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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月笼沙 2 ...

  •   白玦轻踩着她,身子微倾,耐心地等着迟清礼的答复。

      白衣被足尖推搡着,层叠堆积起来,温度透过衣衫,一层层地渗下来,莫名叫人有些脸红。

      迟清礼还在琢磨她方才说的那番话,从“这世上跪我的人”,到“与我平视的人”,是坦率的、直截了当的期许与鼓励。

      然后再到最后,温柔的一声:“替我揉肩罢。”

      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锋利却又柔软的人,就像是火,你明知会灼伤指腹,却又忍不住想要接近。

      师尊说……让我揉肩?

      揉肩这动作,模棱两可,可以是道侣间表达亲密与关心的方式,当然也可以是徒弟对师尊的尊敬与爱护。

      完全取决于当事人怎么想。

      “嗯,”白玦抿着笑,悠悠道,“走了一整天,腰酸背痛的,得有人来揉揉肩。”

      小冰块犹豫片刻,应了下来。

      她接过白玦递来的药膏,缓缓在掌心揉开,结果刚一抬头,便被大片柔白晃了眼。

      “师,师尊!!”

      迟清礼惯是清冷矜持,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目光移向地面砖纹,脸红道:“您不必……”

      白玦将后背长发撩起,没了遮掩,肩胛骨玲珑地展开,于月色下更显得剔透细腻。

      见迟清礼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架势,白玦也是哭笑不得。

      “都说是揉肩了,”白玦笑着调侃道,“你还想隔着衣服揉?”

      迟清礼脸红着争辩了几句“那也不能……”,然后又忽地没了声息。

      白玦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半晌后,肩上轻轻覆上一双手。

      揉烫了的药膏触上肌肤,顷刻便滑腻地润开,她谨慎地以掌心轻压,又慢慢将五指按下。

      她指腹微有些硬,侧面与虎口带着一层薄薄的茧,还有些经年累月留下的疤。

      不过也正因如此,那双手才修长有力,力度恰到好处,让白玦还挺享受的。

      她放松了些许紧绷着的脊骨,微仰起头,道:“继续。”

      迟清礼不敢有疑问,只能继续小心翼翼地揉着,连呼吸都收着,生怕吹到脖颈上,惹得白玦心烦。

      药膏渐渐渗入肌理,随着按摩的动作,在皮肉间逐渐热起来。

      迟清礼恰好寻到一块软肉,用指腹压了压,耳旁传来白玦的一声轻喘。

      她慌了神想收手,脚踝处却觉得痒痒的。

      咦,尾巴?

      那可是一条货真价实、雪白的狐狸尾巴,蓬松柔软,俯在四溢红纱间,有些不安分地摆动着。

      好漂亮的尾巴…这是师尊的原身?

      迟清礼还记得,之前炸毁泉眼封印之时,白玦也显出了原身——翘起的尖耳朵,九条雪色的狐尾。

      尾巴原是垂落地面,此时却悄悄地勾起来。

      像是一条蛇,亦或是柔韧的藤蔓。

      尾巴慢吞吞辄过包裹严实的白衣,缠上她的脚踝,轻蹭着布鞋与裤腿间的那一点缝隙。

      这下轮到迟清礼有点呼吸不稳了。

      尾尖轻轻挠着她,她缩了缩肩,声音中带了点求饶意味:“师尊,您的尾巴……”

      白玦散漫地“唔”了声,迟清礼这才发现她耳朵也化为了狐型。

      毛茸茸的,耳尖透着点粉。

      “你说那条尾巴么?”白玦懒声道,“它是有自我意识的,我也控制不了,你便忍着罢。”

      迟清礼:?!

