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虫族篇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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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器穿梭在高耸如云的大厦之间，穿透宛如幽灵的3D投影广告，不断在数不清的磁悬浮轨道中精准地调整方向，终于在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缓缓下降。
稳稳停在了一个秩序井然的高台上。
慕漾先下了飞行器，秉承着绅士风度向十一伸出了手，他微微一笑恰同春风般和煦，清冷的眼中深深倒映出十一此时的模样。
十一楞了楞，心头轻轻一颤。
他的身体先于他的意识握住了慕漾温暖的手。
慕漾像是生怕他摔了磕了一般，轻轻托住他的手臂，一举一动满是爱怜。
十一面色如常，只有轻微抖动的睫毛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一想到自己等会即将做出的举动，十一只觉得内心一阵绞痛，他握住慕漾的那片皮肤火辣辣地烫了起来。
之前两虫相拥时的信息素似乎还在他身上缠绵缱绻。
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笼罩着他，让他无比挣扎。
为什么，明明他应该毫不犹豫地为了任务牺牲掉眼前这个雄虫……
为什么他会心软？
为什么所有和慕漾有关的事他都会变的这么不对劲？！
他明明一直在和慕漾虚以委蛇而已！
仅此而已！
十一的眼眸猛地一凛，他的手倏然加大了力道，骨节泛白。
嘶——
痛啊痛啊痛大哥！
求放过大哥！
慕漾状似微微察觉，他轻轻皱了皱眉，波光粼粼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心。
他另一只手也抚上十一冰冷而僵硬的手，安慰道：“怎么啦？你很紧张吗？如果今天状态不好，我们可以换个时间来。”
换个时间……
等于接头任务自动失败……
十一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喉咙十分干涩，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必了，就今天吧。”
十一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差的可怕。
“好”，慕漾的眉头舒展如拨开厚重云雾的暖阳，“听你的。”
慕漾很好地隐藏住了好奇之色，亲昵地挽着十一往前走。
他平淡地扫视一圈，好似对这里的环境无比熟悉。
高台面积极其开阔庞大，坐落在大厦间半腰的位置，站在上面甚至可以看到隐隐的宇宙星辰。
慕漾把不准有多高，因为再往下看是一片浓浓的灰色雾霾将底层完美遮蔽。
灰雾中飘荡着些许化学物质般的黄绿色交杂。
污浊翻涌的颜色令虫作呕。
和高台上的鸟语花香、整洁优美大相径庭。
慕漾带着一丝探寻的神色往下瞟着，忽而一只修长的手温柔地贴在他脸上，将他的头轻缓地转过来，一丝幽香仿佛亲吻般混进了慕漾的鼻息。
“不要往下看，那里是另一个世界。”
十一低哑道。
一个不属于雄虫的残酷世界，他不需要去看去接触，他只需要继续活在美好的幻境里众星捧月就好。
然后也许在未来某一刻，他会亲手将慕漾推进底层那个虫吃虫的恐怖地狱……
但至少不是现在。
十一的心无比酸涩，至少现在的慕漾不需要接触这些，不是吗？
他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专注认真，将眼眸中翻涌的浓烈情感都悉数倾泄在慕漾身上，好像下一刻就即将失去这件绝世珍宝。
“呐，我们到了。”
慕漾轻哼着笑了一下。
十一猛地抬头，一座极具设计感的半圆形白色建筑跃入眼中。
四周来往路虫络绎不绝。
虫群中的雄虫们趾高气昂、衣着华美，手里大部分都牵着一条铁链，另一头拴在一个个容貌上乘的雌虫脖颈处。
慕漾二虫一眼扫去。
只见。
部分雌虫身上伤痕累累，目光死气沉沉，周身布满了施虐后的青紫深红。
却仍着讨好的笑容娇媚地倚靠在雄虫周身，神色中藏着深深的恐惧。
