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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没有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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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似乎结束的有些突然。
从初遇人鱼,到看见阿力剥离人皮的场景,再到他说自己叫阿瑟力娅,然后消失。
所有的事情不过短短三个小时。
而现在伏麟站在空无一人的主街之上,周边多的是西式的装墙与华国悬山式屋顶的结合。
明明这不是一场梦,可为什么消失的这么快?
暴/乱掀起的尘埃早已落定,伏麟的心却一直悬着。
他走在街边,穿过桥岸,找不到关于人鱼的丝毫痕迹。
“头发…又长回来了?”他蹲在河边的小石阶上,望着水中的倒影,浓密的卷发压了下来,前额的碎发应是有些长了盖住了眉毛。
计时表还在持续记录着他来到这里的时间,可是却无人知晓阿瑟力娅存在过。
伏麟找遍了周遭都没有看见阿力大人的府邸,沃野城的居民也不曾见过这条美丽的人鱼。
他们正在为残暴的皇帝而愤怒,却无人记得阿力。
“我这是又做梦了…”伏麟坐在河边,将手伸了进去,河水从他的指缝穿过,凉意的刺激使他越发清醒。
怎么可能是梦。
“阿瑟力娅。”他清楚地记得那条人鱼是如何惊艳自己,也记得怀中的温度是如何消退的。
“所以呢,SD你不应该给一个交待吗?”伏麟躺在河边,望着天上那一团一团的云朵,抬手用小臂遮住眼睛,“他说找到了海面上最初的太阳,那现在呢,怎么就消失了?”
“向SD要交待?”突然有人轻笑一声,走到伏麟身边坐下,“他给了人鱼一个机会,已经是最好的交待了。”
伏麟把手移开,小臂的衣袖有一处湿润。他把头一侧,是城门口看见的那个青年人。
“是你?”他坐起身,“你什么意思?”
青年人捡起一旁的小石子往河里一扔,溅起一点水花。
“要知道系统里的NPC在他们原本的世界里,其实都是已经死亡了的。或许是执念太深,心愿未结,引来了SD。如今你打开了人鱼的心结,所以他不会存在了。”
他转过头,将手中的小石头放到伏麟的手里。
“一旦他完全放下,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将彻底被抹除,唯有经历过这一切的逃亡者还有记忆。”
“至少在系统里不会存在了,但你会永远记得他。”
伏麟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石子,眨了下眼,然后抿了一下嘴,将石子儿尽数仍进河里。
“咚”“咚”“咚”——
水花不断往外溅起。
伏麟红着眼,一直安静地没有讲话。
青年人陪他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继续说道:“人鱼这一关的逃亡成功率是百分百,可是这个任务却始终没有消失停止,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伏麟抬起头,“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一个人,无论是谁,最后他都会放他们离去,可同样的,也从来没有一个逃亡者能够解开他的心结。”
青年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向伏麟,语气真诚,“所以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让他彻底放下的?”
伏麟摇了摇头,他也不太清楚,明明从头到尾都像是一场梦。尤为清晰,扎入人心的一场梦。
人鱼的歌声似乎又在耳边响起,风吹拂过河面,漾开水波——
“你抱一抱我,就全部都好了。”
“我…”伏麟垂眸,再一次看向水中的倒影,然后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我抱了抱他。”
“抱抱他?”青年显然是没有想到,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温和的笑意。
或许在这场逃亡中,也有一些人不会害怕和嫌弃他原来的样子,却从来没有人主动给过他一个拥抱。
青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计时表,喃喃道:“原来这么简单啊。”
人鱼的逃亡成功率一直都是百分百,从始至终,都是最简单的一个。
伏麟的目光一直落在水中的倒影上,回忆里的歌声不断萦绕,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一幕——
“别怕,阿瑟力娅。”
他抱住了他。
奄奄一息的人鱼在他怀里捂面哭泣。
然后伏麟伸出了手,河水又一次从指缝间流逝,所有的幻觉与假象在那一刻被彻底打碎。
“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这一切只是阿瑟力娅给别人营造的幻境,也是给自己的梦境。
所以在一切彻底结束之后,又会回到原点。
“那现在关于的他一切真的都消失了吗?”伏麟不在执着于水中的影像,重新站了起来。
青年将手放了下来,衣袖遮住了那块持续不断的计时表,回道:“应该还有一个留下来了。”
“是什么?”
“关于茉莉的,她也是个可怜人。”青年停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什么东西,“我想…人鱼应该挺心疼她的吧。”
伏麟没有听明白,“是Jas/mine吗?可她之前不是还拔过他的鱼鳞吗?”
