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人鱼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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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麟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躺在那里许久不曾动弹。
他的耳边依旧回荡着湖水涌动的声响，天光大亮，不见一点希望。直到血腥味弥漫在鼻腔，一浪掀起，啪打在左半身，冰冷的寒意才将他拉回了神。
伏麟吃力地起身，左边是一片澄澈的湖水，平静而安然。再望去，湖面中央放着一副冰棺，他猛地一惊，然后转身向后跑——
他顿住，脚下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开来。
放眼望去，一整面的墙上都镶嵌着长方形的透明盒，每一张人皮都安稳地放在里面，和冰棺里那数张相同的老人皮一样，宁静而又祥和。面容上没有一丝狰狞，所有的细节都保存完好，毫无损坏，不过这些人皮的身子却只有半截。
从那半截身子往下，一列全是不同的桌台，前端标记着各种数字图案。
所有人都躺在桌台上，赤/裸着身子，手脚都被束缚在两侧，呈大字型张开，身体上的每一处都暴露无遗。
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有着一张令人呼吸一滞、难以忘怀的容貌。从上至下，每一处肌肤都细腻白皙，整个身体上涂着厚厚的一层油，所有的关节上都画了一个红色的X记号。
胸膛的一起一伏证明他们都还活着。
一号桌台的椅子上坐着阿力。
他离开了玻璃缸，鱼尾垂落在地上，依旧镶满了璀璨的宝石。手里转着一把极为锋利的刀，银色的刀柄上盘着一条没有五官面容的人鱼，刀身光洁，映照着他的影子。
身边的侍从将台桌上的人翻了个身。
阿力握着刀柄，刀尖点在那个人的后颈之上，一点一点，从上往下滑落至背脊。刀尖在脊椎处轻轻一划，一道极细的口子慢慢流出血。
他将刀尖对准那道口子，然后轻轻侧了一下刀身，慢慢往左边的皮肤深入，动作缓慢细致，极为赏心悦目，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品。随着那人的一颤，刀刃划过，将那层皮与底下的组织迅速剥离。
鲜红的血液浸满了半个背部，从身体各处涌了出来，染红了桌台。
阿力用嘴撕开手上的蹼，指尖挑起部分已经分离的人皮，底下的肌肉血管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即便是血色也难以覆盖跳动的脉搏。
他接过侍从递来的一方巾帕，仔细专注地擦拭着背部的另一边。
伏麟木楞地看完了这一程，胃里恶心翻涌，一下子吐出来了。整个头皮发麻，寒意从脚底直窜全身，从脖子到手再延伸至双腿全部僵硬绷直。
在那一刻，他本能地想要吸取更多的氧气，却发现自己无法呼吸，像被人紧紧勒住脖子，怎么也无法挣脱开。
心脏跳动的声音似乎被无限放大，一起一伏的怦响，然后迅速收缩，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到麻木。
伏麟倒在地上，双目无神，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此黯淡下去。直到那双瞳眸里出现了一双带蹼的手，和一方染血的巾帕。
“你在害怕？”阿力的声音格外温柔且悦耳，他轻声低语，“别怕，一点也不疼。”
伏麟的眼前慢慢浮现出一幅场景，纯粹而惊艳。
月色皎洁，寒辉笼罩在一面大海之上，粼粼的银色光斑随浪浮动。远方的礁石上像是有一道人影，长发被海风吹起，低声的吟唱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摄人心魂的歌声穿透深海，一阵海浪掀起，半人的下身却是一条修长的鱼尾，片片鱼鳞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那条人鱼忽然转过了身子，伏麟看不清的面容，却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似乎在问——
还疼吗？
不疼…
人鱼慢慢朝这边游来，然后向他伸出了带蹼的手。
“我带你一起去海里，好不好？”
阿力看着倒地的伏麟，目光涣散，然后迟钝地将手伸出来放在他的手上。
“真听话。”
他将手里的巾帕盖在伏麟的脸上，声如天籁：“一点也不疼。”
“别怕，我带你去大海深处看看，好不好？”
“好。”
浅唱低吟绕在伏麟的耳边，他只觉得自己漂浮在海面上，浪潮一次一次袭来，淹没全身。他没有丝毫挣扎，慢慢沉沦下去，然后被牵住了手，似要前往海的深处。
“大海深处…人鱼…”
阿力看着面前低声呢喃的伏麟，忍不住伸手触碰他的脸。
原本干净纯粹的脸上点了几滴血，阿力的指尖在伏麟的眉眼上轻轻描绘着，像是在寻找最佳的下刀之处。
