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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数据的幽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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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实验室的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上一次谈话留下的、冰冷的疑云。服务器低沉的嗡鸣不再是背景音,而是某种不祥的预兆,敲打在汐音紧绷的神经上。她再次坐在那张堆满废弃元件的旧椅子上,感觉比上一次更加脆弱,仿佛一件精美的瓷器,已经被内部的裂纹撑到了极限,轻轻一触就会彻底碎裂。
星衍正背对着她,在一面悬浮屏幕上快速敲打着什么,深蓝色工装衬得他背影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种沉浸在数据世界中的、不容置疑的专注力。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抬手示意她稍等。
汐音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野萤关于“共鸣水晶”的叙述,以及空羽那如同阳光驱散雾气般的灿烂笑容,还在她脑海中反复灼烧。那份属于过去的、纯粹的喜悦,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留下的是不会流血、却痛彻心扉的内伤。
她需要告诉星衍。她需要有人来确认,她听到的、看到的,不是她精神崩溃后的臆想,而是真实存在的、与空羽命运休戚相关的线索。
终于,星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了椅子。他那双深灰色的、如同精密打磨过的金属般的眼睛,先是习惯性地扫过她的脸,随即,瞳孔微微一缩,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混合着巨大痛苦和一丝诡异兴奋的复杂情绪。
“你又接触那东西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赞同的锐利,像手术刀划开皮肤。
汐音没有否认,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来陈述这荒谬的事实。“星衍,”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又收到‘回信’了。”
星衍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但他没有打断,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他那专注的神情,像一张无形的网,兜住了她即将倾泻而出的、混乱的言语。
“是那个女孩,野萤。”说出这个名字时,汐音感到喉咙一阵发紧,仿佛吞咽下了玻璃渣。“她描述了……她和空羽的第一次真正交谈。”
她尽可能简洁地,却又无法完全剔除那些刺痛她的细节,复述了野萤的信——空羽如何寻找“能储存声音的石头”,如何在溪边迷路遇到野萤,如何被她带到那个发光的水晶洞穴,以及……他们如何一起发现了那种叫做“共鸣水晶”的奇异矿物。
“……她说,空羽将情感注入水晶,水晶发出了橘粉色的光,并且回放了他当时的感受——找到宝藏的喜悦,震惊,还有……”汐音停顿了一下,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还有能和她分享奇迹的开心。”
她省略了空羽那“驱散雾气般的阳光”笑容,那个细节太私人,太残忍,她无法宣之于口。
然而,仅仅是“共鸣水晶”这个名字,以及它“储存并回放情感”的特性被描述出来的瞬间,星衍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让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死死地盯着汐音,灰色的眼眸里不再是之前的警惕和探究,而是……一种近乎惊骇的、仿佛听到了某种禁忌词汇的震怖!
“共鸣水晶……橘粉色的光……回放情感……”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寒气。
“星衍?”汐音被他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不安地也跟着站了起来,“你……你知道这是什么?”
星衍没有立刻回答。他猛地转身,快步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带起一片密集的、令人心悸的敲击声。数面巨大的悬浮屏幕被瞬间激活,上面开始疯狂地滚动起令人眼花缭乱的加密数据流和破碎的代码。
他的脸色在屏幕变幻的光芒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和……狰狞。那是一种面对巨大威胁时,本能流露出的、混合着恐惧与决绝的表情。
“我当然知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仿佛在压抑着巨大的情绪波动,“或者说,我一直在怀疑它的存在,只是缺乏关键的证据……直到现在!”
他猛地敲下最后一个指令,一面屏幕上的数据流骤然停止,定格在一份档案的界面上。那档案的边框是最高级别的加密红色,但内容却残缺不全,大量关键部分被粗暴地涂黑,像是被某种力量蛮横地撕去了核心篇章。档案的标题依稀可辨——项目代号:“伊甸园”(Eden)项目负责人:空羽。核心研究方向:意识情感实体化储存与交互。而在那被大量涂黑的、关于研究介质的描述区域附近,残留着几个未被完全抹去的、模糊的字眼轮廓。汐音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凑近屏幕,几乎是屏住呼吸,辨认着那几个字——共鸣水晶!
