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兔子和剑 ...
-
这天的如斯城比往日都要热闹，因为今日便是试琴大会之期。
如斯城之上并无待客的客栈，所以即便试琴大会前几个月，如斯城四周已经人满为患，如斯城内还是一片清幽安详。
如斯城今日是出奇的热闹，但是今日的热闹一过，整个如斯城方圆十里都会渐渐平静下来，因为今日便会进行试琴大会的第一轮筛选。今日之后，中选的人都将住进莫苑，而能有如此幸运的人只有二十个。
面对成千上万的从各地赶来想要一睹冰弦琴风采的人，莫苑究竟要如何百里挑一，成了一个极大的疑问。
从大清早开始，那些心中对冰弦琴抱着哪怕一丝希望的人便已聚集在莫苑四周围，可是直到正午，依然一点关于如何筛选的风声都没有，不免让人心生焦急。
午膳时间过后，终于是有些人坐不住了。既然莫苑迟迟不漏出一点风声，不如他们自己来比比高下。于是，比武的、斗文的……三三两两便自行组织了起来，一时间竟然也好不热闹。
林雨期和彦儿两人正坐在一间茶楼里，靠着窗户一面呼吸着清新中带着清香的空气，一面欣赏着如斯城的美景。
琉璃碧瓦，红墙青砖，雕梁画柱，因着建在海上，湿气比陆上略重，所以如斯城的人家，几乎每家每户都喜用幔帐和窗帘来隔着湿气。
从半开的小轩窗看去，那些又薄又轻的纱慢从梁上垂下来，晃晃悠悠逶迤到地上，又选了青绿小缫做了窗帘，那些窗帘被风吹得飘荡舞动，似水袖似云霞，映衬着洁白的云和碧蓝的天，好似可以飘向很远很远。
整个城里到处都是各色的花朵，袅袅的幽香将身在其中的每一个人包围。粉红的、洁白的、蓝绿的……各种颜色各种花型，层层叠叠，让如斯城仿佛变成了一座悬在海上的空中花园。
海水、栈道、小桥、船舶、水雾氤氲……景致胜似秦淮江南，却有着水乡无法比拟的气魄和辉煌。在这儿，热闹和宁静，喧嚣和平和，繁华和淡然交织成了独特的画面。
“师姐，你要不要也和那些人去比武啊？”彦儿指着外面搭着的一个台子对林雨期道，“要不去斗斗文采？至少要将名号打响吧。”
林雨期看着窗外的景色，好似已经入神，丝毫没有听见彦儿的话。
彦儿不由得轻叹。
其实也难怪。离夜让她去夺取冰弦琴实在是有些为难她了。
三年前的林雨期，还是仗烟派琴艺最好的弟子，然而三年以后早已不能同日而语，只因这个“琴”字已是她心头的一道疮疤。
若不是为了保住他的命，她是断然不会答应离夜这样的要求，毕生都不会再碰任何一把琴的吧。
也不知此刻，师姐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她究竟要怎样得到第一轮的名额呢？就算真的能够入选，接下来不仅要伤神，恐怕还要伤心了。
莫苑这些天却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太平。然而莫苑的不太平似乎并不是为了断掉琴弦的冰弦琴，而是为了抓回来的那两个弄坏冰弦琴的人。
这会，他们可不是被关在牢里，而是舒舒服服的住在厢房里，每日好酒好菜的被人向座上宾那样伺候着。
“师兄，茶都要凉了，你要是不喝，可当真是辜负了这么好的茶。”厢房里的两个人还是一副莫苑剑士的装扮，其中一个矮个子的，一边喝茶一边吃着琥珀色的葡萄，享受得眼眯成一条缝了，对那个高个子的道。
高个子的一脸不屑地看着矮个子，“哼，师妹不是一向机灵吗，这次居然也会中了别人的计被抓来这里？”
矮个子瞟了高个子一眼，“若不是你那么笨先被抓住，我又怎么会掉入别人的圈套，不过嘛，这样也好，我还省了些力气挤破头来参加试琴大会。”
说话的功夫，厢房的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一人白衣，一人青衫，俱是潇洒风流人物。矮个子的却冷眼一看，伸手取过一个葡萄丢进嘴里，看也不看这两个人。
“不知两位在莫苑住的可还舒坦？”开口的人是青衫的莫轻言。
矮个子似是不乐意搭理他，半晌才回答，“还可以吧，只是这里的风景好似没有莫公子那里好。”
莫轻言的语气淡然，“哦？看来这位朋友很喜欢我这莫苑，是打算多住些日子了？”说着，他转向身后的龙修，“龙修，立刻吩咐下去，将莫苑之内大大小小的厢房都打扫干净，一日给这两位朋友换一处住所，直到两位朋友住得舒坦了为止。”
龙修一愣，继而暗笑着道，“公子，莫苑之中大大小小的厢房共有二百二十八间，是否要一一打扫？”
“自然。让两位朋友一间一间的试住之后再选出最舒服的，千万不能漏掉任何一间。”
