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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垂涕涟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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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韩渊回到家中,太阳渐渐沉入山头,天色昏暗,村里的孩子们没有打闹了,村子里安静了许多,甚至安静得有些可怕。
很多人站在韩渊家院子里,有的站在堂屋门口,堂屋里有人在哭泣,屋里设着灵堂,堂前摆着韩恨彸的遗像,韩馨与奶奶趴在遗像前 “呜呜”啼哭,韩渊站在边上盯着父亲的遗像双目无神,体态悲凉。
一个法师在灵堂前含糊不清的诵着经书,韩渊家老少亲戚都在堂屋里小声抽泣着,白送青抬起头来看着遗像,满脸的泪痕,伤心的说道:“儿啊…你咋就这样走了…让我这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说着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傍晚来临,韩渊家门前的老杏子树随风晃着,树梢上站了好几只乌鸦一直叫着,越叫越烈,呱呱的叫声把这里烘托得让人哀思如潮。
夜渐渐深了,法师及亲人们都去休息了,韩渊在灵前跪着不愿离去,他眼睛愁得陷进眼眶里去了,直直注视着父亲的遗像发呆,突然一阵风吹来,他懵然回过神来。
这时,有人摸了一下他的后背,他起身转过头一看,咧着干涩的嘴说道:“奶奶,你快去睡吧!我在这里陪陪爸。”白送青摇摇头,“孙儿啊!哪能睡得着!”
韩渊和奶奶都走到堂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烛光在灵堂前散着光芒,点燃的香火冒着青烟,烟雾直袅袅的往上升,俩人都没有说话,这里此刻万籁俱寂,恍若进入一个无声的世界。
多天后,在一片林子里,只见一堆黄土静静呆在这幽寂的山里,黄土上插了一根竹竿,竹竿上的一束白纸随风荡漾着,这人生最后的归宿是多么的悲凉,一束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来,抚慰着广袤的大地,却抚慰不了这凄冷的景象。
夜幕降临,村子里又亮起了星星灯火,韩渊与韩馨及奶奶正在吃晚饭,屋里灯光暗淡,显得有些模糊不清,韩渊瞅着窗户,突然说道:“我先去休息了,明天要去看看妈,还要去上班。”
白送青亲切的说道:“孙儿,早些睡,这些日子累着了。”韩渊点点头起身走开了。
韩馨给奶奶夹了一些菜到碗里,“奶奶,吃点。”
白送青看着韩馨,“你也吃些。”
韩馨摇摇头,“奶奶,我不饿,你吃吧!”
白送青叹了一口气,“哎!咋吃得下!”
一阵风吹来,杏子树哗哗作响,风过之后这里又安静起来,让人不由得陷入沉思。夜深了,村里的灯火渐渐消失了,整个山村陷入一片黑暗,一阵阵虫鸣声此起彼伏。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来,韩渊正在洗脸架旁拧毛巾,韩馨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哥,收拾好了咱走吧!”
韩渊把毛巾挂了起来,“诶,走吧!”俩兄妹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起朝院门走去。
一小时后,俩人来到了医院的一间病房门口,韩馨轻轻推开门便一起走了进去。此时一个护士正在用毛巾给佟悲莲擦着脸,护士看到俩兄妹来了,忙说道:“你们来了。”
韩渊对护士说道:“我妈怎么样了?”
护士摇摇头,“你们要做好心里准备……”
韩渊一把抓着护士的衣服,“医生,我妈到底有多严重?”
护士皱着眉头,“如果用进口的药物和设备进行治疗,还能延长生命时间,整个费用也差不多上百万,你们交钱办理手续,可以提早进行治疗,不然……”
韩渊忙说道:“医生,救救我妈。”
护士一脸无奈,“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护士。”韩渊突然愣神了,他随即放开了手,护士忙着走了出去。
韩馨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握着母亲的手。此时韩渊的电话响了,他摸出手机接通了电话,电话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你早点过来,这边挺忙的。”
韩渊用着低沉的声音回应道,“经理,我妈病得很严重,我想请个……”还不等韩渊说完。
电话里面一股带着蛮横的声音传来,“店里很忙,半小时不赶到,就别来了。”
韩渊苦不堪言,“好…经理,我知道了。”说着看了一眼韩馨。
韩馨忙说道:“哥,你先去公司上班吧!这里有我照顾着。”
韩渊此刻无奈至极,却又无可奈何,他只是微微点着头,没再说一句话,起身看了母亲一眼,便走出了病房,韩馨默默注视着母亲,把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这人世间最温暖的温度。
在这残酷的现实中不得不委屈求全,虽有万般痛楚,还是要挤着笑脸去面对。
此时,韩渊所在的酒店里正在摆宴席,坐在席上的男女老少嬉皮笑脸,好不欢乐,店里的服务员忙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堂经理在旁边指手画脚,嘴里不停的唠叨,让人有些心烦意乱。厨房里的厨师们忙得不亦乐乎,说说唱唱,一盘盘香喷喷的菜肴连连出锅。
洗碗间的师傅们埋头苦干着,边上站着一个领头的师傅,手抱在胸前,在旁边左一句右一句的催促大家干活,生怕无碗吃饭。
韩渊放下碗筷,直了一下腰,旁边那位领头的师傅立马吼道,“嘿,你干嘛呢?快刷呀!”韩渊瞟了他一眼,又接着刷起来。
领头师傅背着手走开了,边上一个大叔边刷着碗边对韩渊说道:“小伙,你年纪轻轻,咋来干这个?”
