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逃跑 ...
-
赵一淼晃晃悠悠从五楼病区出来，走步梯上九楼。
他身体佝偻，啪嗒啪嗒地拖着脚步，这儿本来也没什么人走，电梯和直梯有好几个呢，谁要绕一圈走廊过来走长长的楼梯呢？
安安静静的楼道里，他走路声音好大，无所谓，反正也没人听到。
走到六楼的楼梯间，那个黑灰色的小东西还大喇喇地躺在那里，见到赵一淼过来，就哼哼唧唧地给他让路。
赵一淼喉头发紧，铁爪子挠一样，让他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
小东西抬起嘴，张大嘴巴看着他——它只有身子和一张嘴，这会儿仿佛代替了眼睛的功能，居然满是疑惑。
多可笑，都这样了，那两只鬼还说自己命好呢。
赵一淼蹲下来，和小东西对视，自嘲地嘟囔起来：“喂，你是什么鬼呢？你能看到吗？”
小东西似乎被吓到了，呆呆愣愣地傻在原地，也不动弹。
他干脆坐下来，把两条长腿神展开，垂到台阶上。
“我这个人啊，自小就不讨别人喜欢，所以也没什么朋友，”他不管不顾地说起话来，“爹不亲娘不爱的，上学的时候还老被人家欺负。”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倒霉呢，好容易遇见意外，”他仿佛陷入了回忆里，长长的刘海盖住了眼睛，“现在也是，莫名其妙就见了鬼，给自己惹了一身骚，我就想当个死宅，老老实实在家混吃等死，怎么就这么难呢？”
“还有，现在连个给我做饭的人也没了。”他无奈地笑了，扭头去逗那个小东西，“怎么办，要不我把你捡回家，给我做饭去？”
小东西听到这里，才如梦初醒般尖叫起来，一溜烟儿从窗户飞着跑了。
赵一淼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又坐了好一会，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伤口早已痊愈，心口还抽得疼个不停，他没来由地想，要不干脆回老家吧，或者随便找个城市搬过去，哪儿都行，国外也可以！把这糟心事都给忘掉，就当做了一场梦好了。
可周韬那流着泪的眼睛又出现在他面前，赵一淼惴惴不安，明明答应了人家，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的话，会不会不太好呢。
管他呢，赵一淼重新往九楼走，楼梯又高又陡，好像永远看不到尽头，懦弱和迟疑占据了上风，他打定主意，把自己变成一只鸵鸟，就此逃离。
反正我有钱，去哪儿都一样。
赵一淼小腿肚子有些酸，他不由自主地去摸扶手，就此打住吧，回去和那两只女鬼说清楚，不是自己不肯帮忙，到底就是个普通人，他也无能为力。
可这会儿，手上却传来了奇怪的触感，赵一淼疑惑地看自己的手，然后发现被沾染上了黏糊糊的黑色液体。
这是什么？石油吗？赵一淼用鼻子凑近了闻，差点没给他熏一个跟头，这什么味儿啊，太腥，太臭了，简直像之前被他遗忘在厨房池子里的那条死鱼。
不对劲，赵一淼惊觉发现，旁边的楼梯扶手上，居然全部都是这种浊臭不堪的液体，他心中打鼓不敢多留，扭头就往外跑，准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啊！”赵一淼尖叫起来，他刚一转身，就结结实实撞到了一个“怪物”的身上。
怪物有一人多高，脑袋都快顶到门框上去了，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毛，仿佛刚从水里被打捞上来的黑猩猩，只有那张脸——赵一淼一见，几乎都要晕了过去，那张脸上布满了伤痕和丑陋的纹路，外翻的朝天的鼻孔，喷着白沫的两排尖利的牙齿，正“哈哈”地喘着热腾腾的粗气。
“妈呀！”赵一淼往后一跌，摔倒在地，发觉自己的身上又沾上了那黏糊的液体，原来是那怪物身上流下来的，是血吗？怎么能流出来这么多！
那怪物仿佛才瞧见赵一淼似的，仰天长啸一声，伸手就把他小鸡一样提溜起来，赵一淼腿到用时方恨短，在空中胡乱地踢打着，嘴里大喊大叫，甚至连那两只女鬼的名字都叫出来了。
老天爷！耶稣！阿弥托佛！他吓得要死，随便是谁都好，救救我啊啊啊啊啊这只怪物要吃我啊！
那怪物仔细端详着赵一淼，当个新鲜物件般地把玩，片刻就觉得腻味，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他的脑袋就要咬下来。
那浊臭的鼻息声几乎都要挨着他的脸了，赵一淼本能地伸手去挡，电光火石间，感觉脖子上的力量一松，自己就要往下掉。
可下一秒，他就被人牢牢接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又被往后一丢，摔倒在地。
赵一淼磕到了头，脑瓜子嗡嗡作响，费力地抬眼一看，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手持一柄长剑，正面对着怪物，毫无惧色。
这不就是林瑾吗？
赵一淼心内大喜，恨不得冲上前抱紧对方的大腿。