果然!空羽研究的“伊甸园”项目,其核心,就是野萤和他在遗忘之谷发现的那种神奇水晶!
“你看这里!”星衍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屏幕另一处,那里是项目的结论报告摘要,同样被大量涂改,但残留的官方结论却清晰而冰冷——……因理论基础存在根本性错误,能量模型无法稳定,项目存在极高风险,现予以永久终止。相关数据已封存。
“理论基础错误?能量模型无法稳定?”星衍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和讥讽,“放屁!如果真是错误的、无法稳定的项目,为什么所有与之相关的数据,会被清洗得如此干净?干净到连空羽这个人的存在痕迹都被几乎抹除?!”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汐音,眼神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剑:“你现在明白了吗,汐音?空羽研究的根本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理论错误!他找到了!他找到了那种能够承载情感和意识的实物——共鸣水晶!他的研究很可能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实验室里,只有服务器更加沉重的嗡鸣,以及星衍因为激动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而他的‘消散’……”星衍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揭露惊天秘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绝对与此有关!绝对!”
他指向那份残缺的“伊甸园”档案,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有人不想让这个研究,不想让‘共鸣水晶’的存在被世人所知!空羽触及了某个绝不能触碰的禁忌领域!所以,他们不仅终止了项目,封存了数据,他们还要……彻底抹去发现者!让这个秘密,随着空羽的‘静默’,一起永远消失!”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汐音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让她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空羽的消失……不是因为意外?是因为他发现了“共鸣水晶”?因为他研究的“伊甸园”项目,威胁到了某个隐藏在幕后的、庞大而可怕的势力?
所以,他才像是从世界上被蒸发了一样?所以,连“遗忘之谷”这个地名,都在官方数据库中“查无此地”?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清除行动?!
那么,空羽留给她的这枚“溯时之镜”……又是什么?是他预感到危险,留下的火种?还是……一道将她这个“未亡人”也一同拖入险境的、不祥的诅咒?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冰冷的服务器机柜。金属的寒意透过掌心传来,却无法冷却她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爱情悲剧的主角,沉浸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中。
直到此刻,星衍才将这血淋淋的真相撕开——她卷入的,可能是一场远超她想象范围的、涉及宇宙深层秘密与黑暗势力的……残酷斗争!
而空羽,或许并非她所以为的、那个将她当作替代品的负心人。他可能是一个……殉道者。一个因为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真相,而被无情抹杀的探索者。
这个认知,像一道强烈的闪电,劈开了她心中积郁的某些怨恨与不甘,但也带来了更庞大、更沉重的……恐惧与迷茫。
星衍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快步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声音放缓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汐音,听着。‘共鸣水晶’……这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得多。它不仅仅是能储存情感那么简单……它可能牵扯到意识本质、时空结构……甚至是某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宇宙基本法则。空羽触碰了它,所以他消失了。”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警告,仿佛要将这些话刻进她的灵魂:“现在,你也触碰了。通过这枚‘溯时之镜’,你不仅连接到了那个被隐藏的‘遗忘之谷’,你也连接到了这个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伊甸园’的秘密。”
