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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清风两袖朝天去 ...

  •   鸿雁传书不管是在现实生活还是小说世界中似乎都有着不同的有意义,和一句轻飘飘的话不同,它留痕、珍贵,字数和内容象征着关系中的亲疏远近。

      方景致捏着手里厚厚的信封,猜测着浏阳会在信里问些什么,千里传信,不晓得这一封信要走多久才能到她手中。

      红姜盯着那封信,虎视眈眈——这个小子,人都走到千里之外了还在勾搭我家小姐。

      景致瞥到红姜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稍稍把信封往另一侧藏了藏,才放心展开来。

      信是夹带在姜栋给王侍郎的军报里的,比起普通的驿站送信快的不止一星半点,景致拆开来,上头的字比起上次来信有些潦草,能看出写的仓促,但还是字字清晰。

      “我随军行走,比起逃难入都城见过更多生活,方府状况复杂,如若你愿,可设计助你离开府中生活。”

      方景致胸口郁结多时的一口气在此刻才缓缓疏散开来,在这个世界里面对的不公像是一团浓雾,此刻似乎都被这一张字条驱散开来。

      浏阳远在军中还在为她想着这些,说不感动是假的。

      景致合上字条,红姜立马迫不及待开口:“小姐,他写了些什么?”

      方景致将纸条递过去,笑了笑:“如果不是我心里清楚,恐怕要以为他能未卜先知呢。”

      红姜从上到下将纸条看了一遍,讪讪的将纸条递还给景致,嘴上仍不肯服软:“小姐要去他那儿吗?”

      “我们去铺子。”

      车帘因为转弯微微掀起一角,景致只来得及看到车外夜色朦胧。

      她不犹豫,即便没有浏阳这封信,她也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福多对于方景致突然回来没有多说什么,连一句好奇和原因都没有问出口,开门看到景致主仆二人的时候,他只是微微一愣,随即迎人进门。

      “时候不早了,我给您收拾房间,有什么明日再说吧。”这便是他今晚说的唯一一句话。

      万福铺三楼的屋子有一半用来放置货物,另外一半便留给店里工作的人住着,薛家三兄妹、福多、田三,连带着浏阳都会在无暇离开的时候宿在这里。

      福多和薛仁智一道搬了只箱子进门放在地上,交代被拉来帮忙打扫房间的仁燕:“这箱子里都是从前小姐母亲留下的褥子,每个月都有晾晒的,铺上就能用。”

      仁燕奋力甩着毛巾擦干净床板,回头便看到自家二哥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盯着东家,手下一用力,床板翘起一角,又“嘭”的一声落回去。

      “小心些。”福多慌慌忙忙上前扶了一把,轻轻放回原地,仁燕点头,他才转回头向景致,“小姐,厨房里温着米汤,您饿了便喊我们。”

      方景致收回落在箱子上的视线,往床帏后退了两步挡住薛仁智探究的眼神,默许了福多的一系列安排。

      烛光跟着人影移动偶尔摇摇晃晃,红姜从箱子里抱出最后一条被子的空档,薛仁燕已经麻利的铺好了床榻。

      “东家,红姜姑娘,你们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仁燕憋了个哈欠回去,眼睛里泪汪汪的。

      “薛姑娘,”景致赶在她出门前喊住了她,等她回过头来,笑了笑,“多谢你,这么晚还来帮忙。”

      薛仁燕一手摸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摆了摆,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都是应该做的,您早些睡吧。”

      红姜将薛仁燕送出房间,回身时景致已经坐在了床上,两人笑了出来。

      “这次可是让小姐如愿了。”红姜捡起箱子里的另一条被子,丁零当啷带出一堆物件。

      景致探头看了一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别折腾了,现在出了府,我们就不是主仆了,时候不早了,今晚同我就先这么睡吧。”

      或许也是累了,红姜没再坚持,只是躺下去之后带着忧心翻了个身:“小姐想好日后要怎么办了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景致拉了拉被子角,轻轻的放下这句话。

      “老酒家啊,你往这桥头使劲走,走到底看到门口种着竹子的那户就是他家。”阿婆拢着地上的稻草,身后的房屋上裸露的木头屋脊清晰的露出火烧后留下的黑色熏痕。

      浏阳一步三回头,他和霍小春已经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

      等回来的时候来帮老人修补屋顶吧。

      他这么想着,才继续迈步向前。

      霍酒家的屋子也被烧的不成样子,门前只剩下老根上已经炭化的竹节能勉强辨别出这里曾经有一丛竹子。

      行至门外,浏阳便看见已经换下盔甲在庭院中撒扫整理的霍酒夫妻二人,霍小春则是蹲在院子里,手伸进竹筐里,逗着里头的小鸡崽。

      不等浏阳开口,霍小春已经注意到他。

      这个小女孩迅速回头确定了父母还在清理房里的桌椅,站起身扬声:“父亲母亲,我去找阿牛一起玩,晚些回来。”

