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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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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哥,不得了了,海生哥和襄哥在菇棚吵起来了!”
淼淼火急火燎的找上郁屏,过门槛时还险些栽个跟斗。
郁屏正在处理草屋收上来的第一茬蘑菇,闻言立时放下了手里的剪子,然后跟着淼淼小跑到后院菇棚。
人还没进去,便听见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天底下身不由己的人多了去了,我用不着你单单来可怜我。”
说话的是襄哥儿,他向来轻言细语,声音稍微高点就怕吓着人似的,现下与海生争吵,是从未有过的激动。
还剩下的拔高了音量:“谁说过我是可怜你了,你告诉我谁说的。”
“可不可怜你自己心里清楚,总归这门亲事不是你愿意的,如今我和吴醉鬼撇清了关系,也用不上你了,今日我就回家和娘说清楚。”
“你打算说什么?”
“是什么便说什么,总归咱俩这事儿是个错误,往后你清醒过来,难不成要一直对着我这么个人,在嗟叹里度过余生嘛?”
郁屏推门的手悬在半空,他拉住想要进去的淼淼,并示意别出声。
“你倒是说说看我嗟叹什么?”
“叹你一时图痛快逞了英雄,因为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重要,怎么就不重要了……”
吵到这个地步,襄哥儿是再忍不住了,豆大的泪珠沿着面颊不争气滑落。
如果自己没有那些憧憬,自己与未来丈夫决计不会谈起“喜欢”二字,可这个人是海生啊,自从那日在草屋护他一次,心里某片空白区域野草疯长,再是那天在他家院子里发生的一切,让这些野草在石缝中都开出了花朵。
然后得知真相的他,这一朵朵洁白的花骨朵还没完全盛开就枯败,若他还存着念想,往后可不就剩了折磨。
所以喜欢或者不喜欢,是真的太重要了。
海生脊背笔直:“你是铁了心要这么做?”
察觉到气氛不对的郁屏心里咯噔一跳,他认为这两人不是在为同一件事争吵,海生纠结的是襄哥儿会不会回家退亲,而襄哥儿在意的是对方的真情实意。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青年,他从小没少没恋爱剧荼毒,虽未亲身体会,但那些浸润在记忆里的爱恨纠葛以及怨侣间的言不由衷和碰撞,在眼前这两人身上看到了些许影子。
郁屏蹲在地上抱头想了一会儿,好半天才终于把头绪理清。
这样一来,便是要劝也能找到切入点了。
眼下要做的是就看他俩能吵到什么地步,是将结越打越死,还是吵着吵着豁然明朗,总之能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就少插手。
“屏哥,你就这么看着,不进去劝劝嘛!”淼淼低声问道。
郁屏摇了摇头:“咱俩先看着,我估摸着再吵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淼淼心下惴惴不安,只听说过吵着吵着打起来的,还能吵着吵着就变好?
襄哥儿抹了把眼泪,声音低了许多:“不然我还有的选择吗,你理应找个比我更好的,要么知情识趣,要么能说会道,更甚可以找个比我好看千倍百倍的哥儿,总归随便是谁,都比我配得上你。”
海生后背一颤,紧接着发出一声促笑:“你了解我倒是比了解你自己还多,怎么的,我心里想什么你就全知道?”
“知道不知道的不打紧,总归你理应找个比我更好的。”
海生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襄哥儿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总而言之他认为襄哥儿是想把自己给撇了。
如果这是他的心愿,那么又哭得这么可怜做甚?倒显得自己在欺负他。
“你怕是高看了我,我一个半残废,你认为我能找多好的?”海生说时抓着自己的裤腿,像是在自嘲。
郁屏有些听不下去了,正准备起身进去打个辅助,然后襄哥儿又来了这么一句:“就因为这个,你才勉强答应了这门众人所推的亲事……”
“勉强?我勉强什么,你这么好我为什么要勉强,我爹娘那么喜欢你,你难道就睁眼不见?”
郁屏刚想起身,闻言后又蹲了回去,他两眼放光,就像看剧看到了最精彩部分。
迟钝的淼淼好像也砸吧出了味儿,嘴角微扬:“他俩都在互相夸对方好,可他们自己却没察觉出来,屏哥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嘘,别做声,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我……我好?”