      这句话实则半真半假,尾巴作为狐族重要的身体器官之一,她怎么可能没法操纵。

      只不过某些时候,尾巴也会无意识地,透露出些许主人藏在心里,但并没有表露出来想法。

      尾巴软乎乎的,最主要是个头很大。

      不像是白狐‘灵宠’那般精致小巧,而是大到,足以把迟清礼小半截身子埋进去。

      她每按一下肩膀,尾尖便缠上、缠紧一分,像只不知餍足的小动物,在咬上来之前,先将猎物牢牢困住。

      迟清礼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只能战战兢兢按着肩,终于在尾巴缠上腰际时,默默松口了手。

      “师尊,”她试探般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白玦侧过头来,笑着拉起垂落的红纱,头顶的狐耳一晃,像是在回应她。

      “技术还不错,”白玦道,“和谁学的?”

      缠着腰的尾巴也松了,乖顺地盘回她的身侧,白玦跷起腿来,尾巴也跟着摇了摇。

      迟清礼老实道:“之前被养母收留时,经常需要替她揉肩锤骨,就这么慢慢练出来了。”

      下半截她没说,倘若力气大了、力气小了、不慎按错位置,甚至是养母本身心情不好——

      她都会遭受一顿毒打,被克扣掉本就馊坏的午饭,然后被赶到柴房去罚跪。

      为了吃点东西,还有少挨些打,迟清礼自然就只能小心再小心,每次揉肩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白玦淡淡颔首:“嗯。”

      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难得没有立刻变回人形,而是以半狐型倚在床栏,眯眼发呆。

      -

      白玦心情当然很好,因为她不仅逗了小冰块,还把书灵气了个半死。

      “我…你…你这个,坏人……!”

      书灵气到语无伦次,道:“妖狐狸!大坏蛋!你都在对女主做什么啊啊啊!”

      白玦但笑不语:“不是在做任务么?”

      “你自己说的,让我把女主囚在身旁监视;又让我趁着夜色上下其手,打探她身上魔气的虚实。”

      白玦装作无辜:“你也看到了,我可是一丝不苟,认真严谨地全部完成了。”

      书灵:“…………”
      可恶,完成你个大头鬼啊!

      还打探魔气虚实呢,小冰块不过认真揉个肩膀,都要被你尾巴融成一滩水了!

      书灵愤愤磨牙,她越嚷嚷,白玦就越愉悦,将抱怨声全当成了美妙的乐章。

      说是气书灵,其实方才撩拨小冰块,也有白玦自己几分的坏心思在里面。

      她本身只想让迟清礼普通捏个肩膀,没想到对方技艺娴熟,五指灵敏,甚至还蕴含着隐隐的灵气。

      不过刚按几下,就把她半截身子按得酥下去,骨温肉软。

      可她堂堂九尾白狐,岂有受人之下之理?于是才化出狐型奋起反击,把小冰块撩到说不出话,这才满意收工。

      回过神来,白玦一抬眼,才发觉迟清礼还站在原地。

      小冰块虽然是低着头,视线却不怎么安分,似乎正透过发隙,悄悄看着她的尾巴。

      白玦浅笑了笑。

      尾巴撩上面侧,挠着迟清礼下颌的软肉,然后勾上泛红的耳垂。

      白玦撑着面侧,道:“怎么,一直盯着为师的尾巴看?”

      迟清礼猝不及防,被迫直视着白玦,弱声道:“我没有一直盯着您的尾巴看。”

      “怎么没有了,”白玦晃了晃尾巴,“我瞧着你眼睛都挪不开了,就跟之前看糖粒干果时一样。”

      迟清礼:“……”

      一下被戳穿小心思,迟清礼有些窘迫,她抬手捂住面颊——也就是刚被白玦撩过的位置,道:“只是好奇。”

      白玦道:“好奇什么?”

      “…只是好奇,您不是九尾白狐么,”迟清礼显然是现想的问题,“为什么只有一条尾巴?”

      白玦好脾气地答道:“九尾形态妖力太盛,在这偏远的边境小镇,容易招惹不必要的关注。”

      迟清礼懂了:“原来如此。”

      她顿了顿,又问:“那现在是因为…?”

