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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别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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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湘从来没觉得自己爱哭。
  至少她的记忆里自己哭的次数实在不多。
  就连她丈夫出轨,出轨对象堂而皇之地找上门来,她也没哭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过和流眼泪是两回事。
  记忆深刻的流眼泪,最近的一次,还是女儿抱着她说妈妈不用担心的时候。
  她自己也没想到,在温年会这么狼狈。
  上菜的都一脸奇怪地看着她们。
  两个年纪加起来都快七十的女人,坐在小饭馆一个哭一个递纸巾,不奇怪才怪吧。
  “温年。”
  “干嘛啊。”
  温年喝了一口刚才点酸梅汁,她怕热的很,都这个季节了,这个小饭馆居然连空调都不开,就头顶电风扇嗡嗡嗡的,白瞎了还算不错的装修。
  “你……”
  阮湘欲言又止。
  温年啧了一声。
  “别说半句,”她把那盘炒年糕往阮湘面前一推,“边吃边说就成,你什么臭样我没见过,慢慢说,反正哭也哭过了。”
  阮湘拿出小镜子照了照,妆还没完全花。
  温年没看她,自顾自吃着东西。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因为刚哭过,阮湘的声音还带着点哭腔。
  温年嗯了一声,“不算‘都’吧。”
  她吃东西吃得挺快,但不会难看,反倒让人觉得特别香。
  “又不是你的错,你哭什么。”
  温年补了句。
  她不是很懂,换做是她的话可能当成就跟那个男人杠了,而不是像阮湘这样受气包似的转移根据地。
  “离婚怎么样了?”
  她也不知道阮湘什么时候结婚的,记忆里好像哪个时候季梦雯提过一嘴。
  “离完了。”
  阮湘的声音不响,说完低头夹起一块年糕吃了一小口。
  “都处理完了?你和家里人说过了吗?”
  “还没有……”
  阮湘说着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她的头发很长,柔顺地垂在肩头,肩膀瘦弱,还有点抖。
  “总得让你家里人知道吧,离婚也是大事了。”
  温年说是这么说,但阮湘要跟没个反应。
  她家的情况温年也知道一点,父母早早离婚,母亲再婚,父亲离开了b市,阮湘也是个放养的。
  “孩子呢,现在还在他那边?”
  “这几天住在她班主任那里。“
  “什么?!”
  温年正喝着酸梅汁,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差点没呛着。
  “托管呢?”
  “是,”阮湘点头,“我问了我这边的公司,想着等她一年级结束,就转到这边来。”
  “不过也快期末了。”
  “没几天了,所以我想早点定下来。”
  “成吧……”
  温年叹了口气,“你都想好了也挺好,再麻烦也离了,现在起码可以重新开始了。”
  阮湘没接话,握着包的手用了很大的里,链条都快嵌进肉里,疼都没办法让她舒坦。
  温年说的挺有道理,离婚对她来说的确很麻烦。
  杜明东是巴不得离婚,但他的父母不同意。
  一开始还深信阮湘这样的性格压根不会离婚。
  吃完饭后阮湘跟温年走去了对方住的公寓。
  温年一向挺会聊天,不过以前这个“挺会聊天”基本针对的是阮湘以外的人。
  她从前跟阮湘一块俩人都是带刺的。
  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心情气和地吃顿饭,聊几句。
  温年住在十六层,坐电梯上去的也是一栋的住户,两个老太太。
  一起进的电梯,还看了眼阮湘。
  “小温,你朋友啊?“
  “是啊,”温年笑了笑,这俩老太太还背着剑,估计南广场那边太极队的,手上还提溜着水果,“大概会是新室友吧。”
  “之前那个姑娘搬走了啊?”
  阮湘觉得温年这邻里关系处理的还算不错。
  “嗯。”
  “搬走也好,上回我差点没被那姑娘的男朋友吓死,小温你都不知道,喝得烂醉的……”
  电梯上行就那么点时间,阮湘没想到自己还能听到好些八卦。
  出来的时候温年吐出一口气,嘀咕了句:“她上哪打听来的消息……”
  说完她去摁密码锁。
  “这房子我前年买的,不是很大,但一个人住还是挺多余,就招了个室友。“
  门一开,灯还没开,阮湘就听到沙沙沙的声音,“换了两个了,第一个还好,因为换工作就搬走了,之前一个,老带男朋友也就算了,自己出差,把密码告诉男朋友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大半夜的醉醺醺地过来,被我揍了一顿,他倒好,还报警了。”
  温年开了灯,阮湘发现她脚下蹲着一只巨大的金毛。
  “你怕狗吗?”
  温年问完就知道是白问,阮湘看上去还挺想伸手的。
  “那你后来……?”
  温年的这套房子看上去就很温馨,暖色调的装修,客厅的灯都是暖色的。
  “后来,当然是出了医药费了,花了我不少钱,不过这姑娘的房租我也没全退,她压根无视了合同上写的我的要求。”
  温年指了指沙发,叫阮湘坐那,她自己在客厅走来走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啊……打得很重?”
