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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甩不掉的牛皮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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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简随肆是被阳光晒醒的。窗帘没拉严实,一道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他眯着眼睛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在原来的家里,而是在一个陌生小镇的旅馆里。
另一张床上谢寻还睡得正香,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简随肆轻手轻脚地起床,怕吵醒他。但谢寻还是醒了,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头发乱糟糟的。
“几点了?”谢寻的声音还带着睡意。
“刚七点。”简随肆说,“你继续睡吧。”
“不睡了。”谢寻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得去看看我的车修好没有。”
简随肆没说话,进去卫生间洗漱。等他出来的时候,谢寻已经穿好衣服了,正在叠被子。这倒让简随肆有点意外,他以为谢寻是那种不爱收拾的人。
两人下楼吃了早饭。旅馆提供的早餐很简单,馒头稀饭咸菜。谢寻吃得津津有味,一连喝了三碗稀饭。
“你胃口真好。”简随肆忍不住说。
“是啊,我吃嘛嘛香。”谢寻咬着馒头说,“你吃这么少,不饿吗?”
“不太饿。”简随肆放下筷子。他确实没什么食欲,可能是昨天太累了。
吃完饭,他们一起去修车厂。谢寻的车已经拖到了,修理工正在检查。
“师傅,怎么样啊?”谢寻凑过去问。
“问题不大,换个零件就行。”修理工头也不抬地说,“下午就能好。”
“真的啊,太好了!”谢寻高兴地拍拍简随肆的肩膀,“听见没,下午就能修好。”
“嗯。”简随肆点点头,“那你可以自己走了。”
谢寻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你这么着急赶我走啊。”
“没有。”简随肆移开视线,“你不是要往西走吗?”
“你不是也往西吗?”谢寻盯着他看,“一起走多好啊,路上有个伴。”
简随肆没接话,走到一边点了根烟。他很少抽烟,但现在突然很想抽一根。
谢寻跟了过来。“给我也来一根。”
“你不是不抽烟吗?”简随肆记得昨天谢寻说过。
“现在想抽了。”谢寻接过烟,笨拙地点上,呛得直咳嗽,“这什么烟啊,这么呛。”
“便宜货。”简随肆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想笑,“不会抽就别抽。”
“谁说我不会。”谢寻又试着吸了一口,还是呛得不行,“算了,不抽了。”他把烟扔地上踩灭。
简随肆默默抽完自己的烟,看着修车厂里来来往住的人。这里挺忙的,不断有车开进来维修。
“我们在这儿等着吗?”谢寻问。
“你想等就等。”简随肆说,“我回旅馆收拾东西。”
“我跟你一起。”谢寻立刻说。
简随肆看了他一眼。“随你。”
两人回到旅馆。简随肆开始收拾行李,谢寻就在旁边看着。
“你东西真少。”谢寻说,“我就一个背包,你呢?”
“我也差不多。”简随肆把相机装进包里。其实他带的东西不少,但都整理得很整齐。
“你是专业摄影师吗?”谢寻看着他的相机问。“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啊?摄影多有意思啊。”
简随肆拉上背包拉链,没有回答。
谢寻好像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赶紧换了个话题。“你说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好?”
“不知道。”简随肆站起来,“看你。”
“我都行啊。”谢寻说,“我就是随便逛,去哪儿都行。”
简随肆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这个小镇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远处是连绵的群山,山顶还有积雪。
“要不去看雪山吧。”谢寻也凑过来看,“我还没见过真的雪山呢。”
“随便。”简随肆说。反正他也没什么具体计划。
“那说定了啊。”谢寻高兴地说,“等车修好我们就去看雪山。”
中午两人在旅馆附近的面馆吃了饭。谢寻特别能吃辣,往面里加了好多辣椒油,吃得满头大汗。
“你不辣吗?”简随肆看着他红通通的嘴。
“不辣,爽得很。”谢寻吸着鼻子说,“你要不要也来点?”
