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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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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成亲了。
因为这件事张家上上下下所有丫鬟都憔悴了不少,连老爷都问最近厨娘是怎么回事,怎么味道比起从前寡淡了不少。
张老爷膝下三男一女,三爷精通算数人心,一成年就掌了家,六爷年少及第,如今也做到了三品,至于七爷嘛...丫鬟们都说他人好。
当然,只对他院里的美貌丫鬟好,对于我这种不白不瘦不好看的粗使丫鬟是正眼都不会瞧一下的,如果非要说他对我有什么仁慈之处的话,就是在我七岁那年,被卖进张府的时候,太太嫌弃我长得像个小黑猴,品相太次让牙婆子把我带走的时候,他从后院进来,瞥了我一眼,指了指“我要她”。
我就这样被留了下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把我留下来,却对我很不顺眼,一天到晚的挑刺,后来还是打发我去了后院做粗使丫鬟。
我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仔细观察发现他院里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我抽空在舀水的时候透过水面仔细的看了一下自己,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只是,他觉得我难看,为何当初要把我留下呢?
虽然他后来把我打发走了,但是我心里还是有点感激他的,因为在我跨进张家门的时候,牙婆子对我说“表现的乖巧点,要是张家太太不要你,我就只能把你卖进窑子里了”
七爷天生一张俏脸蛋,我形容不好,总之就是--好看,像极了戏台上的英俊书生。
虽然七爷文不成武不就,每天就喜欢和一群朋友上街玩,回家和丫鬟们玩,但是他好看呀,所以还是很招小姐喜欢的。
七爷最后是娶了陈尚书的女儿陈婉儿,陈婉儿颇有些手段,和妯娌几个处的很好,七爷虽然不喜欢她,但陈婉儿从来不在乎七爷天天出去玩,七爷渐渐的也和她关系不错了。
成亲三年后,张家被抄了家,张老爷得知口吐鲜血后便倒地不起,随后张家太太也上吊随他去了,三爷,六爷被流放岭南,唯独七爷因为既没碰过张家的生意,也没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幸免遇难。
仆人丫鬟哭作一团,他一个人走出了张府。
我在张府好了这么多年,也积攒了一些银子,离开张府后就支了个摊子,开始卖字画,我不会画画,更不会写字,我卖的话都是从穷秀才们那里进的,十年寒窗,赴京赶考,总得需要生活的本钱,他们又舍不下那张脸皮在街头卖自己的作品,我的生意就这样做了起来。
有一天有个人突然倒在我的摊子前,是七爷,我赶忙去扶他来,摸到袖子的时候里面空荡荡的,我顺着胳膊的方向去看,才发现黑色的衣服上渗出了血迹,这个时候一群壮汉赶来,冲着七爷吼
“小子,今天就是卸你一条胳膊,要是你以后再敢来我们赌坊出老千,老子我扒了你的皮,忒!”
那带头的壮汉说完冲七爷脸上忒了一口唾沫,然后便带人走了。
七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下一秒就晕了过去。
七爷曾经有那么多的好友,青楼有那么多的相好,我总以为张府落难后,那些人总能看着往日的情份帮帮他,日子也总能过下去,没想到七爷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赌场出老千,他不要命了吗?
我找了个小推车找了把七爷带回了我租的房子,在院子里遇见了隔壁租户陈书生,他帮忙把七爷抬到了我的床铺上。
我一遍一遍的跟他道谢,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说“没事,都是邻居,互相帮忙应该的”。
那时候刚离开张府,揣着我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工钱,想着应该可以置一个还不错的房子,结果一打听才知道京城如今的房价高得离谱,我这点钱只能买个牛棚,于是我退而求其次选择赁居。
牙子带我看了好几间房,我觉得还行,一问价格心凉了半截,我要是赁了,那我每个月也没钱吃饭了,于是牙子最后带我来到这我现在居住的这个小院。
和一个大男人同住我起初是不乐意的,虽然我长得不怎么样,但我好歹也是一女子,男女有别,要是他晚上起来上厕所通过昏暗的光线觉得我在晚上看不清的时候其实也有几分姿色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对我突生歹意可怎么办?
