，手有点抖。他的物理考了72分，虽然不算特别高，但比上次的38分进步了很多。他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俊辉，我做到了！我物理考了72分！”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声音都有点颤抖。
“我就说你可以的，”我也很开心，“走，今天我请你吃冰淇淋，庆祝一下！”
我们并肩走在学校的小路上，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徐明浩看着手里的成绩单，小声说：“晚上回家，我要把成绩单拿给我妈看，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一定会的，”我看着他，“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呢。”
徐明浩转过头，看着我，用力点了点头：“嗯，谢谢你，俊辉。”
那天晚上，我收到了徐明浩发来的消息，还有一张照片。照片里，徐明浩的妈妈拿着他的成绩单，脸上带着笑容，徐明浩站在她身边，也笑得很开心。他发来消息说：“我妈说，谢谢你帮我，让我以后多跟你学习。俊辉，有你这个同桌，真好。”
我看着消息，心里暖暖的。原来，一点点的关心和帮助，就能给别人带来这么大的力量。我回复他：“有你这个同桌，我也觉得很好。明天早上，老地方等你，给你带早餐。”
发完消息，我躺在床上，想起了那个梦里的海边。我想，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带徐明浩去真正的海边，让他听听海浪的声音，看看辽阔的大海，让他永远都能像梦里那样，笑得那么灿烂。
高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最后变成醒目的“7”时，教室里的风扇转得都比平时急了些。我和徐明浩趴在同一张桌子上，对着摊开的志愿填报指南，手指反复戳着同一个城市的名字——A市。
“就定这儿了？”他笔尖在A市的几所大学之间画了个圈，抬头看我时，眼里亮得像揉了星光。这几年他长开了些，褪去了当初的怯懦，连说话的声音都比从前沉稳。
“必须啊，”我把自己的指南往他那边推了推，指腹蹭过之前标注的“A市理工大学”，“你报物理专业，我报计算机，两校离得就三站公交，周末还能一起去吃上次你说的那家海鲜大排档。”
他低头笑了，指尖在志愿表上轻轻敲了敲：“行，那我可得再把最后几套模拟卷刷完，别到时候分数线够不上，又要被你笑。”
最后一周的复习，我们几乎是形影不离。早上一起在食堂买包子，中午挤在图书馆的角落刷题，晚上踩着教学楼关灯的铃声往宿舍走。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路过操场，还会停下来跑两圈，用汗水冲散紧绷的压力。有次徐明浩物理题卡了壳，抓着头发蹲在路灯下叹气，我把他拉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塞进他嘴里：“别忘了，你从38分到72分都能做到，这点题算什么？”
他含着糖，甜味漫开，眉头慢慢舒展开，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也是，有你在，我怕什么。”
高考那两天，天有点阴，却没下雨。我们穿着同款的白T恤，胸前别着写有“加油”的徽章，一起走进考场。进门前，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声音有点轻却很坚定：“俊辉，不管结果怎么样，咱们都要在A市见。”
我用力点头，回握住他的手：“一定见。”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走出考场时，外面飘起了小雨。徐明浩举着伞跑过来，把我拉到伞下。两个人并肩走在雨里，没有聊考得怎么样，反而开始规划暑假要做的事——要去看一场演唱会，要一起学驾照，还要提前去A市踩点，看看未来四年要待的城市。
等成绩的日子过得又慢又快。徐明浩偶尔会拉着我回高中校园，坐在以前常待的操场看台上，聊起当初深夜楼道里的争吵，他会笑着说：“现在我妈再也不逼我了，还总问我你什么时候去家里吃饭。”
我打趣他：“怎么，阿姨这是把我当半个儿子了？”
他耳尖有点红，别过脸看向远处：“本来就是。”
成绩出来那天，我和徐明浩约在网吧查分。鼠标点下去的瞬间，两个人的呼吸都停了半秒。屏幕上跳出的分数，比我们预估的都要高——足够稳稳地考上A市的目标大学。
徐明浩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突然转头抱住我，声音里带着点哽咽：“俊辉，我们做到了！”
我拍着他的背，眼睛也有点热：“说了会做到的，走，去吃海鲜大排档，我请客！”
那天晚上，两个人在大排档里吃着海鲜，喝着汽水，聊到很晚。窗外的霓虹灯闪烁，映在徐明浩的脸上，他笑着说起未来的打算，说要在大学里继续努力，说要和我一起去看真正的大海。
填志愿那天，我们坐在他家的书桌前，一笔一划地填下A市理工大学和A市科技大学的名字。确认提交的那一刻，徐明浩拿起手机，对着志愿表拍了张照，发了条朋友圈，配文只有两个字：“约定。”
我看着他的朋友圈，想起高三那年无数个并肩奋斗的日夜，想起深夜里的鼓励，想起雨中的伞，忽然觉得，最好的约定，就是和你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然后在梦想的地方，如期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