“不用了。”简随肆吃的是清汤面。他胃不好,不能吃辣。
吃完饭,他们又去修车厂。车已经修好了,谢寻付了钱,高兴地围着车转了好几圈。
“太好了,我的老伙计又活了!”他拍拍引擎盖。
“现在能走了吗?”简随肆问。
“能,马上就能走。”谢寻跳上车试了试,“没问题了。”
“那走吧。”简随肆走向自己的车。
谢寻赶紧把车开出来,跟在他后面。这次他没有保持距离,而是紧跟着,生怕跟丢了。
开出小镇,又回到了戈壁滩上。今天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的,能见度特别高。
开了一会儿,简随肆从后视镜里看到谢寻在对他招手。他减慢车速,摇下车窗。
“怎么了?”他问。
“休息会儿吧。”谢寻喊道,“我想拍个照。”
简随肆把车停在路边。谢寻跳下车,拿着手机到处拍。
“这景色真棒。”谢寻一边拍一边说,“你不拍吗?”
简随肆摇摇头。他今天没什么拍照的欲望。
“来嘛,给我拍一张。”谢寻把手机塞给他,“要拍得帅一点。”
简随肆无奈地接过手机。谢寻跑到一块大石头旁边,摆了个特别土的姿势,双手叉腰,仰头望天。
“这样行吗?”谢寻问。
“丑死了。”简随肆说,“正常点。”
“哦。”谢寻换了姿势,就随便站着,“这样呢?”
“好多了。”简随肆按了几下快门,“给你。”
谢寻跑过来看照片。“拍得真好,你果然专业。”
“就随便拍的。”简随肆把手机还给他。
“你用什么相机啊?”谢寻看着他的相机包,“能给我看看吗?”
简随肆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相机包。他用的是一台老款单反,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保养得很好。
“哇,真专业。”谢寻想摸又不敢摸,“很贵吧?”
“以前买的。”简随肆轻轻抚过相机机身,“现在不值钱了。”
“能给我拍一张吗?用你的相机。”谢寻期待地问。
简随肆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他拿出相机,调好参数。谢寻又跑到那块石头旁边,这次没摆什么夸张的姿势,就微笑着看着镜头。
简随肆按下快门。“好了。”
“我看看我看看。”谢寻跑过来。
简随肆把相机屏幕转向他。照片上的谢寻笑得很自然,背后的戈壁滩和蓝天构成了一幅很好的背景。
“真好看。”谢寻惊叹道,“你技术真好。”
“还行吧。”简随肆收起相机,“该走了。”
两人继续上路。这次谢寻安静多了,可能是拍照拍累了。简随肆反而有点不习惯这种安静。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简随肆主动问,“在辞职之前。”
“做设计的。”谢寻说,“在一家广告公司,天天加班,烦死了。”
“所以你就辞职了。”
“是啊。”谢寻叹了口气,“有一天早上醒来,突然觉得这样活着没意思。我就把工作辞了,买了辆车,开始到处跑。”
“你家人不说你吗?”
“我爸妈早就不在了。”谢寻的声音轻了些,“就我一个人,没什么牵绊。”
简随肆愣了一下。“对不起。”
“没事。”谢寻又恢复了轻松的语气,“都过去好多年了。”
“我也是一个人。”简随肆突然说。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很少跟别人说自己的事。
“真巧。”谢寻笑了,“那我们俩真是同病相怜。”
简随肆没说话,但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他确实和谢寻有点像,都是一个人,都在流浪。只是他是去找死,谢寻是去找活。
下午他们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城镇。这里明显热闹多了,街上人来人往的。
“我们今晚住这儿吧。”谢寻说,“明天再去看雪山。”
“嗯。”简随肆点点头。他也有点累了。
他们找了一家旅馆,这次要了两个单人间。简随肆觉得还是分开住比较好,他需要独处的空间。
放好行李,谢寻来敲他的门。“出去逛逛吗?”
简随肆本来想拒绝,但看着谢寻期待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城镇比之前那个小镇繁华多了,有超市有商场,还有很多饭店。谢寻像个孩子一样,对什么都好奇,东看看西看看。
“你看那个。”谢寻指着一家卖民族服饰的店,“我们去看看呗。”
简随肆跟着他走进店里。店里挂满了各种颜色的民族服装,还有很多饰品。
“这个好看。”谢寻拿起一顶帽子戴在头上,“怎么样?”