韩渊挤出一丝微笑,“叔,干这个一样能吃饭!”
大叔微笑着回应,“你上了几天班,看你对大家和和气气的,这么有素质,应该念过不少书吧?”
韩渊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书是读了,到头来还是一样为了生存发愁!”韩渊说着挤出一个不堪言语的笑容又继续埋头刷碗。
大爷摇着头叹着气,“哎!读书人,没想到也一样苦啊!”
人生一世,难免祸福相依,一个坏脾气的人变善良了,社会就变得友善了,一个好脾气的人变凶煞了,社会就变得恶劣了,心胸狭隘的人被社会给宠坏了,心胸宽广的人被社会给磨坏了。
中午下班后,韩渊匆匆来到了医院病房门口,他手里提着的午餐,轻轻推开了房门,便匆匆走了进去,到了病房内,韩馨正坐在母亲床边,只见奶奶也在旁边,韩渊忙喊道:“奶奶来了。”
白送青忙回应着:“一个人在家没个说话的。”
韩渊走到床边的桌子旁,把饭菜放到了桌子上,“你们吃饭吧!”
韩馨摇头说道:“一点都不饿,不想吃。”
白送青一脸哀愁,“哪里吃得下饭。”
韩渊忙说道:“不吃饭,身体熬垮了。”
这时,佟悲莲费力的说道,“馨儿……给我水……”大家忙看向佟悲莲。
韩渊走到床头说道:“妈,你醒了。”说着扶起母亲,韩馨端着一杯水递给了韩渊,韩渊小心翼翼的喂母亲喝着,佟悲莲小小喝了一口便不喝了,韩渊放下杯子,轻轻扶着母亲躺下,“妈,躺下好些。”
佟悲莲躺在了床上,她脸色惨白,唇皮干裂,面部消瘦了许多,说话声音极其微弱,“儿啊……”
韩渊忙握着母亲的手,“妈,我在这里呢!”
佟悲莲艰难的说道:“爸妈对不住你了,还没给你说个媳妇,我这心里放不下呀!”
韩渊安慰着,“妈,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说。”
佟悲莲轻轻摆了一下头,“怕是等不了了!”
韩渊红着眼,此刻心如刀绞,“妈,你一定会好的,老天爷照顾好人。”
韩馨和奶奶在旁边也忍不住悄悄抹着眼泪,佟悲莲艰难说着,“儿啊!你爸妈没本事,让你和馨儿受苦了。”
韩渊一双胀红的眼注视着母亲,“妈,我现在工作了,就有工资拿,咱家生活会渐渐好起来的。”
佟悲莲眼泪顺着眼角溢出来,“你和馨儿从小就乖巧懂事,我这辈子有你们兄妹俩,知足了,儿啊……妈要去找你爸了……”
韩渊眼眶里的泪水再以止不住,顺着脸颊不停滑落,“妈,你别说了……”此刻一家人细细的抽泣声回荡在屋里。
病房里凝聚的悲痛与绝望正一步步充斥着他们的内心世界,这些无形的魔鬼,正一点点吞噬他们的欢笑和幸福,让这一家人摧心剖肝!
次日上午,洗碗间里的师傅们异常忙碌,韩渊拿着一个盘子突然不小心滑落到地上,“哐当”一声摔得粉碎。
这时,领头的师傅顿时扯着嗓子就开始吼着韩渊,“干嘛呀?你当盘子是皮球啊?没得商量,照价赔偿。”
韩渊无奈的瞅了一眼领头师傅,这领头师傅“哼”了一声背着手就走出了洗碗间,韩渊忙拿来清扫工具清扫地上的盘子碎渣。
太多时候,被人欺辱,心总是刺痛,被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难过之极,但被踩的时候却多得难以数清,有多少人至始至终忍受着被压迫的痛苦,被压迫的人的无奈与痛苦只能埋在心中慢慢腐烂,世间任何的屈辱与痛苦都附在了社会最底层的人们身上,只有他们才能明白痛苦的真正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