我一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弱女子到时候还不是....我想着就打了个哆嗦
不过最后我还是在牙子一脸你爱租不租,你睡大街可与我无关的脸色下屈服了
贫贱女子百事哀啊~
我起初会把门锁好,把椅子抵在门上,再挂几个铃铛在门上,在椅子上又放了两个碗,买了两把菜刀在床边,后来我发现这书生似乎挺规矩的,是个正人君子,每天都在房里读书,而且还有点呆的可爱。
我在院里晾衣服,他在院子里看书,边看边转悠,有好几次不小心踩到了我的木桶上,水溅了他一身,书生连忙给我道歉,还给我打来新的水。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实在是觉得他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而且,有时候晚上突然睡醒了,翻身看到眼前的菜刀真的会吓到灵魂出窍,早上起来又要把碗,铃铛,椅子收好,叮铃咣啷的,隔壁邻居周大妈都给我说了好几回。
“我说小赵呀,年轻人精神好强身健体是好事,我也经常去市集上看人胸口碎大石钻火圈,可也不能在大早上锻炼呀,而且动静还那么大,你大娘我上了年纪了,容易被惊醒,这一惊醒就睡不着,你这个小女娃娃多理解理解嘛”周大娘边走边说边嗑瓜子,瓜子壳随着她经过的路径随意掉落。
我跟在她身后扫着掉落下来的瓜子壳“是是是,大娘说得对,我以后尽量小声点”
大夫把七爷的血止住了,开了张药方,嘱咐我病人需要静养。
过了一会七爷醒来了,我把药给他喂了下去,他双眼呆滞的盯着前方,药顺着下巴流了出来,我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七爷,把这碗药喝了好不好,我用今天卖画赚的钱给你买的药,听话,吃了药身体才会更快的恢复呀”
他依旧是盯着前方,但是嘴巴张开了一点,我成功把药都喂了进去。
晚上换药的时候,我把他胳膊上的麻布解开,撒上金疮药,再换上新的麻布,他疼的额头上直冒汗,却一句话都没说。
几天后换纱带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你是谁?”
我手上的动作停止了,回答他“我叫赵银心,以前是张家的粗使丫鬟”
他便又沉默了。
一周之后,药喝完了,他看起来精神也比以前好多了,换药的时候看起来也没那么疼了。
我开始继续出门卖字画,二爷呆在家里。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了下去,七爷也几乎不怎么和我说话,一晃两个月过去,到春节了,我拜托陈书生写了一副春联贴在门上。
七爷突然说他想自己出去转一转,我在家里做饭的时候,突然有白色的东西从窗子外飘进来,我用手一抓,雪化在了手里,我抬头一看,发现下雪了。
“坏了”
再次见到七爷之后,我发现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不知道是少了一只手臂的缘故还是因抄家的事情太难过,也可能两者都有吧,总之,他现在的身子可淋不了雪。
我赶紧拿起伞和斗篷就往外边跑。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跑,心里想着他极少出门对这里并不熟悉还能跑哪里去,
难道...我脑中突然想到一个地方,急忙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等到我赶到张府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还有...孙思渊?
据说孙思渊还在玩泥巴的时候就认识七爷了,两人本来关系还不错,后来因为孙思渊喜欢的蒋家姑娘喜欢七爷,七爷是一贯的风流,蒋姑娘对他好,他就安心的受着,孙思渊在旁边看着就不乐意了,忍不住明里暗里挤兑他,慢慢的两个人的关系就从好友变成了死对头,每次见面都得阴阳怪气几句。
我心里想这可坏了,七爷现在什么也没了,还落了个残疾,孙思渊要是随便嘲笑几句,七爷的心不得雪上加霜呀,而且孙思渊要是再小气一点,把七爷打一顿,另外一边胳膊也给卸了,那七爷以后岂不是只能用脚吃饭了?
孙思渊面无表情地盯着七爷,缓缓走向他,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他离七爷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我两步并一步大步跑到七爷身边,抓起他的手就往前跑。
我隐隐约约听到后面好像在说“站住!别跑”
我撒丫子跑的更欢了。
我隔着衣服,好像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手臂,甚至好像还能感觉到他因为奔跑而变得剧烈的脉搏。
等跑到一个热闹的地方,我往后看了看确定没人了以后,才把手松开,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他的斗篷递给他,他用右手接过斗篷,试着穿的时候好像才意识到一只手好像很难完成,我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眼里的一丝难过,赶紧帮他把斗篷穿上,嘴里还安慰的念叨“穿衣服这么小的事情怎么能劳烦我们七少爷呢。”
七爷把头转向右边,好像在看着什么人,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七少奶奶!
张府被抄家之后,陈家管家派人送来一封和离书并接走了陈婉儿,之后听说她又快速改嫁了,听说对方是一个武将的儿子。
陈婉儿正和旁边的男子说着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等看到七爷的时候脸上的喜悦瞬间没了,换上了一副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拉着旁边的男子想要赶快走过。
“婉儿”七爷的语气听着很亲昵
男子回头看,陈婉儿也停住了脚步,男子疑惑“你谁呀?”
“怎么?婉儿你做了别人的新妇见面连招呼都不能打了吗?”
陈婉儿在男子耳边耳语了几句,男子表情不悦,冲七爷吼“哦,原来你就是张北屹呀,婉儿也是你配叫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这个怂样”
“当初走的那么干脆,原来是早就找好了下家呀”七爷不理那个男子,眼睛直直的盯着陈婉儿,陈婉儿也盯着他不说话。
那男子说了一句“找打呀你”上来就给了七爷一拳,七爷嘴角渗出了血,人也被打倒在地,他没了左手,只能吃力地用右手支撑地面,我把他扶了起来,陈婉儿看着他空荡荡的左臂,有些惊异,但随即又恢复了脸色,她走上前压低着嗓子跟七爷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配得上我”
丢下这句话她就头也不回的和男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