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序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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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序的意识漂浮着，失去了时间和方向感。他像是在漫长跋涉后终于得以休憩，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然后，一个声音，穿透了这片粘稠的寂静。
“怀序……”
“沈怀序……”
那声音清润、温和，带着一种他既熟悉又感到一丝陌生的磁性，像初夏傍晚的风，轻轻拂过耳畔。
是谁？
沈怀序感到自己的眼皮异常沉重，挣扎着，想要回应那个呼唤。
“醒醒，怀序。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光线，先是朦胧的一片暖黄，然后渐渐聚焦。
沈怀序艰难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原木色的天花板，和几盏散发着柔和光线的吊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混合着淡淡的甜点气息和某种……松节油与颜料的味道？
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原木小桌上，脸颊下还压着有些发凉的桌面。猛地直起身，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他下意识地扶住了额头。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就在他身侧： “做噩梦了？”
沈怀序猛地转头，在那一刻他所有残存的思绪，彻底停滞了。
光线从巨大的落地窗外洒进来，勾勒出一个穿着浅灰色亚麻衬衫年轻男子的轮廓。他微微弯着腰，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眉眼温和，鼻梁挺直，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张脸……是沈怀序在记忆中描摹了无数遍的脸……
孟晚舟。
他不再是十七岁那个青涩、内向、眼神总带着些许怯懦的少年。眼前的这个人，身形舒展，气质沉静，眉眼间那份曾经的阴郁被一种温和的从容所取代，像一块被时光细细打磨过的温润玉石。
孟晚舟看着他呆滞的样子，眼里的笑意加深了些，很自然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手中端着的一杯温水推到他面前：
“怎么了？睡懵了？喝点水。看你睡得挺沉，就没叫你。是昨天赶设计稿太累了吗？”
沈怀序目光死死地锁在孟晚舟脸上，像是害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像以往无数个梦境一样消散。他颤抖着手，接过那杯水，温热的触感从杯壁传来，如此真实。
“晚……舟？”
孟晚舟微微歪头，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嗯？不然呢？才几天没见，就不认识了？”
几天……没见？
沈怀序的脑子嗡嗡作响，他环顾四周。这是一家咖啡店，装修风格简约而温暖，大量的原木和绿植，墙上挂着不少油画，风景、静物，笔触细腻，色彩柔和，充满了生活气息。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一切都真实得不可思议。
沈怀序听到自己干涩地问：“这里……是哪里？”
孟晚舟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序舟’，我们的咖啡店啊。沈怀序，你真的是睡糊涂了？还是故意考我？”
他伸出手，很自然地探向沈怀序的额头，指尖微凉的温度触及皮肤，让沈怀序猛地一颤。
真实的触感！
“我……”
“你的脸色很不好看。”
孟晚舟收回了手，眉头微蹙，关切更甚：“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后面休息室再躺一会儿？”
沈怀序下意识地拒绝，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清晰的痛感传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不用……”
“可能……是有点没睡醒，做了个……很长的梦。”
“噩梦？”
孟晚舟了然地点点头，将自己面前那杯喝了一半的拿铁往前推了推：“喝口咖啡提提神？应该合你口味，没加糖。”
沈怀序看着那杯拉着简单树叶图案的拿铁，心脏又是一阵抽痛。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香醇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微苦，熟悉的味道安抚了他混乱的神经。
“谢谢。”
但目光始终无法从孟晚舟脸上移开。
孟晚舟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开视线，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语气却故作轻松：“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沈怀序摇头，声音低沉而认真：“没有，只是觉得……能这样看着你，真好。”
孟晚舟显然愣了一下，抬眼看向他，眼神有些复杂，那里面似乎有惊讶，有一丝触动，还有某种沈怀序看不懂的，深藏的情绪。
他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你今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平时催我交画稿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感性。”
画稿？
沈怀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壁上那些画。原来，这些都是孟晚舟画的。
“序舟……”
沈怀序念着这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序舟，沈怀序的序，孟晚舟的舟。
“嗯，当初取名的时候，你说这个名字不错，简单好记。”
孟晚舟笑了笑，站起身：“你刚醒，先缓一缓。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三明治可以吗？”
“好。”
沈怀序几乎是贪婪地看着他起身，走向开放式厨房的背影。他独自坐在原地，环视着这个名为“序舟”的咖啡店。阳光正好，客人不多，低声交谈着，氛围宁静而美好。一切都完美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
可是，为什么……心底深处，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在隐隐躁动？
眼前的一切，无比真实，却透着一股过于完美的气息。
沈怀序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大口，让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他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孟晚舟的背影，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晚舟。”
孟晚舟回头，手里还拿着切面包的刀，眼神带着询问
“嗯？怎么了？”
“没什么，”
沈怀序看着他，露出了醒来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轻松和决心的笑容，“只是叫叫你。”
孟晚舟也笑了，那笑容在阳光下，干净又温暖。
“傻气。”
他转过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沈怀序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咖啡的香气，以及那个近在咫尺的人的存在。
如果这是梦境，那他愿意就此沉沦。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