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
第二十一章
“做都做了，你现在又扭捏个什么劲儿。”
头顶上方响起一道十足幽怨的声音。
陈冉冉一惊，抬眼看去，正巧对上一张倒挂的铁质面具，三条银发小辫子在眼前晃来晃去。
“……”陈冉冉平复呼吸，冷声提醒他，“忘记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规矩了？”
小一悄无声息地落下来，四目相对，他不情不愿地取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秀得有些女气的脸。
与高大的身材不符，他的眉眼生得漂亮又懒散，倘若笑起来，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陈冉冉让他坐近一点，抬起手，顺着眉骨往下摸，评价道：“明明很好看，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遮起来。”
还能为什么……
干一行爱一行。
顶着这张脸，在星盗堆里哪来的威慑力。
老子可是要做星盗王的男人！
柔软的触感只在脸上停留了几秒。
小一却觉得陈冉冉的手指似乎有种特殊的魔力，即使移开了，依然会有种被灼伤的错觉。
“找我什么事？”陈冉冉拿起床头的杯子。
他的嘴唇沾了些水光，呈现出微妙的裕望气息。
小一口干舌燥地拖过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掏出一个十分精致的木盒，丢给陈冉冉。
“你的画卖出去了。”
木盒表层有种冰冷的血气，是小一身上的味道，陈冉冉打开一看，里面装着满满的星际通用货币、黄金和宝石。
他满意一笑：“小五给我发过消息了，听说拍卖那天，有两个冤大头僵持不下，愣是把画册价格抬上去了。”
小一低头嗤笑。
可不是，其中一个冤大头正是他。
陈冉冉的画册在拍卖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虽然画师初出茅庐没有名气，但是其笔触构图都沿袭了国画《鸳鸯秘谱》的风格，艳丽纯正，全套二十四张图，命名为《风月机关》。
亮相后，好多人争相竞价。
小一那天喝多了酒，脑袋里昏昏沉沉，鬼使神差地跟着出了两次价格。
最后抬到了三百万星币，对一个新人画师来说，这是很有脸面的价格，出价人来自古老的约克家族，他们对这本画册势在必得。
见状，那些凑热闹、看稀奇的差不多都收手了，反正到时候买临摹本也行。
小一沉着脸坐在贵宾包间里，一边抱怨这种春宫图有什么好抢的，一边命人往死里追加。
那边出三百一十万，小一就出五百万。
那边出五百五十万，小一就出一千万。
如此几个来回，约克家族的人很快败下阵来。
小一稀里糊涂地带着画册去拍卖，又稀里糊涂地原样带了回来，还被帝国拍卖行抽掉百分之二十的分成。
悔得肠子都青了！
小一想不明白一向抠门的自己，怎会做出这种自相矛盾的的事情，但要他让给别人，他又有些舍不得。
他躺在钟塔顶看了一晚上的月亮，吹了一晚上的风，最后得出结论——
应该是酒的问题。
*
病房里，陈冉冉数钱数得喜笑颜开，顺口说了句：“现在这么阔气的冤大头可不常见了，能打听到卖家是谁吗？”
“不行，拍卖行从不透露买卖双方的身份信息。”
陈冉冉没有注意到小一紧绷的表情。
他很可惜不能结识这位知己，叹气：“我还想问问他喜欢我的画吗。”
小一回忆了一下画册内容，耳朵微微红了，犹豫片刻后，含糊道：“喜欢的……”
声音低低的，从唇边挤出就消散在空气中。
陈冉冉收好钱箱子，抬头发现小一还站在原地，心情很好地问他：“还有事？”
小一抿了抿嘴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不吹哨子？”
陈冉冉没反应过来：“什么？”
小一低着声音问：“为什么遇到危险的时候，不吹我给你的骨哨？”
陈冉冉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往后一靠，随意道：“忘记了，有什么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小一怔怔地想。
以前的殿下，一遇到危险，会立刻寻找他的身影，这种习惯就像是刻进了骨血里，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殿下已经不需要他了。
小一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真脏。”
月光下，银发少年一脸嫌弃地把男孩从一处浅坑拎起来，“你在干什么？多大了还玩泥巴。”
男孩抬起小脸看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挣扎，低下头，湛蓝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少年只要一松手，他就会又爬过去，安静地躺进浅坑里。
小一不耐烦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男孩歪了下脑袋，稚弱的嗓音艰难吐字：“死、死掉了……埋起来……”
小一心中疑惑，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用刀把浅坑旁微微隆起的土堆拨开，先是一团团混杂着泥土和石子的黑色头发，随后出现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唇角挂着凝滞的笑意。
“……”小一吓了一跳，随后发现不过是个早就被淘汰了的一代仿真机器人。
“死掉了。”男孩出神地望着它。
