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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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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铭松带回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带了个拖油瓶。
这是十六岁的周玺,在下课被司机接走的途中收到的消息。
周玺的妈妈死得早,病死的。还是在他叛逆期的时候,那个葬礼不仅带走了他那位温柔的妈妈,还带走了他年少的叛逆。
但他无法接受的是,这才过了两年,他的爸爸就找到了新欢,甚至还带着小孩一起来,那他呢,是不是父爱都要丢了。
回家的一路上周玺感到前所未有的忐忑,他心情复杂,如果要他花十几分钟去接受这个现实,那还是算了。
他还小,包容心也很小。
所以周玺逼着司机把车开去了星海音乐厅。
那里有妈妈的记忆。
因为他的妈妈曾经是位优秀的钢琴家。
那天周玺去了音乐厅,也没看那天的演奏公告,因为临时买票不容易,司机就从黄牛的手里给他买了一张黄牛票进了音乐厅。
那天的音乐厅高朋满座,其实这种情况对于星海而言并不算什么,他也只是当作是一场普通的演奏去听,只要有钢琴声就行,无论是出自谁的手。
因为他知道谁都弹奏不出妈妈的声音。
这一场万众瞩目的演奏是来自一位十三岁的小提琴手,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的钢琴伴奏者在上台之前突发状况送去了医院。
当时所有的观众都在焦灼等待着演奏的开始,坐在人群中的周玺能感受到四周的躁动,也在只言片语中知道了原委。
主办方目前正和演奏团交涉中,当时的周玺翘着二郎腿只盯着音乐台,他在专注的过程中发现了一抹小小的身影穿过人群中,那张好看的侧脸让他生了好奇,那会儿他的脑海里想到的是,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今天的主角。
而事实证明,他猜想的没错。
人群中多了几分骚乱,周玺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大致得到的结果就是这场演奏有可能会被临时取消,或者是延迟演出。
但在座听众的时间又是何其宝贵,自然有不少人拒绝去接受这样的结果。
那天的演奏厅里,在音乐还没响起之前,眼看部分听众的抗议要掀起一阵风波,突然偌大的演奏厅中听见一声高喊。
周玺那天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从观众席上站起身,向所有人自荐上台。
可是这样的举动在花钱买票的听众里并不买单,不少窃窃私语的指点声从四周涌来。
当时的周玺没有红脸,但是红透了耳朵,他为了躲开四周的目光,将视线落在了舞台侧探出的一颗小脑袋上。
是他,那位小提琴演奏者。
他的目光穿过无数双眼睛,和那双清澈的眼眸对视而上,竟意外地将他此刻的羞耻和尴尬全部缓解。
后来有人认出了周玺,并且将他请上了舞台,郑重其事向所有人介绍了周玺的身份。
当大家得知他是那位优秀钢琴家的孩子,是小小年纪有绝对音感,是年幼曾包揽数不清奖项的周玺时,负责人显然看见不少人脸上的神色出现了缓和。
可是合奏非小事,没有日夜的排练绝不可能登台演出。
但那时候的周玺年少轻狂,面对所有人的质疑只是拿出一副“放心交给哥”的表情。
主办方将计就计,也苦口婆心和他们交待了许多,大致和周玺讲了报酬的事情,一番左右调解后,这场演奏才在所有人怀疑的态度中拉开序幕。
周玺对于报酬的事情只字都听不进去,那会儿他只偏着头,视线穿过人群直勾勾盯着楚誉的脸,甚至逮到对方几次偷看自己,心里竟觉得十分愉快,也把他上台前的不安彻底打消掉。
全世界只有周玺的父母最清楚他对自己的自信,而这份自信带给周玺的则是对别人先入为主的怀疑。
好比舞台的灯光打在他们头顶的那一刻,在第一个音符响起前,周玺还在想这个破小孩到底行不行。
然而在楚誉的第一节音符拉开后,周玺预准备的手颤了下,他的绝对音感告诉自己。
今天棋逢对手了!