“你必须更加小心。从现在起,不要再轻易尝试与那边联系。每一次连接,都可能释放出我们无法控制的能量信号,都可能被……‘他们’察觉到。”
“他们?”汐音的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断的游丝。
“那些清洗数据的人。那些让空羽‘静默’的人。”星衍的灰色眼眸深处,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那些……隐藏在‘永恒议会’光辉表象下的……数据的幽灵。”
数据的幽灵……
汐音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她看着星衍实验室里这些无声运转的机器,那些流淌的数据,仿佛也看到了无数双隐藏在代码深处的、冰冷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她不再是爱情的囚徒,也不再仅仅是现实的囚徒。她成了一个被卷入巨大阴谋漩涡的、手持危险火种的……逃亡者。
而这一切的起点,都源于那个琥珀色的山谷,那条会唱歌的河流,以及那个少年与少女,在发光洞穴里,共同发现的那颗……能变成橘粉色的“共鸣水晶”。美好的初遇,竟是通往深渊的入口。这命运的讽刺,何其残忍。
遗忘之谷,午后
琥珀色的光,如同融化的蜂蜜,缓慢地流淌过山谷的每一寸肌肤。巨大的、枝叶散发着磷光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陆离的、会移动的光斑。溪流在不远处唱着那首永恒的、风铃般的歌谣,空气里饱和着草木的清香与泥土的醇厚。几只翅膀如同琉璃般剔透的小生物,嗡嗡地掠过开满发光小花的灌木丛,留下一串细碎的光痕。
这是一片被生命与活力填满的土地,每一个角落都在呼吸,都在低语,都在绽放。
然而,在这片生机勃勃的画卷中心,那个坐在巨树虬根上的白衬衫少年,却像一滴不慎滴落的水墨,与周遭浓烈饱和的色彩格格不入。
空羽微微蜷着身体,画板搁在膝上,炭笔在纸上发出单调的沙沙声。他画着眼前蜿蜒的溪流,画着对岸那片如同蓝色雾霭般的发光苔藓,笔触精准,线条流畅,近乎完美地复刻着这片美景。
可若有人能窥见他的内心,便会发现那里并非眼前的鸟语花香,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荒原。
这里很美。他对自己说,笔尖勾勒出一块溪边圆石的阴影。美得不真实,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但他不属于这场梦。
他穿着与这里粗犷自然截然不同的、料子光滑的衬衫和长裤,脚上的鞋子虽然沾了泥点,却依旧保持着基本的形状,与野萤那双直接踩在苔藓上、感受着大地脉搏的赤足,隔着文明的鸿沟。他的皮肤过于苍白,是长期生活在人工光照下的颜色,与这里居民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更重要的是,他的思绪,无法真正融入这片土地的韵律。他听不懂风与树木的私语,理解不了河流笑声里的情绪,甚至对那些发光的蘑菇和植物,也带着一种来自镜城的、想要分析其发光原理的理性审视。
周围的一切越是鲜活,越是充满生命力,就越是反衬出他内心的空洞与疏离。他是一个闯入者,一个观察者,一个……永远无法真正融入的异乡人。
孤独,像无形的雾气,从山谷的每一个角落渗透出来,缠绕着他,包裹着他。这孤独并非身边空无一人——偶尔会有好奇的小动物靠近,野萤也会带着灿烂的笑容跑来和他分享新发现的“宝藏”——而是源于灵魂深处无法共鸣的隔阂。
他想念镜城那规律而冰冷的嗡鸣吗?不,那里是另一座囚笼。但至少,在那座囚笼里,他懂得规则,懂得如何用数据和模型去构建世界,懂得如何用“梦境建筑师”的身份去伪装自己。
而在这里,他所有的知识和技能都失去了用武之地。他像一个被剥离了所有武器的士兵,赤裸地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战场上,无所适从。
只有在画画的时候。只有当他将全部精神聚焦在笔尖,将眼前的风景一点点转化为纸上的线条与明暗时,那蚀骨的孤独才会暂时退却。画画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脆弱的连接点。通过这种方式,他似乎在尝试着去理解,去捕捉,去拥有这片他无法真正融入的土地。
