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一墙之隔的刺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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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母和周毅都沉默了。
“创伤？”半晌，周母开口，语气迟疑，看向时暖冬的眼神有些闪烁，谨慎道：“这个还能看出来？”
人老成精，察觉到时暖冬来者不善。
“是呀，就是我这水平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这才更担心，哎，父母为子女计之深远，阿姨，我实在担心我那小闺女，她天真善良，现在一颗心都放在习朗身上，我……”
时暖冬仿佛没有察觉到老太太的警惕，把一个担心女儿受伤害的母亲角色演的入木三分，说的老太太不由想起自己的小闺女，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感同身受。
苗亮低下了头，别说嘴角，连脸皮都抽动起来，夫人真是太他娘的能扯了。
时暖冬抬手擦了擦眼角，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老太太：“您见笑了。”
老太太摆了摆手，“不用多说，我心里明白。”
她就是有些吃惊有钱人家的贵妇人竟然这么接地气，不光为了女儿亲自上门打听男方背景，还跟她们普通人家一样会担心闺女遇人不淑、过得不幸福。
“我就知道您老明白我的顾虑。”时暖冬也叹了口气，“我跟阿姨说句掏心掏肺的话，其实我特别喜欢习朗这孩子，玉玉带他回家的时候我打眼一看，哎呀，这小伙子长得真好看真精神，人又温和有礼，像个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俏书生一样，我呀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玉玉……
丈母娘看女婿……
苗亮感觉自己要疯，赶紧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强行控制住抬头看的欲望，生怕自己表情露馅。
而且夫人说话的语气这是跟谁学的？怎么越听越像他奶奶坐家门口跟一群老太太唠闲嗑？
苗亮吐槽，周母却慢慢放松警惕，时暖冬说的话让她觉得亲切，特别像她跟左邻右舍的老姐妹们围在一起聊东家长西家短，周母对此简直不要太熟悉，自然而然就加入了进来。
“小温从小就长得好看，那时候他还没戴眼镜，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杏眼会弯成两个小月牙，特别招人喜欢，后来他妈再婚，母子俩就搬走了，再见的时候小温已经十三四了。”周母又叹了口气，“青葱一般的小少年，穿着一件白衬衫，就像你刚才说的，温文尔雅的，像个古代的小书生，笑着跟我打招呼，这么多年了我都忘不了那个画面。”
“您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听周毅说习朗上初中就一个人住了？”时暖冬见缝插针，好奇地看着周母。
周母却没回答她的问题，一双老眼世故又沧桑，“你说你看出来小温不好，能说说怎么看出来的吗？是不是小温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时暖冬摇头，“阿姨，没有人是没有情绪的。”
周母一怔，仔细打量后才发现面前的女人不是那种不通世故、空有相貌的花瓶，她的眼睛很漂亮，比漂亮更璀璨的，是里面的敏锐和……
周母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觉得这双眼睛很有抓力，力量感很强。
时暖冬任由周母打量。
“阿姨，我快五十岁了，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见过的人经过的事不少，习朗很好，好到让我觉得不真实，我看着习朗的时候，心里就会不由自主的冒出，怎么有人能够一直这么温柔呢？他没有脾气吗？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够养出这样的孩子？”
时暖冬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接触久了，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周母被时暖冬的话带了进去，回忆起过去的事。
“习朗很少提自己的家庭，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有一次我提起的时候，习朗的反应很奇怪，他似乎对父亲有恨，对母亲有怕。”说了这么多，此时才终于进入正题。
“阿姨，我不想做专横跋扈的母亲，强行拆散一对彼此喜欢的小情侣，而且我也真的很喜欢习朗这孩子，犹豫再三，这才专程跑这一趟，打算了解之后再做决定。”时暖冬的眼神很诚恳，“阿姨，习朗的家庭不健康是不是？他这种性格要不就是家庭极其幸福，才能养出他不争不抢的、君子一样的文雅性子；要不就是从小看别人眼色长大，只能小心翼翼的活着，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改不了了。结合他不爱谈论父母的事，我猜习朗的情况是后一种。”
