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发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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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被染成了艳黄色，还是那种渐变的黄，由暗到亮，可能是染得时间长了，发根处长出了乌黑的颜色。根根头发被烫成了卷发，额头前搭着刘海，时柠边习惯性的撩起柔软的头发，放荡不羁，嚣张阴鸷。
遮眉的刘海显得坏极了。
远远一打眼，从头到脚扫一眼，大部分人都会啧啧几声。原因是太过于亮眼。
其实现在时柠边挺尴尬的，那天醒来后发现屋里温度高了，身上也搭上了毯子，想来应该是顾初妄帮自己的弄的。现在的时柠边不知道说什么好，嘴巴蠕动半天，最后放弃。直视顾初妄，等他来和自己搭话。
“朋友，你的头发挺有个性。”顾初妄轻松一笑，把刚抽了一口的烟捻灭，挥散眼前的二手烟。
朋友？时柠边疑惑起来。
这声“朋友”听着不像是对熟人的玩笑称呼，更多感觉到的陌生同龄人。
就算多了个发型也不会连脸都认不出来吧？时柠边对自己这张辨识度非常的脸蛋还是很有信心的。
“该散了，你们回家去吧。”顾初妄对仨人说完后，转头同纪小辉道，“你带小休医院打针，我先回老地方等你们。”
黑天了，摩托车带三人不安全。
说完，就准备抬脚离开。
“你是那个书店小老板吗？”他在经过唐巷身边的时候，唐巷问道。
“嗯？”顾初妄发出疑问的鼻音，示意小休和纪小辉先走，“我是。咱们见过？”
时柠边按耐不住，问道：“你是故意的还是真忘了？”
“啊？”顾初妄一脸懵逼，愣愣地看向时柠边，“你……我应该认识你？”
时柠边黑着脸，一言不发。
“抱歉。”顾初妄虔诚道歉，“我有间歇性记忆遗忘人脸综合症。”
时柠边：“…………”他是真傻还是以为我傻……
“哈？”王关南单纯说道，“我怎么没听过这个病？”
顾初妄微微一笑：“俗称轻微脸盲。”
三人：“…………”
正要上前要求赔偿的服务员：“…………”
“我，时柠边。”
顾初妄一听这名字恍然大悟：“我记得你，前几天在学校和我打架的那位少爷。”
“你俩打架？”王关南和唐巷异口同声地惊讶道，“啥时候的事？为什么打架？你赢了没？”
搁其他人这俩人都不会问“你赢了没”，但看见刚才顾初妄的凶狠招式，有点不包肯时哥零失败的拳赛战绩了。
“我面试那天。”时柠边挑了一个比较说得出口的问题回答，剩下那俩……呵呵，时柠边不想再回忆黑历史了。
老板小心翼翼地磨蹭过来，站在两位大佬中间：“咳……”本来是想忍痛不用他们赔钱，好交上这群大少爷。
但还没等他象征性的咳完，时柠边丝毫没犹豫地拿出一张卡：“密码六个零，多少费用自己扣。”
老板一愣，瞄了眼唐家二少爷，发现唐巷没反对，忙不迭地拿卡溜了：“好、好的。”
顾初妄有点兴趣了：“刚才一地的人全是你打的？”
“嗯。”时柠边淡淡地点头。
顾初妄：“厉害啊，那群人个个疯得很。”
“哦。”时柠边双手插兜，随便坐在一把转椅上，右脚搭在椅腿，左脚尖一下一下地点着地，很有耐心地等着老板刷卡，“所以你是弯的？”
“嗯？”顾初妄刚想和他说再见，就被他冷不丁地一问。
王关南和唐巷有些惊讶，以前时哥可不爱管别人的闲事。
顾初妄顿了顿：“……不是。我得先走了，改天聊。”
说完，他抬脚迈出步子，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时哥？喂时哥！”王关南皱眉喊了时柠边好几声。
“……唔？”时柠边收回了目光，回过神，把王关南手里的卡拿过来放回口袋，起身道：“走吧。”
唐巷跟上：“刚才……你在想什么？”
时柠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嘶哑道：“没什么。”
唐巷微不可见地皱眉，脸颊肌肉往上紧了紧：“哦，好吧。”
一个总共没说上几句话的男生，让时柠边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复杂。
………
“小休，以后缺钱和我说，我能帮上的一定帮。”顾初妄坐在台阶上，双腿一上一下地伸展着，嘴里叼着跟烟，但没点着，“阿幺的病……我会尽量多赚点钱，别再和那帮人来往了。每一个好东西！”
小休轻轻搓着冰冷的胳膊，晚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妄哥，这些你都没义务做的，我……”
“你就有义务了？”顾初妄冰凉地打断他，“我们什么都没做错，那为什么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一切公道对于我来说，狗屁不是！”
顾初妄换了口气，手里攥着的香烟一直没点燃，小声说：“但还好，我有姥姥陪着。”
纪小辉没有立场去安慰他，说不出话来。小休虽然和他一样，但一直被顾初妄保护着，而顾初妄自己呢？
凭自己一身新新旧旧的伤，和一股子不服输的气，安全干净地活到现在。
“呼……”顾初妄意识到自己有些暴躁，轻声吩咐小休，“明天带阿幺继续住院，钱我来想办法。”
“不用。”小休站起来，“阿幺说他不想治了，想没有疼痛的活几个月。”
顾初妄立刻驳斥：“她才十岁懂什么？！这病医生说能治好，就是麻烦点……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妄哥你别喊，他们在里面睡觉呢。”纪小辉扒拉了几下顾初妄，指指院子大门口“孤儿院”的牌子。
这孤儿院本来办得就不怎么正式，省里几次都没批下来，说是手续不全。一直靠老院长和院里其他几个志愿者撑着，现在老院长一死，人心涣散，谁还有毅力去管这群没人要的孩子。
院里也就七个孩子，最小六岁，最大的就是小野，十七岁。
