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履冰临渊难身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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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卿不知道这冲他袭来的玉瑗是何物，待他回神的时候，镜辞蓁忽地揽住他，替他挡住了似要将他吞噬的魂瑗碎片。
那些搏对的鬼卫一看大皇子已亡，当即止了干戈，而此时，白未济和辰桑恰带着兵卫赶来，立马遣鬼收拾残局。
而艾卿已顾不得去管周围的官差，他亲眼看见那个红色的玉瑗击进了镜辞蓁体内。他不敢去想这件事的后果，如果大皇子变成那副皮烂骨露的模样就是因为这个玉瑗，那镜辞蓁又会怎样，也会尸骨无存，魂飞烟灭吗？！
不过帝君倒是一点异样都没有，他见艾卿惶惶兢兢地盯着他，急忙匆遽地打量过这个惊魂未定的小殿下，唯恐他被四周的寒刃伤着了。
直到辰桑过来禀告逆贼余孽的事，木讷良久的艾卿才恍然清醒过来。
“刚才那红色的是什么？”艾卿完全不顾镜辞蓁在吩咐辰桑他们何事，兀自惶恐不安地问，“那东西……会让你怎样？”
镜辞蓁听到他的问语，稍稍滞住片刻，接着示意辰桑离开，再面对艾卿时，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好似天塌地陷都不会枯萎他眼里的翩翩桃花，尤其是对他的小殿下。
“无妨，不过就是稍许厉害的咒法，等过几日，我自有办法将其完全祛除。”镜辞蓁搪塞完，还不忘扫过周遭，趁机低声调侃道，“怎么？阿卿是在……心疼我吗？”
艾卿眉头轻拧，刚想违心地反驳几句，不料，通光门的统领突然带着两个鬼卫过来，这两个鬼卫还架拖着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和尚。
“帝君，这是在通光门前……”
统领还未说完，艾卿一眼就看出这是扶灵寺的和尚，他几乎是跌爬着蹿过去，然后声音急促打颤地问道：“大帝呢？左隐大仙呢？……天阑他……”
镜辞蓁不清楚艾卿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酆都大帝已被艾卿送离了帝宫，他随之走下石阶，本想问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想却听到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和尚虚弱地道了句：“坤泽帝君……杀了大帝……杀了所有人……”
此话一出，四下所有的官差当即哗然大惊，皆唏嘘望向滞留在石阶上的镜辞蓁。
艾卿看着面前魂飞魄散的和尚，他惊觉有无数画面围捕住他，让他转瞬之间便感触到了悲喜别离的无奈，还有满目苍凉的苦触。
他不相信镜辞蓁会如此挥霍他的爱和信任，就算镜辞蓁真的想称帝，他也不会这样狠戾地去杀酆都大帝，还有左隐，还有整个扶灵寺的鬼……况且以镜辞蓁的缜密谨慎，他若是真杀人灭口，又怎会让这个和尚被鬼卫送进宫里，说不定半路就被辰桑或者白未济拦下了。
可无论这个和尚说得是真是假，现下死无对证，镜辞蓁便在众鬼眼里坐实了谋逆的罪名。
再者众鬼心里都清楚，镜辞蓁本就是一鬼之下万鬼之上，若他是假意平宫乱，从而诛杀大皇子，再趁乱杀了酆都大帝，便可以借着无权势的六皇子登上帝位。只不过没想到会留着一个活口，才让他的贼心昭著天下。
不过好在这些鬼看在六皇子从小傻到大的份上，并没有认为艾卿也是同谋，仅觉得艾卿是受镜辞蓁唬弄，才亲手将自己的父皇送到了狼嘴里。但如今帝宫已经变成一片狼藉，镜辞蓁想不想称帝对他们已无足轻重，他们也不会去点评苛责，他们只想知道镜辞蓁会不会与暂且拥有帝权的小殿下斗，而谁又会是最后统管鬼界的人。
镜辞蓁没有料到，此时就因为一个和尚的遗言，他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接受着身周冰寒刺骨的畏惧眼神，他并没有说什么话，更没有辩解什么。他只是看着艾卿落寞的背影发呆，他只想知道艾卿是怎么想的，只要艾卿还信他，即使他在众鬼眼里满身泥垢，恶行滔天也无妨。
奈何艾卿迟迟没有转身看他，然而有时候，最爱的人的沉默或许已经是一种对彼此的背叛。
镜辞蓁得不到想要的回应，他顿觉自己心底那簇渐渐燃起的火苗已经无法熄压，这簇火苗正贪婪地索取着他满心的怨怒和愤恨，并将其变成焚烧的燃料，继而用昏黑的烟雾堪堪吞噬了他心里的澄渟旷野。
他不管怎么压抑，终是抵不过魂瑗对他过往心疤的侵蚀，那些被他用藤蔓遮住的千疮百孔的回忆，只一瞬间便被燎原的火焰烧露出来，让他再一次看到了天地的无情。他看不到止步的彼岸，所以不得已想用魂魄俱散的筹码去与天地抗争一次。
“镜辞蓁……”
这一句浅短的唤声飘荡过耳畔时，镜辞蓁红炽的双目中仿若飘过了几片从大火里竭力扬起的花瓣。这些清灵的飞花暂且将他的怒火褪去，等他再抬眸时，却有一种婆娑泪眼的惘然。
