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昭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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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鸟语花香，清晨山间的空气格外好。
太阳还没爬上来，千乘谷今日静悄悄，整个谷中尚未苏醒。
山壁之上的青阁，却有一扇窗忽的打开，露出一张苍老憔悴的脸庞。
万有挂着两个青黑的眼袋，双目无神地看向窗台。
很显然，昨夜她没睡好。
不知半夜卫厌抽得什么疯，把她从床上薅起来，甚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拎着她的后衣领，直接扔到了门外。
伴随“砰”的声，门关上，睡懵了的脑子才清醒过来，一股无名火冒上来，转头她就“哐哐”砸门要个说法。
说法是要到了，卫厌说“这间屋子本来就是他住的房间。”
差点没给万有气笑，她千挑万选，在青阁里挑了一件最小、最简陋、最偏僻的房间！
结果这个时候说是卫厌的房间。
谁信啊？
退一万步，就算是，他不早说？
非得等她把小房间收拾的舒适温馨，再把她赶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着火，问卫厌自己要往哪里住？
得到的是，随便。
很好，当晚她就住进青阁最大，最奢靡，位置最好的一间卧寝。
当她躺在真丝铺成的床铺上，裹进绸缎缝制的被褥，正准备美美睡上一觉时。
她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人老了，半夜吵醒就睡不着了。
她睁着两只眼睛，看着拔步床顶，硬生生熬到天亮，便到如今这个情况。
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晨，变成熬穿夜的疲惫。
直到唯一通往青阁的山路尽头，出现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万有掀开半睁不睁的眼皮，来了精神。
她换好衣服来到青阁石阶前，冒着热气的餐食，已经老老实实的放在了最后一节台阶的上面。
而送饭的小灰狐狸，正藏在根本掩不住她身形的巨石后面，石头后灰色狐耳高高束着，时不时还能看到她偷偷瞄来的视线。
万有没说什么，转头拿起一个肉包掰开，油润的汁水已经浸透了包子的面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咕噜—”空腹响声在安静的地方格外清晰。
万有没搭理，慢条斯理地吃完一个肉包，拿起另一个，冲着石头问道：“我一个人吃不完，你来点吗？”
石头后原本以微微下垂的狐耳一下子竖了起来，女童带着故作凶狠的音色从石后传了过来：“你骗人，前几日你一个人能吃三个！”
万有也不恼，反而对上那双露出来的眼睛，笑眯眯一口应下：“是啊，我骗人，那聪明的狐狸要不要上当呢？”
小灰狐狸犹豫了一会儿，在她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绕了一个大圈，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包子，转身就要往石头后面藏。
“这还有鸡蛋和粥呢。”
万有笑眯眯看向坐在身侧，约莫人类八九岁女童的身形，正在老老实实吃饭的小灰狐狸，不经意问道：“你还那么小，怎么让你来送饭呀？”
小狐狸吃的狼吞虎咽，却也乖乖咽下口中的食物，方才给她回话：“他们都不愿意来青阁，所以指使我来。”
“哦~”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万有该套的话已经套了七七八八，一旁的小灰狐狸还没察觉，已经半只脚踏入圈套之中，正拍拍肚皮，悠闲的晒着食儿。
万有索性也躺在她身旁，悠悠开口：“阿嬷给你说个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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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乘谷王上居所之下，有个不为人知的地下密室。
压在整座山的底下，不见天日，漆黑一片。
凹凸不平的墙体，挂着一盏风一吹似乎就能熄灭的油灯。
英女持刀，神色平淡，半垂着眼，静站在密室中央。
下一秒，静谧黑暗之中，剑锋已至。
她右脚后撤，稳住身形，反手持刀格挡，剑锋撞上刀刃擦出一路火花，映出来者锐气锋利的眉眼。
二人不过一息之间，已然过手几招，英女不敌，后退数步。在对方步步紧逼，下一击横刺即将到来之前，左手出招，一记术法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对方却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脚尖轻转，便侧身避开了术法，又一次隐入黑暗之中。
英女警惕地打量四周，一片昏暗，静得像是没有第二个人。
下一刻，不知从何处而出的剑锋直指她咽喉，而她手下术法也丝毫未留情面，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对方却一分未避，任由术法割破他衣袍，割断他发丝，割破他皮肤，鲜血肆意，他一往无前。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瞬，一道紫色术法，牢牢缠住卫厌腰身。
而他的剑锋距离英女咽喉，不足一寸。
下一秒，紫色术法拴着卫厌狠狠砸响墙壁，一声闷响，墙壁上的油灯火苗，跳跃几下。
卫厌缓缓爬起，呕出一滩血迹，再抬脸，苍白的皮肤上，映着唇畔一抹艳红。
见状，英女利落收刀入鞘，抱拳冲着黑暗处行礼：“属下学艺不精，未能赢过四殿下。”
