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合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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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翻滚的天空之中，无数的水柱倾盆而下。砸在海面之上，泛起的浪花吞噬着无数的蛇形生物。
几条长有犄角的黑色巨蛇在浪尖沉浮着，凭借着巨大的身躯抵抗着暴雨。身上的鳞片残缺不全，黑红的血水汩汩流出，瞬间被雨水冲刷入海。鳞片之下是一些绒羽，被雨水和海水一起沾湿，紧贴在蛇身上。
一些身形较小的活物跟在巨蛇身边，甚至还有一些在往巨蛇身上爬。一条无尾双头的绿色小蛇咬住了巨蛇的一处伤口，迅速爬了上去。它的同类很快也由此爬上巨蛇，汇聚在一起，头连着头，不停缠绕盘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扭动的圆形蛇盘。
为首的那一只饥饿难耐，一口咬住巨蛇背上的伤口，开始啃食。其他同类也开始蚕食，将这伤口扩大。
为首的双头蛇吃光表面皮肉，便开始往里钻，品尝更为腥甜的内脏。
转眼之间，蛇盘消失，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方形孔洞。
巨蛇嘶鸣着，努力地抬起带有犄角，长满肉球的脑袋。前方就是大陆了，但一条大河冲刷出的宽阔入海口占据了漫长的海岸，江水入海的气势比海浪更猛，激起的巨浪将前面即将上岸的其他巨蛇又推回到了海中。
蛇身传来一阵阵刺痛，甚至有一条双头蛇穿过冗长的蛇身，咬破蛇头的肉球，穿过那浑浊黄绿的竖瞳，爬到了蛇头之上。
疼痛让巨蛇大怒，爆发出了一股蛮力，往入海口冲去。
经过十几轮冲刺，巨蛇终于第一个爬上了入海口的滩涂。畸形孱弱的四肢无法支撑巨大的身躯，爬行了一段之后，巨蛇轰然倒塌。
江水将入海口冲刷成了树枝状，巨蛇就在树枝的末端，好像一条小蛇，找到了安全的枝头停靠。
无数的双头蛇从巨蛇身躯之中钻出，一前一后两颗头都望向了天空。
黑云消散，大雨停歇，阳光重新洒向了大地。
将巨蛇啃噬干净，双头蛇往着树干爬去。慢慢往上，深入树根深处。
海水褪去，山峰隆起，巨蛇身躯溶入山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腔溶洞。
双头蛇也长出四肢，爬行，然后站立，用那柔嫩黏腻的五指抓起石块敲打……
我瞬间清醒了过来，红色的液体呛入口鼻，让我痛苦无比。坛子上方已经被盖子压住，可坛底却传来一点点幽幽光亮。
没有脚掌的腿一蹬，头顶并没有传来疼痛，果然坛底是联通着什么地方的。
我不断划着水，直到红色的液体变为透明。
但就在我看到水面的涟漪的时候，我实在是再也憋不住气，一大口清澈的地下河水呛入口中，让我昏迷……
* * *
“还没合拢呀？”
“可能窝沥太多了，消化不到。”
“我早就说了，最开始那几个男娃儿就该留两个不吃。”
“她不吃，留给你吃吗？”
迷迷糊糊之间，我突然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是风岈，一个是没有听到过的男人的声音。
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我只觉得眼前又一层薄膜，黏住了眼皮，怎么用力都睁不开眼皮。
我的手软弱无力，好像被剥掉了皮，粘腻刺痛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咦，先生醒啦？”
风岈走……，不，是爬行过来。下腹的鳞片摩擦着地面，发出嘶嘶的声音。
而那个男人也跟着一起……，不，他们居然是连在一起的！
两个人身，中间是一条蛇身相连，没有尾巴。
眼前的薄膜突然滑到眼皮之内，我看清了面前的这两人，或者是说，双头蛇人。
“你……，嘶……，嘶……”我的喉咙里发出了尖细的嘶鸣之声，完全不同于我以往的嗓音。
“呵呵，叫你几声先生，你还真把自己当做安先生啦？”风岈笑了起来，她一把抓起我的……，我的蛇身，拖着往溶洞深处爬行而去。
一路之上都有火把燃着，每一个火把，都是一条双头蛇人拿着的。闪烁的火光一亮一暗，照得我身上的鳞片泛出莹莹光芒。