小一拧着眉头：“我帮你把它埋好，你不许再玩泥巴了。”
他本以为男孩可能会哭闹，没想到他沉思片刻，只问了句：“你会代替她陪着我吗？”
“会，以后我就是你的护卫。”
男孩轻哦了声，点头：“那埋吧。”
说完没再看那个机器人一眼。
两人自此在偌大的皇宫相互扶持，磕磕绊绊长大，虽然时不时发生争吵，但谁也离不开谁。
……
小一垂下脸，尽力掩住眼底的戾气。
可是现在，小男孩又找到了新的替代品，从来只照着他一人的月亮，也开始照别人了。
要怎么办。
把月亮摘下来么……
低哑而艰涩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以后遇到危险……记得吹骨哨，我会及时出现在你身边的。”
陈冉冉淡淡点头，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把小一的话放在心上，他看了一眼外面。
“有人来了，你可以走了。”
小一无声短促地笑了下，戴上面具，从窗户离开。
*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来。
为首的兰斯校长观察了一番陈冉冉的脸色，恳切地同他道歉，并表示学校会一力承担此次突发事件的全部责任。
兰斯态度很温和：“你还想继续留在机甲作战学院学习吗？”
他的想法并不重要，反正系统也不会让他走。
陈冉冉点头：“当然，您看我才上了几节课，就已经能够操纵机甲战斗，是不是代表我很厉害？”
兰斯轻笑：“确实有天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
离开前，他告诉陈冉冉，可以在医务室多休息几天，学校已经批了假。
陈冉冉忽然想起什么，咳了一声：“那台被我拧坏的机甲……我要赔偿修理费用吗？”
听说军用战斗机甲造价相当昂贵，不知道卖画的钱够不够。
兰斯失笑：“这个不用担心，你注意自己的身体就好，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医生。”
学校的领导班子慰问完陈冉冉，也陆陆续续走了，只有最后面的托曼留了下来。
他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本就潦草的头发更是惨不忍睹，像只争夺雌性时打输了的瘦高鸵鸟。
男人关上门，面无表情地俯视陈冉冉，深吸一口气：“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有些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当时是你一个人在操作机甲吗？”
飓风号是B级机甲，如果是单人操作，对信息素阈值的要求很高，通常只有Alpha才能完成。
托曼把昨天的对战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始终想不通陈冉冉是怎么做到的。
精准的判断力，果断利落的身手……让他来制服失控机甲，恐怕也做不到更好了。
事故发生前半个小时，这人明明还是个连控制面板指令都没认全的Omega学生！
陈冉冉回忆了下当时的情景。
他似乎陷入一种奇异的状态，就和上次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一样，在大脑转动之前，身体就凭着本能行动了。
“是我一个人操作的。”他答道。
托曼脸色很怪异：“你以前接触过机甲？”
陈冉冉摇摇头，含蓄暗示：“老师，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啊……我其实是个机甲天才，只是猜测，不一定对。”
陈冉冉志得意满地翘起唇角，打脸的感觉真不赖。
托曼陷入沉默，过了许久才艰难道：“即使你在机甲上很有天赋，我依然不希望你留在我的学院，Omega不适合上战场，这只是我个人建议，你可以不听。”
这个瘦高的中年男人瞳孔呈现出灰败的暗色，一贯刻薄挑剔的表情从脸上消失后，竟然显得有些颓唐。
病房很安静。
陈冉冉忍不住开口：“老师，我想知道为什么，单纯看今天的表现，我已经能够打败绝大部分Alpha了，兰斯校长也夸我有他当年的风采，你为什么这么反对——”
“你懂什么！”
托曼粗暴地打断他，眼中带了几分冷漠，“兰斯……哼，你们都是能力很强的Omega，当然会惺惺相惜，以为可以拯救世界！”
陈冉冉发现，每次只要一提到兰斯的名字，这个男人就会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而且刚刚一大群人涌进来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很古怪，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托曼单方面抗拒地兰斯。
没有眼神交汇，没有肢体接触。
陈冉冉小心试探：“老师，你是对……校长有偏见吗？”
托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无论发生什么，我的想法都不会改变，你好好养病，落后的课程进度我会让其他同学帮你补上。”
他转身大步离开。
*
陈冉冉困惑地看着门口。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性Beta推门进来：“同学，现在方便换药吗？”
陈冉冉老老实实趴在病床上，露出一截瘦削的腰，一侧皮肤因为受到撞击，呈现出可怕的乌紫色淤青。
医生的手法很细致。
陈冉冉轻轻吸了一口气：“医生姐姐，你觉不觉得校长和托曼老师之间，很诡异。”
医生被他的称呼逗笑了：“你是今年的新生吗？”
陈冉冉嗯了声。
“难怪。”医生问他，“你应该知道校长是边防军出生的吧？”