  阮湘嘴角有点抽,温年打架什么水平她这么多年依旧记忆犹新,可能因为祖传的功夫,加上本来就大骨架,单挑王基本实至名归。
  哪怕现在看上去挺女人的,估计打起来还是不会输。
  “也没多重啊,男人上班久了一半都虚,过肩摔一下就嗷嗷嗷的了,就是没收住拳,鼻青脸肿的,还去美容科了。”
  温年看了看电视墙,没找着她家猫,又去猫窝看了看,还是没有。
  她跪在地上,看了看沙发底,喊了声香香。
  阮湘愣了。
  温年又喊了一声,那小胖猫不在,狗头倒是冲她拱过来了。
  “边儿去你。”
  温年推开狗头,狗尾巴摇啊摇的,扑在阮湘的裙摆上。
  温年站起来,看到阮湘愣愣的模样,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别误会,我家小母猫叫香香。”
  “香味的香。”
  阮湘看起来不是很好。
  温年又解释了一句,“当初别人给我的时候就已经不小了,所以也没改。”
  阮湘还是觉得变扭。
  “来,看看房间吧。“
  温年说完自己先往那边走了,阮湘跟了上去,金毛马上跑到了温年边上。
  房间还挺大,温年推开门,刚开灯,床垫上就有个黄色不明物体窜了下来。
  温年弯腰抱起胖猫,捏了捏猫耳朵,“原来你在这里。”
  阮湘看了一眼,橘猫,还真的挺肥。
  “冰箱、洗衣机什么的你都可以用,我都没问题,晾衣服的话客厅那边阳台,水电有单独的表,每个月一交,房租我也不用押金。”
  温年抱着猫靠着房门对阮湘说。
  阮湘嗯了一声。
  “决定好了告诉我,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我帮你准备就成。”
  “谢谢你。”
  温年笑了笑,“客气了。”
  她的手一直在摸猫松软的毛,“还要坐一会儿吗?”
  “不了,我现在就走。”
  阮湘转身的时候温年哎了一声,“我又没赶你。”
  这种话让人怎么回啊。
  阮湘干脆不说话了。
  温年走回了客厅,把猫放到沙发上,“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我坐地铁就好了。”
  “那行。”
  阮湘没想到她这么干脆。
  “开玩笑的,你人生地不熟的,A和C都分不清,还是我送你吧。”
  温年的眼睛细长细长,眉尾还有一颗痣,要是垂下来的头发丝没能遮住,说话的时候特别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你!”
  这句话讲得非常正经,但阮湘还是嗅到了熟悉的调侃气息,又没能好意思像十几岁那样和温年杠,只能别开脸。
  “抱歉抱歉,就当我急需找人和自己分担房贷吧。”
  温年用手指勾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走吧。”
  她的车停在停车场,开出小区的时候她还特地绕了一圈给阮湘介绍这周边有什么。
  “还没问你,你公司是在哪边?”
  “也在这个区,十四号线的塔桥站。”
  “噢,那还挺近,”温年的车味道很让人舒服,“对了阮湘。”
  阮湘嗯了一声,转头看她。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没跟你说。”
  “什么?”
  “我是同性恋。”
  温年继续开着车,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但落到阮湘耳里跟炸开了似的,噼里啪啦地几乎要把她烧短路。
  “什么?”
  “我,同性恋。”
  温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她坦荡地很,拐弯的时候瞄了一眼阮湘,“吓到了还是怎么的?”
  “吓到了。”
  阮湘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压根没想到温年会是这种取向。
  她工作方面认识的年轻人很多,大学同学找同性伴侣也不是稀奇事,但是她都不熟悉,到现在还单身的虽然也挺多,按道理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温年是,她就觉得很惊讶。
  不过仔细想想温年好像一直没表现出对男孩的兴趣,就冲她能把一帮男孩痛打一顿的状态看,阮湘都没能想象她跟一个男人恋爱是什么样子。
  只不过那是以前,现在的话,她的层次,也不可能碰上条件好的吧。
  “那你介意吗?那时候我跟你介绍光介绍房子没介绍我自己。”
  温年舔了舔嘴唇,“你房东呢,今年三十四,有固定工作,有猫有狗,没什么不良嗜好,不抽烟,偶尔喝点酒,基本不会夜不归宿,也不吵。”
  “还有……现阶段还没有对象。”
  温年唉了一声,“希望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妈别逼我相亲了。”
  本来还挺严肃的,她最后冒出的这句话又把这种气氛打破了。
  “你妈还不知道?”
  “当然了,不然你看老季婚礼的时候她还能推我去接捧花么?”
  “那梦雯姐知道么?”
  “她当然知道,”温年笑了笑,“可把她愁死了,季大姐,成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
  “可是……以后的话……”
  阮湘看着前面的街道,想到b市,想到一堆堆的亲戚,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以后再说嘛,别想太多。”
  “我没别的意思。”
  阮湘抿了抿嘴,“我也就是租短期,等彻底安定下来会再找的。”
  “你现在怎么这么乖啊你。”
  温年笑着看了她一眼,“我都不太习惯。”
  “啊?”
  “感觉你结了一次婚,变了很多。”
  车快开到目的地,导航自己给关了。
  “嗯……我也有感觉到,”阮湘舔了舔嘴唇,“所以我想重新开始,新的城市,新的工作……还有新的自己吧。”
  “那我先预祝你成功。”
  温年开了车窗锁,看着阮湘下车,“到时候第一期广播剧出了,记得给我反馈。”
  “好。”
  阮湘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温年以为她还有事,降了车窗。
  “谢谢你啊温年。”
  阮湘冲温年笑了笑。
  倒是没别扭,温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这里,花了。”
  阮湘啊了一声,急忙掏出镜子看,温年趁这个时候开车走了。
  “真是可恶。”
  阮湘捏着小镜子,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车,笑了一声。
  心想:她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