黑暗中，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何必妄自菲薄？他能在赢你，怕是狐族之中，再无敌手。”
卫白的身影随着他迈的四方步，缓缓显现，他合上扇子，抬扇抵住英女行礼的动作。
转而看向面无表情，正默默擦剑的卫厌。
“很得意吧？”
卫厌没有理会，只将剑收入剑鞘，抬步，视若两人如空气般朝外走去。
“从小就这样，天赋足够，却不讨喜。”
“也难怪那个人类女使，现在就急急忙忙的找下家了。”
他脚步未顿，头也不回的离开暗室。
暗室之外，正值春日午后，草绿风暖，温度相宜，一年时节之中，最为舒适的季节。
千乘谷底，一颗老树茂密的树冠遮挡住大半阳光，只剩下几个斑驳的光斑，随着风轻轻晃动。
树下，万有被一群幼童拥簇着，盘腿坐在中央的木椅之上。
而她正对面，是坐在地上，竖着耳朵，尾巴来回轻摆的卫昭昭。
一只小灰狐狸端着糕点和水，往她身边挤去，将水和糕点递给她，一屁股就坐在了她身旁。
万有端过水，一饮而尽，享受着几只小狐狸捶肩按腿的服务，幽幽开口：“五殿下答应我的，不会骗我吧？”
隐匿气息的卫厌，刚来到相邻树冠之中，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接着他就听到自己的幼妹，狐族千尊万宠的小王女，用欢快地声音回答：“当然啦！”
“我一定会像白雪公主好好对待七个小矮人一样，好好收灰瑛作为手下的！”
卫厌：？
他目光扫过坐在万有身侧的小灰狐狸，他识得这位灰瑛，一只父母入魔，在狐族苟延残喘的幼崽。
“既如此，老身便再给大家讲一个小美人鱼的故事吧！”万有手一挥，豪情万丈：“从前在海的王国....”
卫厌听了一会，很快就觉得无聊起来。
一个愚蠢的，为爱奉献的故事。
甚至于他听个开头，就能猜到结尾。
“...小美人鱼的姐姐们给了她一把匕首，告诉她，只要在天亮之前将匕首插入王子的心脏，便能得到声音和鱼尾，重新回到海的怀抱。”
“天快亮了，小美人鱼手指轻轻描绘王子沉睡的容颜。”①
“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插入他的心脏。”
“她重新得到了属于她的一切。”
“回到海洋的怀抱。”
“经过这次磨练，她领悟到很多，最终登上了王的宝座。”
......
卫厌直起了身子，他看向坐在幼崽中央的万有，还是那副和善慈祥的笑意。
果然，有幼崽不满这个结局，开口就问道：“为什么小美人鱼要杀死王子？”
“她明明那么喜欢王子！”
“一个连救命之恩和爱情都分不清的男人，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万有十分有耐心地跟幼崽们解释。
“可小美人鱼为了王子，连声音和尾巴都抛弃，每天生活在痛苦之中，她怎么会...”
“孩子，”万有慈祥地摆摆手：“大家在年轻的时候，总会因为什么，做出惊天动地的蠢事。”
“但没关系，只要勇于承担，积极改正，那只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磨练而已。”
“小美人鱼，只是在为她的行为担责，拨乱反正。”
听到这，卫厌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可树下的幼崽皆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纷纷称赞万有故事讲得好。
一个下午，卫厌听到“当上皇帝的花木兰”“统一小人国的拇指姑娘”“驯服野兽军队的贝尔将军”等等。
他面上已经没有什么神情，只是半垂着眼，静静看着被幼崽拥簇的万有——
能言会道，善于哄骗。
未想下一刻，万有却抬眼，直直看向他藏身的树冠。
今日下午，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窥视感，紧紧缠绕着万有。
她借着喝水空隙，猛地抬头看向窥视感的来源，除了一颗沐浴在春日阳光下的树，再没别的异常。
万有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好。
“万嬷嬷讲得故事太好了！！”卫昭昭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可不可以每天都给我讲故事呀！”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做出一副苦恼的神情：“老身也非常想给昭昭讲故事，但...老身在四殿下那里还得侍奉。”
“啊，这....”
“老身还有许多故事没讲呢，唉，可惜这两天四殿下那里忙，就不能来给小王女讲故事了。”
“阿嬷！”卫昭昭仰头看着她，清澈的双眸中，泛着一股天真的傻气：“你是在引诱我，把你从四哥那要回来吗？”
万有故作遗憾的表情一顿，抬眸对上卫昭昭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卫昭昭还是天真烂漫的样子，身后蓬松度尾巴翘起来，轻轻甩着。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一秒，两秒，三秒。
“对啊。”万有坦荡承认了自己的私心。
眼前的小王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阿嬷又凭什么以为我会为了你，跟四哥要人呢？”
“呀，是有点难办。” 万有笑眯眯：“得看小王女愿不愿意跳入我的圈套。”
这一次卫昭昭是真的笑出了声：“阿嬷！你们人族太有意思啦！”
“但你可能还不了解我们狐族。”她猛地凑近，直到万有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同人中清晰看到自己的身影。
“只要是我们想要的。”
“不择手段，我都会得到。”
明明语气温和，却让万有心里听得一突，下一秒，似是掩饰一般，她视线猛然转向一旁：
“谁？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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