那年的广州很热,甚至有人把鸡蛋打在地面上也都烤熟了,每个人都汗流浃背在前行着,也有人为了一场阴差阳错的演奏留下了脚步,为两位天才少年的默契合奏起身鼓掌。
当周玺淋漓尽致演奏完这场表演,却根本来不及致谢就被司机火急火燎地带走。
那天回家的路上,周玺忘记了家里有外人来的事情,他坐在后座还在不断回忆着这场让他全神贯注投入的演奏,还沉浸在如雷贯耳的掌声中。
他为相见恨晚的对手感到情不自禁。
后来他回到了新河浦的别墅,回到了他的家,那里住着他的家人,是他们家长居的房子之一。
轿车开进门后,他借着车窗看见门口等着自己的鸡毛掸。
没错,是鸡毛掸。
他当即明白爷爷知道他在星海弹琴的事情了。
但是他想逃也逃不掉,只能踌躇着下了车,连书包都顾不上就是往外面跑,生怕被打疼。
爷爷浑厚又严厉的声音就这么在他身后跟着,周玺根本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反对自己弹琴,这个小老头甚至还因为自己爸爸成了修琴的师傅后,搞得父子俩都没躲过这小老头没日没夜的指责。
责骂当老子的没出息,教训着当儿子的没远见。
周玺看着门外有车灯照亮前路,以为是爷爷的贵客上门来拜访,想趁着开门偷溜出去。
正当自动门打开时,他提速拔腿往外冲,谁知眼前突然出现一抹影子,他刹不住脚,一声惊叫之下朝来人撞去,下意识伸手把那人的身体抱住双双滚落在地,连着几个翻滚之后才总算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迅速跟上前要把地上的两人扶起来。
而周玺从疼痛中回过神来,正想把怀里的人骂一顿,结果看到那颗埋在怀里的脑袋抬起头瞬间,双眼的怒气化作诧异。
是他,是星海那位小提琴手。
这是周玺和楚誉的第二次相遇。
从此他周玺多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弟弟,且这个弟弟还不是和他同姓的。
之后周玺才从爸爸的口中得知,这个孩子是楚弈兰那位离婚却去世的姐姐所留下的。
从此周玺的四周出现一位和自己形影不离的身影,跟在他的身后和朋友们一起打闹,一起上学,直到他踏入了高三,而楚誉也不负期望考入了同一所高中。
周玺在高中不是什么三好学生,他会顶着一张俊脸和顾臣逃课,也会用一张全年级总分第一的成绩单称霸别人整个青春。
他就像学校的例牌,每年都能在新生大会上点名拉出来,当作新生的榜样宣传。
而楚誉藏在人群中,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在讲台上熠熠生辉的哥哥,心跳比在座任何人都快。
但也只有他知道,这个只会拿鼻孔对着人的哥哥,私下是多么的幼稚。
会挠他痒痒,让他笑得喘不上气,害得他血压升高送进医院。
此刻他仰视着台上穿着校服的哥哥,看着那满脸洋溢的自信,他觉得他的心,快跳出来了。
他的哥哥太优秀了吧。
楚誉为了让内心平复些,连忙抬手给自己的心口抚顺,就在他平静下来再抬头的瞬间,就对上了一双好看的眼睛。
那天的周玺,发言结束后,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插兜,带着抹痞气的笑从人群中轻易定位到楚誉。
他不顾年级主任的上前赶人,拽过话筒洋洋洒洒喊道:“高一三班的楚誉是我的宝贝弟弟,身体不好,请各位同级生各位多担待哦。”
之后就看见他笑着从主任警告的眼神里潇洒走了。
这一年新生大会上出了两位名人,一位是学校榜样的学霸周玺,另一位是学霸的宝贝弟弟楚誉。
楚誉沉浸在周玺那句话里久久没有回神,总之后面学校领导在讲台上说的任何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等到这场新生大会结束,他恍惚地从礼堂里面走出来,夏日的阳光照在所有人的头上,不少女生抱怨容易晒黑,而楚誉却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头上见一把伞撑来,挡住令人头晕目眩的太阳。
他脑袋空白地抬了头,入眼看见熟悉的面庞。
周玺举着粉色的遮阳伞站在出口时过于耀眼,自然也惹来不少好奇打量的目光。
但楚誉丝毫没有发现这点,因为他满眼都是周玺阳光耀眼的笑容。
“哥哥。”他脱口喊了句面前的人。
周玺还没来得及应他,身后远处听见传来一道叫骂声,连着路过的新生都被那叫声吸引,纷纷朝他们的方向投来目光。
只见顾臣满头大汗朝着周玺气道:“周玺!这伞是学妹送我的!你居然借花献佛!”
周玺听见渐渐靠近的声音,下意识拉起楚誉的手,笑道:“誉仔,跑!”
楚誉迎来高中生活的第一天,是被周玺拉着狂奔在烈阳下。
他们藏在粉色的遮阳伞下,分不清彼此脸上的红晕是那伞透射照映的,还是青春的快乐给他们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