      这冰块问题真多,白玦随口道:“队长不是说妖风肆虐,这才化出一条尾,在明日出发之前,先探探虚实。”

      迟清礼的脸已经不红了,转为一片崇敬之意:“不愧是师尊,处处照顾着我们。”

      白玦有些心虚:“那是自然。”

      天色渐晚,迟清礼跑出门洗了个澡,明明一个净衣诀便能解决的事,她却偏生对凡人繁琐的生活习性很执着。

      再回来时,小姑娘身上带着一股清冽的水汽,她以布擦着长发,小心地推门进入。

      “师尊师尊,”她唤道,“我方才在洗漱时,发觉了几个古怪之处。”

      白玦用扇柄敲敲床沿,示意她坐下。

      迟清礼乖乖靠过去,不过不敢完全坐下,只是以膝压着床榻,斜靠在边缘位置。

      “之前那位队长,不是说她队伍里有一名西域国人么?”

      迟清礼神秘兮兮道:“我方才灌水时,在清泉旁遇到那个人了。”

      西域国衣饰与她们很不同,故而十分好认。

      迟清礼抱着水罐,刚转过弯,便见月色下站着一名披着金纱的女子。

      对于沙漠的炎日热风来说,她穿得有些过于厚实了。

      墨绿长袍将身体紧紧包裹,项上、腕间都戴着繁琐的金环,枷锁一般围着。

      她持着个水瓢,急切地勺起清泉,先是痛饮了几大口,紧接着又将清泉往自己头顶、身上浇去。

      临近沙漠,水源稀少而珍贵,她这么浪费的行径让迟清礼皱了皱眉。

      正欲出言阻止,那女子也发现了她,顿时便如受惊兔子一般,“哐当”扔下水瓢,着急忙慌地逃走。

      “若是渴了,饮水便是,”迟清礼很是不解,“为何要将水浇到身上?动作还如此急切。”

      白玦也陷入了沉思。

      她点了点扇,道:“你可否在那人身上感受到任何异样?譬如灵力、妖气等等。”

      或者是魔气,白玦在心里道。

      迟清礼却摇摇头:“不,什么都没有。她应该就只是一名普通凡人而已。”

      或许是太渴,或许是性子急图凉快罢了——白玦也很想这么轻描淡写地解释过去,但其中解释不通的事情太多。

      比如,清泉对所有人开放,按需索取便是,她没必要如此急切;

      又比如,商队已经在这里驻扎一段时日了,她又是唯一的,众人倚仗的西域国人,捧着护着还来不及,为什么一见到迟清礼便跑?

      还没正式进入西域呢,便引了这么多疑点出来。

      迟清礼原是坐在边缘,不知想到什么,向白玦靠近一点:“师尊,我觉着……”

      话还未说完,耳畔忽地灌进一声轻细的喘。

      迟清礼这才发觉,自己顾得想事情,手下不知何时,正压着一条柔软的尾巴尖。

      余光之中的白玦垂着头,长睫微微眯起,眼角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尾尖被压在掌心下,有些躁动地摆动着,尖端绒毛骤然蜷起,透出一丝淡红颜色。

      “师尊,对-对不住!”迟清礼慌忙想拿开手,“我不是故意的。”

      手腕却被人压住了。

      白玦倾过上身,五指扣着迟清礼手腕,指腹不住划过肌肤,慢慢收拢些许。

      她唤她的名:“迟清礼。”

      不是温和的“清礼”,带着些调笑的“小冰块”与“小徒弟”,亦或是有些过分亲昵的“小清礼”。

      而是连名带姓三个大字:“迟清礼。”

      漆色的发落在面侧,迟清礼头一次从白玦的笑意中,品到一丝冰冷的,要将她烧透的凉意。

      呼吸离得极近,分明还未触到,却已然融融地裹住耳廓,她凉凉道:

      “没人告诉过你,不能摸狐狸尾尖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月笼沙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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