“不止皮囊，你这骨相我也喜欢得紧。”
他极为细致小心地捧起那张脸，左右打量着，有些犹豫，“该从哪里开始呢？”
语气依旧温柔，带着一点蛊惑人心的魔力。
阿力在伏麟的下颚处来回摸拭，最后又落在他的唇上。不点而红，与脸上沾染的血色相映，指腹按下，软软陷下去一块。
轻轻一声叹息，阿力手里的刀又放了下去。
“竟然下不了手。”
模样生得好看就算了，就连这副皮囊下的骨头都如此难得，还真是让鱼嫉妒。
阿力又戳了戳伏麟的脸，像是上瘾了般，“有点舍不得怎么办？”
然而伏麟已经陷入了人鱼的歌声里，没有任何的反应。
“大人。”
侍从在身后低低唤了一句。
阿力把玩着手里的刀，回眸瞥一眼，“什么事？”
“茉莉小姐问您，她要的人皮好了吗？”
他一皱眉，有些不耐烦，“催催催，催什么催。”手上的小刀一转，刀尖对着湖面中央，“找人搬过去吧，让她省着点用，知不知道制作一张人皮得耗费我多少心思。”
侍从低下头，朝后面挥了一下手，又来了几个人去湖中央抬棺。
阿力打了个哈欠，一颗珍珠从眼角落下，正好掉在刀身上。
“都给本大人小心一些，别给弄坏了。”
说罢，他的目光又放在了伏麟的身上。
“小东西，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那双睁着的黑眸时不时眨一下，不知在看向何处。
阿力轻抚着伏麟的面庞，然后伸手覆盖住他的眼睛，“这双眼睛也好看，干干净净的，看得我都有些心虚。”
怎么办，这一整具身体，他都太喜欢了。
“这还换什么皮呀。”他的视线下移，落在那双修长笔直的腿上，“不如直接换个脑子好了，我也想试试用腿走路。”
侍从正想告退，原本对这一切早已免疫，但听见阿力的话还是忍不住一颤。他抬眼一看，阿力正打量着伏麟的头顶，似乎下一秒就要开颅换脑。
他迅速又低了下去，催着旁人快快将冰棺抬出去。
“得先剃个头发。”阿力托起伏麟的头，上下左右观察着。
计时表上的时间继续走着，桌台上的血迹逐渐干涸。
那把精致锋利且带血的小刀被随意丢弃在地上，阿力上了桌台，躺在伏麟的身边，看着那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毛发遮掩的头顶上画着几处红色标记。
阿力摸了摸伏麟的脑袋，极为可惜，“多漂亮完美的头颅，我竟然找不到下刀的地方。”他刚才比划许久，生怕自己没弄好，一刀下去直接将这颗脑袋给毁了。
他扒了数不清的人皮，还是头一回手抖。
在幻境里，人鱼的歌声渐渐轻了下去，深海带来的窒息感再一次袭卷。求生的本能促使伏麟伸出手，将身边一切能够抓住的东西牢牢紧握，不肯松开。
阿力看着他一点一点缠上自己，却是没有将其推开。伏麟颤着身子，低声的呜咽从嗓子里溢出来。
“有这么可怕吗？”
阿力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却带着一点失落，然而手竟不自觉地拍了拍伏麟的背，像是在哄他。
“别怕，我不要你的皮了。”
“别哭了行不行。”
人类的小孩可真是麻烦。
“听话，乖一点，我不剥你的皮了。”阿力柔声哄着，没有不耐烦，只是看伏麟哭得越来越厉害，不由得皱起了眉。
他停了一下，有些低落，“你该不会梦见了我，然后…”他苦笑着扯了一下嘴角，“被吓到了？”
人鱼歌声营造的幻境都是美好的，怎么会被吓哭成这样，除非…
“你是不是真的在梦里看见了原来的我呀？”阿力将伏麟抱在怀里，鱼尾垂落，上面的宝石突然也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如果你在梦里看见了原本的我，也难怪会吓成这样。
“那你这小东西还真够倒霉的。”
歌声营造的幻境会随着人鱼的心境而变化，换皮的时候，阿力大多时候都是开心的。只不过这回，他确实不知道从何下手。
“你别哭了好不好？”阿力哄着伏麟，声音却越来越低沉，一颗颗珍珠从眼睛里掉下来，落在伏麟的身上。
“别的人鱼都那么好看，怎么就只有我会吓坏小孩子啊。”
他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依旧轻轻拍打在伏麟的背上。
人鱼的歌声又一次响起，带着啜泣，低吟浅唱。
伏麟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闭着眼，沉沉睡了去。
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大海，也没有人鱼了。湖中央的冰棺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层黑布悬挂在壁上挡住了墙面，原本排成一列的桌台也都不见了踪影。
伏麟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回想不起任何东西。
他这是在哪里啊？
天空一片明亮，风吹过时，他只觉得头顶一片凉飕飕的，于是伸手一摸。
顿时愣住，满脸错愕。
他的头发呢？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人鱼眼泪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