艾卿坚定地凝望着眼前的人，他记得镜辞蓁问过“是否还信他”，然而那句“我信你”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一个熟稔的人影便从煜华宫旁侧惊喊着，连滚带爬地踉跄奔来。
左隐大仙？！艾卿瞳眸倏地放大，他望着越来越近的左隐，惊吓之下还有一丝侥幸的期盼。或许那个和尚说谎了，左隐没事，酆都大帝也没事，镜辞蓁是无辜的……
左隐显然又是从狗洞里爬回来的，他跌跌撞撞地来到艾卿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不好了！……有人血洗扶灵寺！……然后……然后……我带着大帝逃向渡口时，我被贼人一下子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酆都大帝还有扶灵寺的鬼……全……全没了……”
“那你有没有看清杀人的是谁？”艾卿慌促追问道。
“不……不知道……”左隐喘着粗气，摆摆手，“我都被敲晕了，咋有机会看清……”
这时，鬼官中不知谁认出了左隐，说他是星旻宫的门客。顷刻间，这句话便犹如一个引子，让众鬼在思忖贼人为何不杀左隐的同时，又把矛头引向了镜辞蓁。
艾卿原以为左隐会是证人，却没想到现下这证人一下子变成了铁证。他讷讷地看着兀自从容的镜辞蓁，恨不得自己能够痴傻地放下所有的事，然后掳着镜辞蓁一走了之。
不过镜辞蓁本就有谋权篡位的能耐，即使他遇到艾卿之后，已经放下了争权夺势之心，但这些官差对他还是颇为忌惮，所以别说他杀了酆都大帝，就算他杀了所有的皇子，然后名不正言不顺地成为鬼界的大帝，八成也没有鬼敢站出来反斥，更没有敢上告至天界的鬼。
“此事有疑，待一切查明之前，所有官差不得离开帝宫。”镜辞蓁冷声道，“若有违令作乱者，全部做为大皇子逼宫造反的余党，论罪处决。”
镜辞蓁说完这番话，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缄默不语的艾卿，接着吩咐道：“小殿下受了惊吓，先护送殿下回雪凝宫歇养，如今逆贼还未完全铲除，为了殿下的安危，所有进出雪凝宫的官差都需向我禀告。”
镜辞蓁言简意赅的几句话就让众鬼看清了如今的局势。无论酆都大帝将帝权交到谁手里，坤泽帝君仍是鬼界不容置喙的帝君。
现下酆都大帝生死未料，而这个小殿下又是帝君几句话便将被禁足的无用的傀儡，其他三个皇子又远在封域，即使他们有意来争夺帝位，也不一定能斗得过坤泽帝君。所以当下最好的保身的办法就是识时务地遵从帝君的命令，且看是否会有不要命的出头鸟。
艾卿没有驳拒镜辞蓁的安排，他果然在众目睽睽下，跟个木偶一样被镜辞蓁手下的鬼卫提着线，送回了雪凝宫。当然，被一块送到雪凝宫的，还有被艾卿硬拽走的不靠谱的左隐大仙。
其他的事皆交给了镜辞蓁处理，艾卿直到站在雪凝宫中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酆都大帝是他让左隐送到扶灵寺的，知道大帝行踪的人也就只有他和左隐，或许还有大帝不会提防的自己身边的那个老鬼侍。
艾卿知道那个老鬼侍为镜辞蓁办事，若他在大帝离开后借机向镜辞蓁报信，那大皇子攻闯帝宫的时候，镜辞蓁倒是真的有机会去扶灵寺。可艾卿还是看在镜辞蓁情急之下如此护他的份上，不想把这个罪名直接烙镜辞蓁身上。
他暗暗思量过，觉得这件事肯定有隐情，说不定是其他有野心的鬼妖趁机作乱，然后嫁祸给镜辞蓁的。
然而，他愿意这样想，但镜辞蓁却没有着急替自己洗脱罪名。
镜辞蓁将一众鬼官困在帝宫后，又带着鬼卫拜访了其他皇子，继而威逼利诱地将三皇子和四皇子软禁在各自的宫屿中，至于负隅顽抗的五皇子，他则不惜代价出手教训。
许是镜辞蓁料到艾卿有刨洞的本事，所以原先那些能出去的狗洞全让鬼堵死了。艾卿被关在雪凝宫中，还不知道鬼界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他有好几次让骨汤去给镜辞蓁送书信，却只收到镜辞蓁胡侃似的几句戏言，镜辞蓁除了安抚他，让他乖顺地待在雪凝宫，并没有想来见他的意思。
而左隐这几天虽依旧没心没肺的吃喝玩睡，但艾卿从他越来越重的咳嗽声中，总觉得这个大仙有种快要仙逝的错觉。
左隐趺坐在蒲垫上，见艾卿一个劲儿在他身边飘来飘去，不由地缓缓撑开老眼，懒散地说道：“有啥事就问，别挡着我晒太阳。”
“大仙，如果有人被魂瑗附体，他会怎样？”艾卿踟蹰许久，终于有胆量问出这一盘绕在他心头的事。
他记得镜辞蓁称那个大皇子有魔物相助，这魔物应该就是那个红色的玉瑗，也就是镜辞蓁和大皇子都在找的魂瑗。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履冰临渊难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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