四周摆满了铁笼，里面蜷缩着身材或高大或娇小的雌虫，有脸庞料峭冷峻的，有柔美娇嫩的，有清冷斯文的……宛如商品成列般供雄虫挑选。
这哪里是象征着爱情的地方，明明就是个变了个花样的奴隶市场！
十一的眼眸中鎏金的瞳孔几乎快冻结在一起，本就难看的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神色冷冽冰寒，气场摄虫心魄，令人不寒而栗。
慕漾心中也是猛地一沉。
面上却风轻云淡。
察觉到这边气氛不对的军雌侍卫带着全副武装谨慎地靠了过来，对十一隐隐形成包围之态。
“这位雄子，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一个领队的俊美军雌低声轻柔问道。
生怕惊吓到眼前高贵的雄子。
他悄悄地撇了一眼十一，一个没有带着任何反制措施的军雌……
单从长相上来看，他的精神力绝对不容小觑，不知道究竟有多高，他会有暴动的可能吗？
不知道凭自己C级的等级能否压制住这个一看就十分危险的雌虫。
军雌队长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光剑。
十一毫不畏惧地迎上军雌隐秘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挑衅和不屑，浑身散发着令虫退避三尺的冷意。
眼看剑拔弩张。
慕漾微微动身，呈保护姿态替十一挡住了不善的眼神。
将即将擦枪走火的双方隔离开来，丝毫不惧会因此受伤等任何后果。
见状，十一双眉猛地紧锁在一起，下意识伸手将雄虫拉到身侧。
以保证出现任何冲突时，他能首先保护到慕漾。
几个对峙的军雌都愣了一下，脑子稍微有点宕机。
他们没有看错吗，这个雄虫为了维护自家的雌虫居然敢以身挡在军雌身前？
他不知道雄虫的身体非常娇贵脆弱吗？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形，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十一低垂着眼眸深深地看向身侧的雄虫，高挺笔直的鼻梁投下阴影，挡住了他另一侧脸上的神情，显得他此刻阴郁森冷。
“说了多少次，有危险躲到我的身后来，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听懂了吗？”
“等等，”军雌领队担心眼前的雄虫对他们产生误解，“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问问眼前的雄子阁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比如被军雌胁迫了需要救助之类的……
但是他看向相互倚靠的二虫，将这句未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气氛稍有缓和。
“我们过来登记雌侍的信息。”
清冽温柔的嗓音缓缓落下。
微微上扬的尾音彰显出声音主人此刻内心的喜悦。
同时也勾得在场几个军雌心中痒痒，似乎被猫咪的尾巴轻轻扫过一般令虫战栗。
十一注意到了这几个军雌绯红的脸庞。
刚刚有所缓和的脸色又是猛地一沉，他射出如利剑一般锋利狠戾的眼神，直直地扎向那几个想入非非的雌虫。
似乎要把几虫千刀万剐一般。
压抑的怒火让他白皙的脖颈暴出一根根青筋。
十一强势地从慕漾背后伸出长而用力的手臂，狠狠往自己怀中一带！
用力之大似乎要将慕漾整个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不许看，是他的，这个雄虫属于他……
十一保持着这个动作，带着狂妄和挑衅望那几个雌虫，彰显着他的主权。
此刻，他鎏金乌黑的眸子暗得能低出水来。
一想到慕漾会被其他雌虫觊觎，他整个虫都仿佛爬上了一层浓厚的恶意，密密麻麻地扎进他思考的大脑，让他阴暗的想法不断往外冒出，直至癫狂。
偏执的暗红色从他的瞳孔蔓延到眼尾，让他整个虫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他下定决心了。
去他的鬼任务。
他就是个毫无底线的海盗而已。
杀虫越货、背信弃义、见利忘义……什么腌臜事他没做过？
他可以凭自己的方式复仇，不一定要倚靠那群家伙……
他不能牺牲这个雄虫！
慕漾……