“你快走，我撑不了多久了。”林瑾背对着他，微微颤抖，长剑上鲜红的血液水一样地往下淌，淅淅沥沥淋了满地。
这会儿赵一淼才发现，林瑾受伤了。
他慌不择路地爬起来，却发觉自己无路可逃，壮着胆子问前面僵持的人：“我......我往哪儿逃啊？”
林瑾没有回头，而是提起了剑，直接往怪物的身体刺去。
剑锋刚健，伴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直直地戳穿了怪物的胸膛，而那家伙也没有躲，扭曲的五官挤出一个可怕的笑容来，硬生生把剑从自己的身体里拔了出来，然后一跃而起，朝着林瑾扑了过去。
瞬时天地又黑雾弥漫，空气中黏腻的全是腥臭的味道，赵一淼眼睛莫名酸涩起来，看不清楚两人发生怎样惊心动魄的打斗，只好颤抖着腿站起来，摸索着墙边想逃跑。
明明只是一个楼梯间，他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鬼打墙！他突然恍然大悟，自己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给困在原地了，这下急的满头大汗，出也出不去，退也退不得，又为林瑾担心，那滋味就别提了。
没过多久，他就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带着他往前走去。
“林瑾！”他高兴地叫起来，这是一双男人的手，苍白有力，却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赵一淼凑上前去，想跟林瑾说话，但眼前的雾好奇怪，弥漫得哪儿都是，这么近的距离，却怎么也看不到对方的脸。
“你怎么样了？怪物被打跑了吗，有没有受伤？”赵一淼踉踉跄跄地跟着走，虽然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但没来由地对林瑾就是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可能是因为他之前的“张院长”身份，可能是他剑斩恶鬼的决绝，也可能就是因为刚刚在病房里，看到的那双忧伤的眼睛。
“能听到我说话吗？还好吗？”赵一淼顺着对方的手看上去，刚刚他受了伤，顺着剑往下流血......鬼也会流血吗？
不对！
赵一淼突然心内一惊，拉着自己的这只手白白净净，没有一点伤痕......
不是林瑾！
他蓦地抽回手，倒吸一口凉气，扭头就跑，就直接被踹倒在地，栽在冰冷的，肮脏的地上。
一张可怖的脸出现在他面前，露住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赵一淼尖叫起来，不管不顾地大声喊叫：“林瑾救命啊！我在这儿，救我啊！”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努力往前逃命，脚下却全是黏糊糊的液体，是血吗？林瑾的还是怪物的？他没时间多想，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慌不择路地往前跑。
身后的嚎叫声越来越近，赵一淼的心脏几乎都要爆裂而出了，他绝望地想，它在追我！怎么办，难道上天要惩罚自己的背信弃义，把他也变成一只鬼，好完成对周韬的承诺吗？
他气喘吁吁，体力不支，几乎就要摔到，突然听见自己身后发出沉重的响声，然后，就听到了怪物的哀嚎。
“别回头！”
赵一淼听出来了，这是林瑾的声音，他在迷雾里大喜过望，扭头拼命想要找对方的身影。
“别回头！”
林瑾的声音再次传来，带了明显的斥责和警告。
他不敢再回头，也不敢在往前跑，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后面传来的嚎叫声、打斗声、呻吟声......
不知过了多久，十几秒？还是半分钟？在奇异的空间里，他的视觉和听觉被无限拉长——以至于无法判断出自己身处何方，他终于忍不住地，回了头。
浓雾逐渐散去，惨烈的痕迹触目惊心，林瑾坐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着怪物的头颅，然后“咔吧”一声，拗断了它的脖子，怪物的身体痉挛地抽动起来，被对方狠狠地按住，濒死地进行着挣扎，黑色的毛发飘落了一地，又缠得哪儿都是。
林瑾面色沉静，衣服的杂乱和被血液濡湿的头发，才证明了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多么激烈而殊死的较量，直到身下的怪物不再挣扎，他也没有松手，而是加大了力气，直到把怪物的脑袋活生生地从脖子上摘了下来，一瞬间，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身一脸。
赵一淼呆呆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刚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