“丑。”简随肆实话实说。
谢寻撅着嘴把帽子放回去。“你真没品味。”
简随肆没理他,自顾自地看着店里的东西。他看到一个银制的手链,样式很简单,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你喜欢这个啊。”谢寻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随便看看。”简随肆放下手链。
老板走过来介绍说,这是当地的一种护身符,能保平安。
简随肆笑了笑。他不需要保平安,他需要的是早点解脱。
“买一个吧。”谢寻说,“挺好看的。”
“不要。”简随肆转身走出店门。
谢寻赶紧跟出来。“你怎么了?”
“没什么。”简随肆快步走着,“就是有点累。”
“那回去休息吧。”谢寻说,“明天还要早起呢。”
回到旅馆,简随肆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发呆。他觉得自己对谢寻的态度有点过分了。谢寻只是热情了点,话多了点,但没什么恶意。
他拿起手机,想给谢寻发个消息道歉,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还是放下手机,决定明天对他好一点。
晚上简随肆睡得不太好,做了很多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医院,医生拿着诊断书对他摇头。然后又梦到了林深,林深在对他笑,说在那边等他。
他惊醒过来,满头大汗。看看表,才凌晨三点。他再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整理照片。
他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入电脑,一张张地看着。大部分是风景照,只有少数几张有人。他看到昨天给谢寻拍的那张,谢寻笑得特别开心,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简随肆看着照片出了神。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有人笑得这么开心了,也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早上六点,谢寻来敲他的门。“起床了吗?”
“起了。”简随肆打开门。
“你眼圈好黑啊。”谢寻说,“没睡好吗?”
“有点。”简随肆说,“你起这么早?”
“兴奋啊。”谢寻说,“今天要去看雪山呢。”
简随肆看着他那兴奋的样子,突然觉得去看雪山也不错。至少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能看看这么美的风景。
他们收拾好东西,在旅馆吃了早饭,然后就出发了。今天谢寻非要开车,说让简随肆休息一下。
“你行吗?”简随肆有点不放心。
“当然行。”谢寻拍拍胸脯,“我开车技术好着呢。”
简随肆只好把驾驶座让给他。谢寻开车确实不错,很稳,就是话太多了,一边开一边不停地说话。
“你看那边,有羊群。”“哇,那只羊好胖啊。”“快看快看,老鹰。”
简随肆被他吵得头疼,但又不好说什么。他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越往西走,景色越荒凉,但也越壮阔。
开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看到了雪山。远远地,雪山矗立在天际,山顶覆盖着白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真美啊。”谢寻把车停在路边,“我们在这儿拍几张吧。”
简随肆这次没有拒绝,他拿出相机,开始拍照。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想拍照的冲动了。
谢寻也很兴奋,拿着手机到处拍,还自拍了好几张。
“给我和你拍一张吧。”谢寻说,“我们合影。”
简随肆愣了一下。他很少和别人合影,除了林深。
“来嘛来嘛。”谢寻把手机塞给一个路过的大叔,“大叔,帮我们拍一张。”
大叔接过手机,简随肆只好站到谢寻旁边。谢寻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简随肆身体僵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拍好了。”大叔把手机还给谢寻。
谢寻看着照片,笑得特别开心。“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
简随肆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上的他确实在笑,虽然笑得有点勉强。
“该走了。”简随肆说,“还要赶路呢。”
“好吧。”谢寻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继续上路后,谢寻还在看那张合影。“我把这张照片发给你吧。”
“不用了。”简随肆说。
“为什么啊?”谢寻不解,“拍得挺好的。”
简随肆没说话。他不想留下太多痕迹,反正他迟早要消失的。
谢寻看他不想说,也没再问,但明显情绪低落了。
简随肆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里有点乱。他开始习惯有谢寻在身边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这趟旅行不需要牵挂,更不需要让别人牵挂他。
但他不得不承认,有谢寻在,这一路确实没那么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