青年一笑,目光落向河的对岸,“如果不狠心将旧的鳞片拔下来,怎么能长出新的来。旧的嵌入伤口,那就永远都没办法愈合。”
“他们都希望对方能够走出来,却又自己把自己困住。不过还好,你让人鱼彻底放下了,或许你也能让茉莉走出来。”
他由衷地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关于Jas/mine任务的开启。
“那你呢,你的任务是什么?”伏麟刚才已经看见他手上的计时表了,“你来这里应该很久了吧,不然也不会知道这么多。”
青年点点头,“看见城门口那座石碑了吗?我立的。”
伏麟怔住一会儿,他记得进入沃野前云乐曾经提到过,立碑之人花了近一万五千个小时才立下那座石碑。
“知道吗,不管任务是否开启或者结束,系统里都无法留下任何属于你的东西。”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与喜悦,“可我做到了。”
“人鱼应该也留下了一样东西。”
“虽然不知道这些什么时候会消失,但这恰恰证明了一件事情,那便是系统的规则是可以被打破的。”
“纵使天光常亮,人间处处是荒芜。”青年回忆着在系统里度过的每分每秒,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曾忘却,“我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是在我的第三世界,也就是沃野这个世界层,一个自称流浪者的人刻下的。”
“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刻下这么一句话,而在他结束离开后,原先的痕迹就消失无迹了。”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决定要留在沃野,立起一座碑。一万五千个小时,你看,也不过就是一年多的时间。”
伏麟被他的话震住了,一年的时间的确不是很长,但将这些时间全部拿来只为立下一座石碑,其中的感受除了本人无人能知晓。
看着它立起,又见它一次又一次消失。
“系统SD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青年选择留在了这里,没有前往第四世界。
他抬起头,天光依旧明亮。
“不说了,赶紧做你的任务去吧。”
他指着不远处,“沿着河岸走,然后左转,第一间别墅里有两个人,应该是你的同伴。”
说完,青年转身上了小桥,朝河的另一岸走去。
所以阿瑟力娅他最后又留下了什么东西?
伏麟抓了一下头发,头顶上翘起了一小撮,被风吹得怎么也压不下来。
这个人怎么都不把话说完呢?
伏麟看了眼青年离去的方向,犹豫一下,还是转身朝他刚才说的方向跑去。
不管了,还是先找到他哥要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经历过暴/乱的缘故,主街上几乎都没有什么人出来走动。他沿着河岸找到了青年所说的第一间别墅,只是紧闭着大门,他并不能确定,但也不好在外面大声喊叫,免得引来其他人的关注。
伏麟只能围着别墅绕了一圈,正好看见了在后面花园里浇水的云乐,以及站在二楼阳台上的阿胖。他站在缠满月季的栏杆外,然后招招手,喊道:“云乐,袭年——”
虽然不是伏城和谭宴声,又或者是贺言,但伏麟也还是挺高兴的。
“伏麟?”云乐停下放下手里的水壶,然后绕过那些花草,去打开后面那扇小铁门,“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说来话长。”他挠了挠头,见阿胖也从上面下来了,又问:“对了,你们有没有看见我哥哥?还有谭宴声与贺言现在怎么样了?”
云乐面上一愣,搭在门锁上的手停住,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将铁门关上,再回身摇了摇头。
“没见到吗?”伏麟有些失落,他还以为会有哥哥的消息。
阿胖则是牵住云乐的手,对伏麟道:“伏城与贺言不清楚,可是我们见到了谭宴声,不过后面又分开了,但看样子他应该是和那个公主往城堡去了。”
“公…主?”中间经历的事情在伏麟的心里永远留下了一抹印记,几乎难以磨灭,以至于他对先前遇见的公主没有什么印象了。
阿胖点点头,“也挺复杂的,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任务还是要做的,所以我和乐乐原本是想等这个别墅的主人回来,与他说一声,然后去城堡的。现在你也来了,刚好可以一起,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听见阿胖说要去城堡,云乐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不像之前那样淡然轻松的样子,眉梢上隐隐带着忧虑。
“我们说好了的,不会分开。”阿胖察觉到她的不安,将她的手紧紧牵住。
云乐沉默着点了点头。
伏麟不清楚他们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有多问,他现在一心只记挂着伏城。
“那行,我们一起去。”
他又问:“哦,对了,这座别墅的主人是不是我们城门口遇见的那个?”
“对,乐乐当时出了点状况,我只能带她往回走,路上就又遇见了他。”
伏麟:“也是他让我来这里找你们的,但他自己又朝另一个方向走了,想来也有应该也有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要不现在就出发吧?”
阿胖和云乐对视一眼,“也行,我去收拾一下,马上下来。”
离开沃野的主城,踏入前往公爵城堡的森林。
原先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消失殆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树木依旧高耸入云,遮天蔽日。蝉鸣不绝,时节混乱。枝蔓疯长抽条,扫开前方的道路。
在那一片森林的背后是一座荒芜古旧的城堡。
谭宴声跟随着离娘,终于抵达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