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打牌 ...
-
入眼一片刺目的白,孟浮生脑子里一片嗡鸣,许久后才察觉到周围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揉了揉眼睛,睫毛像被什么黏住了,全都团在一起,使得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他低头,焦躁地用指甲抠,好不容易把睫毛搓开,这才眨巴着眼睛往前看。
面前是一张圆桌,桌上盖着一条对半折叠的薄被单,被单上摊着许多扑克牌。有四个孩子正围桌而坐,他们正在打牌。
坐在最远处的孙天伟一抬头,看见了孟浮生,惊喜地冲他打招呼:“来打升级啊。”
孟浮生脚步往前挪,圆桌边坐得离孟浮生最近的人站了起来,给孟浮生让出了位置。
孟浮生不客气地坐下,正好和孙天伟坐对家。
孙天伟冲孟浮生别有深意地眨眨眼,咧嘴悄悄地笑。
孟浮生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开始抓牌。
他看着手中的牌,脑子稍稍混沌了一下,隐约想到之前不是和孙天伟在躲狗熊吗?怎么现在又打上了牌?
他抬头四圈打量一遍,这里是孙天伟家的客厅。对面孙天伟坐在木凳上,左侧沙发上则坐着向楷。
开始出牌了,孟浮生抬头瞟孙天伟一眼,孙天伟一手挠了挠后脑勺,另一手举牌。挠头的手收回来时放到了举牌手的外面,呈现双手握牌的姿势,而外面的那只手却只露出两根手指,确认孟浮生看到后,那两根手指就会收回去,再自然而然地将手拿开。
孟浮生收回视线,明白孙天伟的意思:挠后脑勺表明他牌好,如果牌不好,孙天伟就会挠头顶。那一闪而现的两根手指的意思则是说孙天伟有两张主。
孟浮生脸朝向他的上家,代表的意思就是自己的牌也好,如果不好他就会脸朝下家。他本来是左手拿牌,这时切到右手上,换牌时左手握拳,大拇指藏在拳头里,意思就是没有主。如果有主他就会假借挠手指的动作暗示,一张就挠食指,两张就挠中指,三张就挠无名指……
在乡下,孟浮生只有孙天伟一个玩伴。平时他们没什么娱乐活动,就偶尔打打牌。孙天伟叫来附近的同龄人,都到孙天伟家来玩儿。
他们秉持着文明打牌、不多言语的绅士原则,打牌时并不会作弊地问对家同伙牌的状况。但孟浮生和孙天伟却暗地定了几个暗号,什么手势代表什么意思,以此沟通。他俩作为城里人,每次玩牌又都做同伙,于是玩起牌来无往不利。
今天孟浮生和孙天伟的牌运还不错,再加上两人暗地里打配合,他们的主一直升,没多久就甩对手一轮。
当孟浮生和孙天伟第二轮叫主6时,孟浮生一个6压住上家向楷的2,正欲出牌,抬头瞥见孙天伟手指挠眉毛,孟浮生便了然地继续出单。如果孙天伟挠鼻子,就是希望孟浮生出双,如果是挠下巴,则是希望出三代二……
孟浮生的一张单刚扔出去,坐上家的向楷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
孟浮生不明所以地看看向楷,向楷将牌倒扣在桌面上,他本人则低着头盯着牌的背面。
孟浮生想问他怎么了,还没等出口,向楷忽然手臂一抬,嚯得将桌子给掀了。
圆桌的桌面是可拆卸的,此时桌面斜到地上,桌腿却还兀自立在原地。
孟浮生被笨重的木桌面砸到了右脚,他连忙狼狈地起身躲开。这时向楷像疯了一样又把住滑下去的桌面,将之举起来朝孟浮生砸过来。
孟浮生吓得侧过身,抬起胳膊挡住头,同时闭上眼睛。
预料中的拍打却没来,反而是被人推着翻倒在地上。
孟浮生睁眼,原来是对面的孙天伟凌空扑了过来,而巨大的桌面就拍在孙天伟背上。
孙天伟哀叫一声,孟浮生转头去看孙天伟的脸,孙天伟也刚好扭头看他,孟浮生的鼻尖就蹭到了孙天伟的下巴。
孟浮生将脑袋往后撤,这时眼前一亮,原本拍在孙天伟背上的桌板又被拿走了。
孟浮生看到向楷举着桌板,再次朝着他们砸过来。
眼睁睁看着桌板越来越近,孟浮生奇怪自己这时的想法既不是害怕也不是抵抗,更没有逃跑的意思,他这时想的竟然是,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人哪去了?
之前打牌时,孟浮生就好像完全没注意坐自己右边的人,甚至内心隐约觉得坐右边的人是向楷。可是向楷坐在自己的左边,怎么可能右边也是向楷呢?
桌板终于拍在孙天伟身上,孙天伟被拍成了一张纸片儿。
一缕青烟从纸片儿上袅袅升起,没等散去,就被猝然冒出来的牛头人给勾走了。
孟浮生发现眼前变得雾茫茫的,孙天伟不见了,向楷也不见了,孟浮生甚至都不在孙天伟家了。
牛头人勾走了孙天伟的魂儿,转身就走,不知哪里传来铁链的哗啦声,听得孟浮生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眼见自己被遗弃在这里,孟浮生赶紧追着牛头人前去,并且问它:“你要带天伟去哪?”
牛头人还真的停下脚步,转身看孟浮生。
孟浮生仰头和它对视,这时发现那张脸不再是牛头,反而成了马面。
马面人的身子是人的身子,脖子上却是马头,整个躯体比人类大三倍。
它皮肤黝黑犹如油漆涂过,说话时面皮纹丝不动。孟浮生只听它念道:“阳寿未尽,先夹书里。等跟孟婆打过招呼,再放回去。”
孟浮生听不太明白,顺着对方的胳膊望了望,见到那巨手上不再是白烟一样轻飘飘的魂儿,而是一本厚重的书。
注意到孟浮生的视线,马面人像是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将手中书摊开在孟浮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