襄哥儿一阵惊讶,他从未被人当面夸赞过,因着林香兰从小就对他不吝于打击,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值得被夸赞的地方。
海生站了半天腿都麻了,这会儿索性搬来凳子坐下,然后语气也柔和了不少:“细心脾气好,处事周到,干活利索,这些好大家都有目共睹,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说什么配不配得上,真能瞎掰扯。”说着说着头还低了下去。
整个争吵过程下来,即便是个不通人情的狗也要有所察觉,襄哥儿心里压着话,但这些话似乎不太想让海生知道。
等海生有所察觉,尤其是在对方一直强调自己不喜欢他的时候,海生好几次都想回一句“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喜欢你?”但他忍住了。
毕竟七尺高的汉子也会害羞,这种粘牙又肉麻的话,说一句比放他半碗血还难受。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谁都不开口,那便是个死局。
海生咬了咬牙,恨不得将脑袋叠在胸前,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没有不喜欢你。”
没有不喜欢你……
襄哥儿耳边似有蚊子来回在飞,“嗡嗡嗡”的重复着这句其实并不难理解的话。
当渴望成真,大概还来不及高兴就要将一直以来积攒的委屈和害怕发泄出来,可知他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说出退亲一事,这不是一场赌局,而是为成全对方做的牺牲。
可如今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对方也喜欢自己,这一刻简直如获新生,因为简短的几个字,预想中灰败的人生立时燃起了火光。
“你抬起……抬起头再说一遍!”襄哥儿坚守住即将决堤的坝,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海生闭着眼进,能感觉到热度已经烧到了脖子,更能感觉到脑顶如火般的视线,等着他溃败,然后完全臣服在他面前。
他攒足了劲,一仰头:“我没有不喜欢你,我……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想和你成亲。”
“可算说不出来了,可真够磨叽的。”郁屏听到这里,卡在脖子上的刀瞬间落地,一直不察声音还大了些,导致菇棚里的两人方寸大乱。
襄哥儿迅疾的扭转过去身体,海生则是拧着眉一脸不满。
郁屏拽起淼淼,一面逃离现场一面歉然道:“我们只是路过,你俩继续,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郁屏暗笑了一路,甚至同当事人一样心里灌满了甜意,这可比肥皂剧有看头多了,并且这里面多多少少还有自己的功劳。
这场争吵过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为诡异,成日就跟发了烧似的,脸颊挂着彩云,一开始郁屏看着觉得甜,现在变了味儿——酸。
日子一天天过去,草屋里的蘑菇包已经长到最后一茬,之前三茬蘑菇卖了大概有七八两银子。
临近收割草屋最后一茬蘑菇时,县里的刘老爷登门了。
他来的还挺巧,淼淼将之前摘选下来的蘑菇碎做了顿蘑菇宴,还特意买了块肉。
刘老爷拎了东西来,是乡下人一年未必能吃上一回的水果,郁屏让他吃顿便饭他也没推拒,饭桌上闲话家常了一通,等饭后大家一块坐到院子晒太阳才说明真正来意。
“前阵子北境来的捷报想来你们也听说了,国主大悦,拨了不少赏赐下次,加之先前对一众将领的封赏,从都城出发的货驾都有十多辆。”
郁屏怀里抱着泱儿,打起官腔::“封不封赏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士们没受伤,能吃饱吃好便够了。”
刘老爷摸摸他还未蓄得太长的胡须,赞许地点点头:“这话说得倒是一点没错,也通透,过几日从都城过来的货驾就要到渭水县了,我想着咱们渭水县离北境最近,若不是有将士们搏命相抗。也不能用有咱们的安生日子,所以我想着组织一次义送,不限品类,不限数量,也算是咱们对将士们的一片心意。”
海生和襄哥儿在一旁配合着搓麻绳,闻言海生想到自己当了好些年村长的爹,于是擅自把活儿接下:“这样吧刘老爷,一会儿我让我爹召集一下村民,然后把这事同大家伙儿说一下,等东西收上来,我再拉去您府上,到时候一起送往北境。”
翰音心心念念想着让大哥吃上自家种的蘑菇,赶上好时机自然不能错过:“那咱们也得出份力不是,等草屋最后一茬蘑菇收上来,索性全拿出来送去北境。”
襄哥儿递绳的手一顿,提出疑问:“只不过从这到北境货驾的话少说得三日,就怕割下来再到北境就不新鲜了。”
“这个好解决。”郁屏想着反正已经收完最后一茬了,蘑菇包里的堆料需要重新换:“连着蘑菇包一去拉过去,运送途中只要多洒水,保管能吃上最新鲜的。”
刘老爷因为自家熊孩子的事一直心有愧疚,心里想着要做点儿什么来讨好封家。
想到自己大儿子在北境待了些许年,儿子与儿媳分隔异地,热乎劲还没攒够就巴巴的等着丈夫回来,年轻夫妇聚少离多,要是能有机会多见上几面,便是比什么都强。
他哪里知道封季同和郁屏是这么一层关系,心里萌生出借花献佛的小九九,然后还故作一脸为难样:“可以是可以,只不过照料蘑菇的活儿我怕一般人做不下来,所以还得你们从中挑个人出来,一起跟着去。”
刘老爷心里想着郁屏定然会很乐意,可翰音却说:“很简单的,一日三次水,其余不用管。”
刘老爷心里瞪了不懂事的孩子一眼:“这……这我不是怕糟践了东西嘛,反正来回也就几日时间,你们最好还是拨个人去,以确保万无一失。”
最近菇棚但是没多少事,走开一两个人倒也无妨,郁屏想着最好的人选是翰音,于是看向他:“翰音还是你去吧。”
既能见到大哥,还能就去玩上一趟,翰音自然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好啊,我还挺想大哥的,若是能待上几日,那是最好。”
刘老爷才不会善罢甘休,逼急了直接对郁屏说:“你也跟着一起,我单独给你们一驾车,这样路上你们还可以轮换着休息。”
“我也去?”
想到要去北境见他那个有夫夫之名却没有夫夫之实的丈夫,郁屏心口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