他画下星陨之湖的波光,想象着如果能在这里建造一座房子,将这片星空引入室内……他画下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那线条让他想起某种未来主义的建筑曲线……他画下眼前的一切,仿佛只要画得足够多,足够好,就能将这片让他感到孤独又无比眷恋的天地,牢牢地锁在自己的世界里,带走一丝慰藉。
画笔沙沙,是这片喧闹生命力中,唯一与他内心频率相符的、孤独的回响。
镜城,入夜
光之瀑布切换到了“深夜”模式,流淌的霓虹变成了更深沉的蓝紫色,如同一条悲伤的银河,无声地洗刷着这座钢铁森林。悬浮艇的数量明显减少,像疲惫的萤火虫,拖着微弱的光尾,消失在摩天楼宇的缝隙间。
公寓里,智能系统早已将光线调节到最适合休息的暖黄色,轻柔的、模拟自然白噪音的背景音在空气中弥漫,试图营造安宁的氛围。
汐音蜷缩在客厅那张悬浮沙发的一角,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如星海、却冰冷如墓穴的城市夜景。她被这片浩瀚的、由无数灯火和信息流构成的光海包围着,却感觉前所未有的空旷。
房间里太安静了。这种安静,不是遗忘之谷那种充满生命低语的静谧,而是一种……真空般的死寂。智能系统模拟出的“白噪音”完美地掩盖了所有真实的声响,却也扼杀了任何可能出现的、意外的生机。
她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修复了三段破碎的记忆,帮助一个孩子找回了丢失的宠物龟,帮助一对夫妇重温了初吻的瞬间,帮助一位老人修补了关于故乡夕阳的残片。她成功地成为了别人情感的粘合剂,记忆的缝补匠。
可当她回到这个所谓的“家”,卸下专业的面具,巨大的虚无感便如同涨潮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站起身,像个幽魂一样在公寓里游荡。手指拂过光洁的茶几表面,拂过冰冷的金属墙饰,拂过那盏凝固的水滴状灯饰……触感无一例外,完美,却毫无温度。
这里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她生活在一个精心设计的谎言里。这个家的每一个分子,都渗透着对另一个女孩的思念与承诺。她睡在别人的床上,坐在别人的沙发上,看着别人梦想中的风景。
孤独。这是一种被放大到极致的孤独。并非身边空无一人——星衍的关心是真实的,工作室的客户也需要她——而是源于存在根基的动摇。
她所以为的爱情,是假的。她珍视的家,是复制品。她哀悼的过去,从未真正属于她。她像一个演员,在一场盛大的戏剧中,卖力地扮演着女主角,直到幕布落下,才发现自己连剧本都没拿对,台下空无一人,而真正的女主角,正在另一个她无法抵达的舞台上,沐浴着真实的灯光。
窗外,亿万点灯火如同冰冷的钻石,每一盏灯背后,可能都有一个家庭,一段故事,一些真实的悲欢。而她,被隔绝在这片虚假的温暖之外,像一个隔着厚厚的玻璃观察水族箱的旁观者,能看到所有的色彩与游动,却感受不到丝毫水流的波动与生命的温度。
信息流无声地在她的个人终端上滚动,朋友们的动态,城市的新闻,世界的变迁……无数的声音试图填充进来,却像石子投入无底深井,连一丝回响都无法激起。她的内心,是一片被抽干了所有意义的荒原,寸草不生。
她走到书房门口,没有进去。那枚“溯时之镜”就藏在里面。那是连接另一个世界的唯一通道,也是带来所有痛苦的根源。
她渴望再次连接,渴望听到野萤那充满生命力的声音,哪怕那声音会带来新的刺痛。至少,那刺痛是“真实”的。
但她又恐惧。恐惧星衍所说的“数据的幽灵”,恐惧那可能随之而来的、更深的绝望与危险。
她就站在这扇门前,被困在渴望与恐惧的夹缝中,进退维谷。
遥远的遗忘之谷,少年空羽放下炭笔,仰起头,望着那片独一无二的、温暖得令人心碎的琥珀色天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缕带着花香的微风。
冰冷的镜城公寓,汐音同样仰起头,望着窗外那片虚假的、由程序生成的星空。一种相似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孤寂感,像潮水般涌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双臂,仿佛这样才能确认自身的存在。
他们身处宇宙的两极,被无法逾越的时间与空间隔开。一个在极致丰饶中感受着文化血脉的疏离。一个在极致繁华中体会着情感根基的虚无。一个用画笔,徒劳地试图捕捉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一个用记忆修复术,不断地缝合着别人,却无法修复自身。
他们的孤独,如同两颗频率相同的音叉,在不同的时空里,被无形的手指拨动,发出唯有宇宙本身才能听见的、悲伤的共鸣。
这共鸣无法被传递,无法被倾听。只能各自承受,在各自的囚笼里,化为一声无人听见的、悠长的叹息。
遗忘之谷的风,依旧唱着歌。镜城的光之瀑布,依旧无声流淌。而孤独,是横亘在两个世界之间,最深、最暗、最无法跨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