矮个子一听这话可就不大坐得住了，“莫轻言！你究竟要将我们关到什么时候？我可告诉你，你妹妹还在我们手上，若是你不放了我们，那身娇肉贵的莫小姐可不知还要受什么苦。”
莫轻言先前还优雅宁邃的神色忽然之间变了变，脸上的阴郁几乎让厢房里本来就微弱的阳光彻底暗淡下去，“我早说过，只要你们肯告知舍妹的所在，我必会放你们出去，之前冰弦琴之事也既往不咎。我莫轻言决不食言！”
看见莫轻言那样的神情，矮个子更是胜券在握，“我不信，除非你先放了我们。”
莫轻言沉稳的轮廓顿时生硬下来，苍白的眼神怒火地盯着矮个子，“如果诺儿有丝毫差池，你们这辈子都休想再踏出莫苑半步。”莫轻言不愿再谈，一转身推开门，也不犹豫，径自就欲走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厢房里那个高个子的人却高举起了手中通体血红的大刀。
这把刀又笨又重，但他却玩得十分得心应手，并且掌劲十足，向着前方的莫轻言只劈而去，似乎顷刻之间就能将人砍得粉碎。
然而这犹如石破天惊的一劈却陡然之间在高个子的手掌之中一震。前方的莫轻言衣袂一闪，已经从那一刀下躲过，手中的剑未出鞘，就已经将那一刀在半空中挡下。
“七星龙渊剑？”矮个子看见莫轻言手中的佩剑，讶异道。
传说是此剑乃是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欧冶子和干将为铸此剑，凿开茨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是名“七星”。剑成之后，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盘卧。是名“龙渊”。
没想到这把传世之剑居然为莫轻言所用。能拥有和驾驭这样一把名剑，莫轻言的实力也可见一斑。难怪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躲过那一刀，难怪连天下第一杀手的龙修也能为他而用，难怪世人都说莫轻言的剑法在武林中无人能敌，难怪如斯城可以叱咤风云……
一时之间，矮个子似乎只通过一把剑就明白了很多。这大概也是莫轻言从不轻易出手的原因。
高个子显然是没有料到自己的刀会如此轻易就被人制服，怔得一动也不动。
莫轻言收剑，神色决然，“在莫苑的地方，两位好自为之。”
踏出门去，只见莫苑树木丛生，繁花似锦。
那些建筑或富丽堂皇或高大华美，或清幽宁静或古朴沉香，每一间房子和楼阁都与周围的景致搭配得天衣无缝，仿佛是神之手的杰作。穿花拂柳之间，隐约露出空中一间间繁华深处的楼阁，直让人觉得如在仙境。蝴蝶、蜻蜓、鸟儿在楼宇和花草之间飞过，清风、暖阳、树影在墙面和地上跳跃，更似乐谱。
此刻的莫轻言却毫无心思观赏这样的美景。
刚刚高个子的那把通体血红的刀，分明就是绝崖刀，而绝崖刀的主人，世上只有一人，那便是子墨邪的大弟子鬼影。如果那个人是鬼影的话，那么那个矮个子又会是谁呢？而且根据龙修之前的描述，使着“绝崖刀”的鬼影应该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子墨邪的易容术竟精深到连体貌都能变换了。
之前鬼牙来刺杀他，而这两个人又绑架了诺儿。鬼牙还被关在了牢里，鬼影和那个矮个子的人却对之只字不提。莫轻言越想越觉得有些奇怪之处。
这时，莫轻言却感觉自己的脚下有什么东西窜过，低头一看，竟是莫倾诺养在阁楼里的那只小兔子。
这些日子负责照看这只兔子的小丫鬟一直在后面追着它。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让它跑出来了？”莫轻言问道。要是这只跑丢了，等诺儿回来一定会伤心的。
那小丫鬟见是莫轻言，不得不行礼，又要顾着盯紧那只兔子跑去的方向，神色有些慌慌张张，“公子，这只兔子这些天总是一个劲地往外跑。每次将它捉回去，一个不留神它就又跑掉了。”
“哦？”莫轻言也奇怪了。诺儿的这只兔子性情很安静很温顺，平日里不是赖在诺儿身边，就是呆在诺儿为它准备的小木箱里，很少到处跑的，“它都是跑去哪里？”
丫鬟指着兔子跑去的方向，“每次都是往那边跑。即使抓回去了，它还是想方设法要溜出来。”
莫轻言直觉事情有些蹊跷，“走，跟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