“初妄，你不知道做完手术后阿幺有多疼，胳膊上发紫的针孔、各种苦到恶心的药、半夜三更喘得厉害……。”小休叹气，苦笑，“阿幺最乖了，他求着我说‘别再画钱给我治病了，没用。还不如让我轻松喘气几个月’。我同意了，这次赚钱不是为了给她治病，她想去看海，北方的孩子没看过几次大海，我就想着……结果搞砸了。”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到声波还没从声带振动出来，就被他吞进了肚子。
小休愧疚。
纪小辉听着就难受，眼眶红了一圈。
夜间还有些细微的晚蝉鸣叫，飞蛾在灯泡下无方向的乱转。
“……行，我知道了。”顾初妄不知道想了多久，才无比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他也是个手无寸铁的学生，也有自己的家庭和学业，太伟大的事他也没本事做出来。
可是一旦没人管，阿幺就是个等死。
他们是穷人家的孩子，没人要的孩子，也是用尽满身勇气活着的孩子。
寂静的夜里，摩托的引擎和排气管的声音在空中振动，扩散出去。顾初妄和纪小辉离开了。
天黑了。有些人在黑夜中挣扎，挣扎久了，也就习惯了。
……
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顾初妄一边赶图稿，一边去孤儿院照顾他们，顾姥姥有时候也会做点吃的穿的送过去。
而时柠边那边就轻松多了，中午才醒，一睁眼就开始打游戏，晚上和朋友出去喝一顿，时不时地打场球，比场拳击。
过得那叫一个舒服。
八月三十一号，下午。
开学前一天的书店总是格外的忙，不少学生在今晚创造属于自己的奇迹——补作业。
“妄哥，我有道题不会，给讲讲呗。”一个男学生端着本子凑过来，看了眼正在平板上画LOGO的顾初妄，恳求道。
顾初妄抬了下眼皮，又迅速垂眸：“哪科？”
“数学！”
“拿来我看看。”顾初妄接过男生递来的本子，从头到尾读了一遍题，拿起手边的笔，“画辅助线。”
笔尖划过本子，四条辅助线画了出来，又写了几个过程：“你自己看看吧。”
男生认认真真地读着，如梦初醒般疯狂点头：“我懂了我懂了！”
顾初妄淡淡道：“嗯。”
男生道谢后，捧着本子上楼和同学分享过程去了。
顾初妄的作业早就写完了，前一阵于主任给他的题还差几页，现在正好有时间。
“叮铃——”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进来一个人。
“欢迎光临。”顾初妄没抬头，支着个脑袋在验算纸上计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着顾初妄一条腿立起在屁股边，一条腿荡在半空，嘴里不知道哼着什么不知名的小调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但还是没太多人敢靠近。
简单说，就是懒散且危险。
能看到门口那块简陋的“书店”牌子而没有嫌弃，还能进来的都是熟人……那天的三人不算。顾初妄没抬眼皮地想着。
进来的人四处看了一圈，最后敲了敲收银台的桌角，说：“有小说吗？”
声音有些熟悉啊。顾初妄抬头，那一头的张扬。
时柠边没错了。
他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你头……”顾初妄一个完整的笑音还没发出来就发现他俩之间没有交集，语气一转，伸出一根手指往里面指了指，“左手边的第二个书架上，一整个书架全是，自己挑吧。”
时柠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整整一书架的书，扫一眼大概能有个几百来本。
按他这股子夏天懒劲，可能从上白本书里找出自己想要的那本吗？绝对不可能！
时柠边回头，说：“懒得找，我买《摆渡人》全套，帮我拿一下谢谢。”
做题的顾初妄没有一点意外，时柠边的懒病他是见过的——宁愿挨打也不愿动弹。他趿拉着凉拖，穿过四五个买书的学生，准确无误的在书架的第五排找到《摆渡人》全套，又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走回来，淡淡道：“一百三。”
“谢了。”时柠边掏出手机，在收银台边贴着付款二维码上扫了一下，“滴——”一声过后，就听见机械女声道：“已收款一百三十元。”
“这书不错，看看挺好的。”顾初妄打了个哈气，漫不经心道。
时柠边：“我是看封面挺好看的，装饰一下我的书架。”
顾初妄：“…………”敢情您买了不是拿来看，而是用来装饰？！
顾初妄说：“你挺闲啊。”
时柠边接过包好的书，顿了一下：“为了应付我妈。”
童珺别前天打电话过来，说是今天下午过来看看他，吃过晚饭后又得连夜飞回沪眀市。
挂断电话后，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小书架。总得买一两本书装装样子。
虽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磨蹭到最后一天才来买。
顾初妄也懒得搭理他，换了盘腿的姿势，继续做自己的题。
时柠边似是想到了什么，轻笑：“要不你给我讲讲里面大概的内容？要是我妈问起来，我也能说上两句。”
顾初妄觉得，这人脑子撞坏了。
“你幼不幼稚，买完书赶紧走，别在这里瞎掺乎。”顾初妄不耐烦地挥手，让他赶快离开。
时柠边刚才也就是兴致来了，开个玩笑，此时不以为意地耸肩，边开门边打电话，在离开顾初妄视线的最后一刻，他听见时柠边说：“来接我，网吧包场，今天我要大杀四……”
最后几个字被驶过街道的汽车的鸣笛声掩盖，听不清。
顾初妄愣神了几秒，想起了些陈年旧事，有点恍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发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