他在嘴中咀嚼着雄虫的名字，澎湃汹涌的感情在齿间流转。
慕漾……慕漾……
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带着熟悉的味道宛如蜻蜓点水般落在他的脸庞。
“怎么了？喊我作什么？”
慕漾勾起嘴角，眼中的柔情快将他醉死其中。
十一濒临边界的理智瞬间回笼。
他喊出来了吗？
十一茫然地眨眨眼睛，下意识低头向慕漾蹭了蹭。
从未见过十一如此可爱的一面，慕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怎么傻了？”
他怜爱般抚摸上雌虫的脸，“登记信息的地方在那个小房间，我们现在就去吧，
你下定决心了吗？”
莫名的，雄虫最后一句话感觉有点意有所指。
对慕漾完全卸下内心防备的十一毫无察觉。
此时他突破了内心的挣扎，满脑子都是如何将慕漾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不许他离开。
十一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的笑容轻松而柔和，像满身血迹绝望的人终于看到了拯救自己的天使，对过去的释然、对未来的期盼，和与爱侣相伴的涌上他原本凌厉的脸庞，让他的下颚线柔和而温润。
“我下定决心了。”
十一低声轻柔呢喃，神色真切而纯洁地凝望着慕漾，郑重得如同许下一生的承诺。
慕漾抬眼望去，他在十一澄澈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了满满的自己。
他的发丝、他的神色、他的面庞和他的全身上下、一举一动，都倒映在十一深邃的眼神中。
看上去神圣而高洁。
慕漾心里微微一叹。
他真的非常不想伤害十一。
但是现在看来，十一无法真正狠心利用他。
必须要推十一一把。
慕漾面色平静地嗯了一声，转头走进房间。
十一乖巧地跟在他身后，整个虫还沉浸在对慕漾强烈的依恋中。
他的心正砰砰乱跳——
这种青涩而单纯的感觉。
十一闭上眼细细品味着，脸上渐渐染上绯红。
他的思绪很乱。
万一慕漾以后有雌君了怎么办？
把他的雌君杀了？
那慕漾会讨厌自己吗？
他那么温柔……一定不喜欢自己动手杀虫……
自己有可能做慕漾的雌君吗？
十一大胆的想。
他忽略了爱侣此刻的异常，满心都是脱离了桎梏后对未来的期待。
“工作人员还要等一会才来，”慕漾递给十一一杯白水，“先喝点水吧，坐了这么久飞行器也累了。”
慕漾的语气温柔一如往常，神色自若，和他平时相比并无异状，一双眉目含情的桃花眼深切地看着十一。
十一其实不觉得累，对他而言这点消耗量微不足道，但这是慕漾递给他的水。
慕漾在关心他。
十一不疑有他，喝了下去。
在他放下杯子的那一瞬间，就好像一直在门外等待时机一样，工作人员带着一个小推车满脸恭敬地走了进来。
“恭喜雄子喜得雌侍。”
“二位的信息已登记在系统中，现在两位已是合法的雄主与雌侍的关系。”
“这位雌虫将永远属于您。”
十一望向慕漾，但慕漾神色淡淡的，并未如他所想一般看着自己。
十一微微蹙眉，发觉了异样。
“现在请雄子为雌侍挑选合适的颈圈和炸弹。”
“我们这里最新的款式一应俱全，温压弹、电子脉冲弹、小型塑胶弹、神经腐蚀弹……价格实惠，功效齐全，绝对保障在雌虫暴走、也就是您按下按钮的瞬间，一击致命……”
工作人员上下审视着十一，用推销的口吻补充道:“尤其是精神力这么高的雌虫，更加危险。
必须要有充足的措施来保障雄子您的安全。”
十一心蓦然冷了下来，像是炙热的火焰被浇上了一盆冰水，让他从头凉到了尾。
他的眼神中带着不可置信和惶然，猛地望向了慕漾。
“我不会带这种东西的，你知道我的吧？”
十一的眼神带着祈求，像一个做美梦的人不愿醒来。
但是慕漾低着头，还是没有看他，只细细地将眼神中目前成列的微型炸弹前扫过。
十一脸色唰——地一下惨白起来。
就像一个赌上全部身家却输的无比彻底的赌徒。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但无力的四肢又让他重重地跌下，椅背尖锐的质感让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那杯水？！”
十一艰难而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瘫软的身躯让他动弹不得。
“为什么？”