我努力扭转身体，面朝地面。伸出没有皮肤，满是黏液的双手，试图想要抓住什么。
这时一双和我的手极其相似的手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仅仅落后于我半米的距离。而我和这双手的主人，是由一条蛇身相连的。
那人的脸也朝下，看不清是什么样子。短发，骨骼比我要粗壮一点。
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块较大的石头，那人的脸磕了上去，面孔朝着我的方向扬了起来。
“师兄？”我嘶鸣出声，认出了那张脸孔来。
那分明就是我的师兄，一直被风岈尊称为“先生”的男人。
可现在他……
他与我蛇身相连，我也是先生了。
只是，我是安先生，女性的安先生。
风岈继续拖着我俩前行，不远处出来了轰鸣的水声，这溶洞之中应该有一条地下河。
当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风岈停了下来。冰凉的地下河水浸了过来，让我浑身的鳞片都微微张开，轻轻颤动。
风岈走进水中，她手中的火把照亮了一小片区域。黑色的河水之中似乎有无数的小黑蛇，像线一般一圈一圈围在风岈的脚边。她踩出的水花都让这些小黑蛇惊恐，一圈一圈地聚拢又散开。
走到一处洞壁边，她抬起手，抚摸着滴水而成的圆形钟乳石。
等等！
我抬起头，朝着那将她包围住的黄色光晕看去。那些钟乳石一根一根从溶洞的顶部延伸而下，一直到地下河边，形成圆形的隆起物。
等一下，那些隆起的圆形钟乳石内……，有东西在动！
风岈将火把拿得低了一些，照得那东西更加活跃了。但她没有丝毫害怕，只是抽出了自己的腰刀，切开了钟乳石顶的表面。
一层一层石壳被切开，一颗红色的肉瘤被挤了出来，好像之前吃的那些红果。
风岈直接将那肉瘤割了下来，涉水向我走了过来。肉瘤滴下了鲜红的血液，那些小黑蛇疯狂地吞食着，身形也随之快速暴涨。
“吃吧。”风岈将肉瘤递到了我的嘴边，满脸带着笑。那黄色的眼珠之中，裂开了一条漆黑的竖孔。
红果的香气扑鼻，我张开嘴，露出两颗尖利的管牙，含住了那鲜艳诱人的果实……
* * *
1976年安阳
“安先生！安先生！通电了，可以抽水了！”
村主任兴奋的喊声从小屯村那边传来，我脸上也露出了微笑，浑浊微黄的眼珠都清亮了一些，“主任，不用叫我安先生，叫我安老师就可以了。多谢你们村的帮助，挖掘工作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老师，之前的报告暂时整理好了，你特别要求的殉人数量也点清了，一共18人。其中4人在上部的填土中，3人在东西壁龛中，4人在腰坑上，8人在椁内棺外。”一个女学生追了上来，她满脸是汗，但脸上却是洋溢着笑容。
一边听着学生的报告，我一边走到墓室边缘，低头朝着那幽深鲜红的墓穴望去。
我的目光落在了西面的腰坑之上，那里有两个殉人。
两人都是俯身贴在腰坑上，双手反剪交叉置于脊椎之后，应该是死前被捆绑过。经过数千年，那禁锢他们的绳子早已风化，可他们却无法再度恢复自由了。
两人的头部都不完整，一个大半头骨被切掉，另一半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对大大张开着的上颌骨和下颌骨。一个从眼部被砍断，大大的眼眶也只余两个半圆。
两个不完整的头颅，一颗朝着西边呐喊，一颗朝着东方凝望。
比起头部的残缺，两人的上肢还算完整。在商人的殉葬仪式之中，肢解是常见的形式。殉人的惨叫痛苦，是最重要的配乐。所以两人的下肢完全消失，一点残骨都找不到。
周围的挖掘工作也在陆续展开，我希望能在灰坑之中找到他们相连的蛇身骸骨。
抽水机持续轰鸣着，水位逐渐下降，红色的水都被收集在了从村子里征集来的巨型陶罐之中。从高出看去，一罐又一罐的红色，像西南山区之中成熟的红果那般散落在地面。
待到抽水机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地下水终于被抽完，数支手电筒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坑底。
我眯着眼睛，看到了墓穴底部那一抹竖瞳状的朱砂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合龙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