“你这心理学可真厉害。”周母忽然感慨，转头看周毅，“小雪长大也学这心理学呗，别的不说，看人厉害，她整天傻乎乎的，觉得谁都是好人，学这个正好，省的被人骗。”
“哈？”周毅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转到他才八岁的闺女身上了，一是没反应过来。
“哈你个头，怨不得小雪脑子不灵便，我看就是随你！”周母一个大逼兜甩在儿子的后脑勺上。
周毅：“……”
简直是无妄之灾，这又关他什么事？不是在说温习朗吗？他妈这脑回路也够奇葩。
“大闺女，你是个聪明人，看事看得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我也不瞒你，小温的家庭是有些问题。”
“女的说话你个老爷们坐旁边碍眼，去，给客人倒点儿水去。”周母轰周毅。
没想到炮火又转到自己身上，周毅简直莫名其妙。
倒是苗亮机灵，看了时暖冬一眼，见她点头，他立刻起身往小院里走，顺便还拉上了磨磨蹭蹭的周毅。
“走周哥，咱俩去外面抽根烟。”
“傻蛋。”周母瞥了眼被拽走的儿子，不客气的吐槽。
“妈，我都快四十了，不是小孩子！”周毅脸涨得通红，抱怨道：“有外人在呢，您老给我留点儿面子。”
苗亮哈哈一笑，“老太太疼你呢周哥，走，我烟瘾犯了咱俩出去边唠边抽。”说着关上了客厅的门，只留时暖冬和周母在客厅。
周母递给时暖冬一个橘子，“尝尝，甜着呢。”
时暖冬接过，“那我可就不客气。”
“爽利人，我就喜欢你这种性格的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处着舒坦。”周母道。
“闺女，老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我看出来了，你对小温顾虑很深，我今天要是不跟你露个底，回头你真可能让你家小闺女跟小温分。”
周母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接道：“要是别人家的事我不多这个嘴，没得招人嫌，小温不一样，我心疼这孩子，他活的不容易，从小到大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就像生下来是来这世上遭罪的一样，太苦了，我希望他以后好，我看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妈不是东西，要是小温真能跟你小闺女在一起，有你这个妈疼他他也算苦尽甘来。”
相比起时暖冬为了套出温习朗小时候被虐待的细节而做戏，周母说的才是真正掏心窝子的话。
时暖冬剥橘子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周母，眼神有些晦涩，低声道：“您老是个心善的人。”
周母被夸的哈哈一笑，“那是你没见过我干仗骂街的模样，要说我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厉害到小区里吠的最厉害的狗看见我都跑，说不上心善不心善，就是心不歪……不说这个，我说小温他妈不是个好东西是因为她当人家二奶，破坏人家家庭，隔壁的房子知道不？就是那傻缺大款给她买的，那也是个二百五，睡几觉就给一套房，什么**那么金贵？不都是干那事？哎，也是来钱来得太容易，让小温他妈在二奶行业越陷越深……哎呀，我又跑题了。”
周母说了句要打马赛克的话，说完后就后悔了，有些尴尬。
“我爱听。”时暖冬噗嗤一笑，“您说话有意思，好玩儿着呢。”
周母松了口气，想了想，试探道：“我看你这反应不像看不上私生子的？”
“说不上看得上看不上。”时暖冬道：“咱们正头的媳妇没人喜欢私生子，都说私生子没有办法选择出身，但是他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媳妇你老公出轨的事，看着膈应。”
周母一愣，接着又是叹息一声，“可不是，换我我也膈应，转头就离婚那种，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的。”
“我挺吃惊小温竟然是私生子，但我跟他相处过不短时间，您老知道滤镜不？”见周母点头，时暖冬轻声道：“我算是对他有滤镜，只要他自身没有问题，我会让自己不在意。”
周母感慨：“你才是个善心人。”
时暖冬微笑不语。
“你看，又说远了，还说小温。他爸妈之间具体怎么回事我不太清楚，反正这孩子从小就没有爹，其实他妈要是个好好过日子的人，没爹就没爹，跟着妈照样能过好日子。可他妈就不是个本分人，可能觉得自己长的漂亮有资本，就心气高，一心想嫁大款。
我看她是想的都魔障了，也可能觉得自己生了儿子有底气？谁知道呢，反正这女人升起了借孩子上位的心，一心觉得只要小温够优秀，他爹就会因为儿子聪明回心转意。其实咱们这些旁观的人都能看清楚，自从小温出生，那款爷连看小温一眼都没看过，说明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个儿子。但小温他妈看不透，小温七岁前，疯了似的逼小温学这学那，做着母凭子贵的美梦。“
周母又喝了口水。
借周母喝水的功夫，时暖冬道：“您知道的真多，是他妈跟您说的吗？”
“哪能？人家高贵着呢，哪看的上咱这平头百姓？就她那个闹腾劲儿，她家那点儿破事，老邻旧居就没有几个不知道的。”周母哼了一声，忽然出起神来，她又想到了过去的事情，过了十几年了，清晰的还像昨天才发生过的一样，记忆深刻。
时暖冬看出周母在想事情，没打扰她，缓缓嚼着橘子，一下一下，细嚼慢咽。
“她打孩子打的太厉害了。”周母忽然开口，“孩子才那么小，软软糯糯的一个小团子，她心情不好就折腾他，边打边骂，左邻右舍都能听见。”