他的眼神破碎而仓惶，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狗幼崽，充满了绝望和凄惶。
嘶哑的嗓音像是从干涸的喉咙里生生挤出来一样。
十一只觉得自己走在悬崖边上，随时都可能因为慕漾的一句话坠下深渊，永不翻身。
“为什么？！”
他戾声追问，却带着隐隐的哭腔。
“为什么……”
软绵的身体让十一的脑子昏昏沉沉，但他仍执着慕漾一个答案。
为什么这么对我……
“慕漾，”
他第一次喊了慕漾的全称，而不是叫“雄子”“雄主”或“该死的雄虫”。
“我对你……算什么？一个随意玩弄的玩具吗？”
“还是……”
“我做错什么了吗？”
十一勉强睁大了涣散的眼眸。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生生地挖下一块血肉来，还粘连在一起的血管牵扯到他全身上下剧烈地疼痛起来。
痛的他撕心裂肺。
这种感觉让他恨不得晕死过去。
他想过雄虫也许会在未来某一时刻厌弃他，但他没想到背叛来的如此之快。
让他猝不及防间宛如被重重一击，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又执着地追问了一句，
“为什么……”
不能哭，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哭……十一混乱地想着，反应过来时脸上已是湿润一片。
慕漾像往日一般温柔地抚上他的脸，替他拭去泪痕，眼眸中仍是一片深情。
但他这刻的柔和姿态更加刺痛了十一的眼睛。
十一近乎绝望地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是我不够好吗？”
“不够好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改……”
困兽般的嘶吼渐渐化做了呜呜咽咽。
十一的声量越来越小，他的喉咙像是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只余下哽咽急促的呼吸声。
他的眼眸充血，带着巨大的哀伤，一直看着慕漾，眼神中带着近乎于濒死的乞怜。
慕漾无奈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心仪的小宠物在发脾气，
他轻轻地摸着雌虫挣扎而乱掉的头发，低语声温柔缱绻，一如既往，
“雌虫正式成为雌侍的那一刻，需要佩戴颈环保障雄虫的安全，
这是《雌侍守则》里清楚写的，你忘记了吗，十一？”
“从此以后，你就正式叫慕十一了。
你是独属于我的雌虫，你记住，我永远都会是你的雄主。
你一辈子都必须呆在慕家宅院，死了也只能葬在我身边。”
慕漾轻声呢喃着，“你再也走不了了。”
慕十一愣愣地看着慕漾，似乎是在思考慕漾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呆呆的眼睛忽而滚下硕大的泪珠。
“噗嗤——”
“哈哈哈……”
他开始低笑。
笑声让他整个虫颤抖起来，他不断耸动着肩膀，一只骨节泛白的手遮住了眼眸，投下一大片阴影。
好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
他笑的越来越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近乎癫狂地抖动着身体，嘴角咧到了一个几乎夸张的弧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嘶哑低沉的笑声响彻了整个房间，但漏出的眼角却泛着绯红，透出绝望的冷意和崩溃。
……
不知过了多久。
他慢慢平静了下来。
慕十一放下了遮住眼眸的那只手。
他那双明明鎏金灿烂宛如阳光的双眸此刻平静得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里面没有一丝情绪。
他的眉眼笑得森然，嘴角勾起一抹冰寒的冷意。
慕十一柔顺地低下了头，轻声道：“请为我挑选颈圈。”
“雄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虫族篇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