“知道，百年前最杰出的军事家，荣耀加冕，功勋集身。”
医生回忆起前事，轻轻叹气：“何止啊，我还记得，当年的兰斯将军打下左旋臂星系后凯旋的盛况，整个帝都的少男少女都因为他沸腾了。”
“托曼当然也不例外，他比我还要小一点，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没多久也去投了边防军，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爬，眼看着就要被提拔为兰斯将军的副官了，结果第二天爆出秘闻，将军其实是Omega。”
“可想而知，小托曼的信仰崩塌了，那段时间整日仰头长啸，质问苍天为何这么对他。后来将军退伍，决定创办军校，我们这些旧部下都跟来了，托曼虽然也打了退役报告，却死活不肯来军校任职，最后还是将军亲自前去，才将他请过来的。”
医生唏嘘，“一百来岁的人了，还没治好中二病，你别太在意他说的话。”
陈冉冉翻了个身，出神地盯着天花板，隐约明白托曼为何如此反对Omega上战场了。
因为他亲眼目睹过，作为先驱者的兰斯校长，曾经过得有多苦。
换完药，医生把东西收起来，笑着打趣他：“对了，我听说今年有个特别厉害的Omega新生，不会就是你吧？”
陈冉冉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极力否认：“……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
*
接下来几天，陈冉冉在病房深居简出，就连站在窗口透个气都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瞧见脸。
本以为等风波过去就好，结果绯闻男主之一主动上门了。
门口有人敲门，陈冉冉正戴着全息眼镜看电影，以为是医生来换药，翻身趴好，十分配合地把衣服掀起来：“怎么今天这么早？”
对方没有说话，短暂的沉默后，脚步声靠近了陈冉冉。
一只手帮他把衣服下摆拉下去，动作很小心，仿佛正在做的是一件神圣的、值得慎重对待的事情。
陈冉冉察觉到不对，慌忙摘下眼镜，看到陆升坐在床边，平静地看着他。
陈冉冉还没做好跟他见面的准备，蓦的坐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陆升递给他一块金属圆片：“这些天的课程我都录下来了，你看看，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知道了，你放在桌上吧。”
陈冉冉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似乎跟他没什么话可说。
等陆升走了后，他浑浑噩噩地又看了半个小时电影，才陡然意识到自己把眼镜戴反了。
“……”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冉冉没了兴致，摘下眼镜扔到一边，点开社交软件，意外发现好些天没登录，陆升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过了他的小号。
*
陆升刚回到寝室，终端收到一条新消息提醒。
【撞入哥哥怀里：哥哥，约吗？】
陆升看着屏幕沉思片刻，许久后才想起这个账号是怎么回事。
自从入学时在新生挑战赛连续挑翻数十位学长学姐后，他的联系方式不知怎么传了出去。
每天都有很多人加他。
其中，这个账号最为特殊，因为他的备注信息只有一句暧昧不清的话——【哥哥，约吗。】
那天，从陈冉冉寝室回去的路上，陆升心神恍惚，接受别人的申请信息时，手一滑，不小心点到了下面一行。
之后对面一直没有动静，他也忘了删。
陆升垂眸，手指轻轻摩挲屏幕，不小心碰到了头像，一张朦胧的锁骨照立刻跳出来，占据大半屏幕，角度自上而下，领口敞开了一点，引得人忍不住想往里看。
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
陈冉冉信心十足地等了好半天，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不应该啊……
他研究过了，这种白白软软又主动进攻的Omega，在Alpha中最受欢迎了。
拍照的角度是他精选挑选过的，恰到好处地展露身体，同时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陆升总不能凭一张锁骨照，就认出自己是谁吧。
难不成是没发出去……
陈冉冉决定再发一遍。
屏幕上跳出一个刺目的红色感叹号。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朋友。】
陈冉冉：“……”
陈冉冉若有所思，立刻重新加他好友。
【撞入哥哥怀里：头像是本人，不满意？】
陆升没有通过申请，而是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撞入哥哥怀里：头像是我啊，你再好好看看。】
对面直接没回了。
陈冉冉坚持不懈地给他消息，试图用真情打动他。
【还在吗？】
【我承认你的小花招成功地勾引到我了，真想狠狠把哥哥办了。】
【我明白哥哥为什么欲拒还迎了……把头像换成你了，爱了吗？真拿你没办法。】
陈冉冉换的是那张陆升浑身鞭痕吊在笼子里的随手画，抹掉背景，又细化了脸和身体部分，一眼就能看出是他。
这次，陆升终于回复了，短短两个字，仿佛忍无可忍到极点。
【LS：换掉。】
陈冉冉眉梢挑了那么一下，想也不想地回他。
【撞入哥哥怀里：你在说气话。】
【撞入哥哥怀里：我不信。】
【撞入哥哥怀里：除非你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