      “好,路上当心些。”霍酒在屋里应了一声,对女儿外出寻找玩伴这件事相当放心。

      小春站起身,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衣裙上的羽毛灰尘,这才朝门口走来——

      踏出门槛的瞬间,她身上的轻松瞬间消失殆尽,这个小小的人一把抓住浏阳的袖子便将他往屋后带。

      “你是今年的文科状元?”小春仰面看着这个高出自己许多的少年人,主动发问。

      “是。”浏阳答话,留心注意到他们站在老槐树的遮挡下正是屋内看不到状况的死角,“你说有话要同我说,是同县令有关的吗?”

      “是,”霍小春捏着衣角上的针脚,一字一句,“你听好了,我义父孔贺伤重前曾经交待过我,这些话要说给今年新进军营的文科状元,义父说,这话一定要由你带回都城,传达给王侍郎……”

      浏阳原本稍有些走神的思想被这句话聚拢起来。

      霍小春定定的望着他,童稚的脸上突然流露出几丝愤怒和不甘:“‘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这一句,便是洪州遭此横祸的源处。”

      绢帕麻菇与线香,本资民用反为殃。

      清风两袖朝天去,免得闾阎话短长。

      浏阳对这首诗再熟悉不过,王侍郎书房中挂着一副丹青,上头便题着这首于谦的《入京》。

      树上的布谷鸟叫了起来,声调平直,却一声一声包裹起浏阳的心脏来——孔贺之死,洪州的陷落背后的隐情若是真的与那千里之外、庙堂之上的人有关,那要如何抉择。

      “哥哥,义父擅占卜,蛮人进城之前卜过最后一卦,他说,你是会改变荣适的大英雄,”霍小春怯怯拉住浏阳垂在身侧的手,“这话我连对父亲都不敢说。哥哥,洪州和其他陷落的城池,全都仰仗您了。”

      那双手未曾经过世界上任何的磨砺,小小的,柔软的像是他曾在方府春日的园子里捡到的落花一样。

      浏阳低头望着霍小春,想着如果是景致她会如何做……

      “我答应你。”

      就在霍小春即将绝望之前,浏阳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一般响起:“这些话,我一定会带回都城给王侍郎的。”

      浏阳说都做到,这晚之后,他时时刻刻不在寻找返回都城的机会,但开拔的日子渐渐逼近,还是一无所获。

      直到开拔前一夜。

      浏阳同霍朗一道赴霍酒的约——这个憨厚的汉子刚刚修整好自家房子就迫不及待邀请军营同僚来家中做客。

      霍小春见着浏阳也是用统一的态度,在霍酒的指挥下微微见礼,喊声:“浏阳叔叔、霍朗叔叔。”

      霍朗善交际,倒是反手就掏出一包都城带来的麻糖递给小春;“别客气别客气,喊哥哥。”

      这厢忙着寒暄,浏阳已经开始观察这间屋子里的人,扫过一遍大多是军营中打过照面的人,再扫一遍——

      视线扫过那个瘦小的男人后,又迅速移回——这人是之前在姜栋帐中见过的跑马兵!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计划成型。

      浏阳起身走到这小士兵身边落座,或许是有霍酒这个主人在,这跑马兵今日倒不像初见那样客气,望着浏阳笑了笑:“这洪州收复不易,你们这些冲在前头的兄弟辛苦了。”

      “职责所在。”浏阳端起酒杯回敬,仰头一饮而尽。

      或许是被气氛感染,那跑马兵也不甘落后的端起酒盏,喝完后还亮了亮一滴不剩的酒杯。

      气氛便在推杯换盏间逐渐热烈起来,角落里跑马兵已经和浏阳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兄弟,你……你是海量,等我……我这几日还有任务,不便多饮,等何时回朝,咱们一口气喝个够。”跑马兵拍着浏阳的肩膀,一手已经捏住自己的裤腰带,“我,我便先走了。”

      浏阳放下杯子,相当文雅的沾了沾嘴角的酒渍:“您放心,我替您同霍副将说一声便是。”

      那跑马兵一路小跑,出了远门便往屋后去,无人注意,浏阳悄悄放下酒杯跟了出去。

      跑马兵走出霍家门不远便钻进了一片树林子当作遮掩,刚刚提好裤子,反身便踩到脚下的石头歪倒在地,他正欲呼救,胳膊便已经被人抓住。

      “对不住。”

      声音像是地狱阎罗,不等他看清模样,痛感便席卷了意识,跑马兵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胳膊,被来人卸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清风两袖朝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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