时暖冬咽下橘子，不再吃，看着周母，目光变深，糟糕，又想起自己小时候了。
不一样的是她那时候八九岁了，她还记得她爷奶死后她进城的第二天他亲爹就在她后妈的挑拨下拿皮带抽她，她半夜趁她亲爹熟睡差点儿把她亲爹鼻子削了，她亲爹第二次拿皮带抽她她半夜扮鬼吓的她亲爹差点儿当场离世，她后妈故意让她洗凉水澡她感冒后把鼻涕喷她后妈一嘴，她后妈在外面败坏她名声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交了好几个小男朋友，她在外面说她后妈老不要脸一把年纪在外面养小白脸，她亲爹绿头乌龟辛苦赚钱买龟帽，还有她继兄继妹组织的校园霸凌……
懒得说，这种事简直家常便饭，后来他亲爹说养不了她让她滚，她去警局告她亲爹遗弃，并且不接受和解要让她爹牢底坐穿，警察笑喷，她亲爹却因为这事上了次热搜，公司股份直接蒸发好几个点，她亲爹咬牙接回她，发狠说她既然想回来就老实听话，否则别怪他心狠手辣，她把这话发给上次接警的阿姨，说要备案，万一她以后出事，绝对是她亲爹弑女，她爹当场撅到，当晚就进了120。
十八岁的时候，她亲爹想把她嫁给一个快七十岁的很有权势的老头，她当天就买了一瓶农药，跟她爹说她就喜欢嫁老头，当晚让老头见上帝，钱和权利都归她，让她爹这个主谋去坐监狱。
这句话让她爹打消了两年多拿她联姻的主意，两年多没怎么联系，她穿书前她亲爹又蠢蠢欲动，她继妹很贱的亲自跑到她学校堵她，说她亲爹为了巴结上扈家，正计划让她跟扈三少联姻，这“好事”之所以能找上她，因为扈三少是个哑巴。
正回忆着，就听周母道：“小温特别聪明，两三岁的小人就会识字背诗算术，长的又眉清目秀，放别人家还不得捧在手心里？偏偏他妈怎么看他怎么不满意，你不知道，他妈妈……”
周母苍老的声音里忽然透出一股愤怒和无奈：“这孩子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眼泪都在一岁之前流完了，不管他妈妈怎么打他，他都很少哭闹，也是巧，其实也不能说巧……”
周母有些语无伦次，“那天我老闺女下班晚了，再加上那时候是大冬天还下雪，晚上八点小区里就已经没人了，我担心，就想出门迎迎我老闺女，刚走出门就看见温家门口有一个小雪堆，再仔细一看，这才看清楚那哪里是雪堆，分明是个两三岁的孩子，那么小的一个小团团……”
周母冲时暖冬比划了一下，“差点儿被冻死在雪堆里，就因为他有一篇很长的诗背的不熟，被他妈扔出来罚跪……”
周母有些说不下去，缓了缓才接道：“那孩子不哭不闹，脸被冻得铁青，我抱他回家，他就像个小娃娃似的那么小，特别特别耐人，不知道他妈……真是说她都嫌脏嘴啊……”
“我心疼孩子，就把他抱回家给他换衣服，换衣服的时候，看见他身上到处都是掐痕，膝盖上已经有疤，我家老头子是医生，说这孩子绝对不是第一次罚跪，这是留下根了。我那个气，不知道怎么有那么狠的妈，就想报警，被老头子拦住了，他问我报警后孩子怎么办？那女人关不了几天就又出来了，到时候还不得折腾死孩子？我一听也是，就忍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周母说起这些事来还是咬牙切齿，可见有多厌恶温久。
“我越关注这孩子就越心疼，太可怜了，没有一天不受虐待，天天被逼着学习学习学习，有时候在小院的小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天，不论冬夏。小温可以说从能坐起来直到他妈对他爹彻底放弃，转而傍上另一个大款如愿以偿的嫁人，多数时间都是在那张小椅子上度过的，这孩子也是命大，说实话，能在他妈手里活下来不容易。”
“罚跪，逼着学习，挨打吗？”时暖冬低声喃喃，她这人呀，就喜欢以其人之道加倍还之其人之身。
“不止，小温夏天从不穿短袖，我问过他原因，他不说，我估计上面有疤痕，我……”
周母有些说不下去了。
时暖冬给周母递了杯水。
周母抿了一口，叹了口气，这才又道：“我闺女说有次温久拿鞭子抽孩子的时候，她在墙头这边听见声音，爬上墙头破口大骂，温久说孩子不学好，偷偷站起来在院子里玩儿，得教训，让她少管闲事，我闺女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温多大了，才不满五岁的小孩儿，玩儿一会怎么了，两人吵了起来，温久就没再打小温。这还是我们看见的，没看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温久再婚不久又生了个男孩儿，特别高兴，连我们这些老邻旧居的都收到了她家的喜蛋，可能也是为了显摆自己嫁了有钱人家，让我们这些曾经看不上她的人后悔？谁知道呢，反正到现在我也看不上她，就算她嫁给玉皇大帝也一样。那次显摆完后温久再没回过这里，我也再没见过小温，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温就被赶出他继父家，那时候他也才十二三岁，不过自己出来也好，他那个妈……哎。”
老太太长叹一声，“这孩子苦，摊上这样的爹妈，从一滩烂泥里长成白杨一样挺拔的模样不容易，他是个好孩子，他念我好，还记得他小时候我老偷偷给他好吃的给他上药，总来看我呢，我没有大能耐，帮不上他，只希望他以后的日子好好的，再没有苦难，有人疼有人爱，只有甘甜……”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一墙之隔的刺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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