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全文完 ...

  •   李羚又一次被热得醒来。

      上午十点,阁楼里已热成蒸笼,耽误享受假期。

      她盯着倾斜的阁楼天花板——买来时就带块海报残角,老也没人去撕,蓝色或绿色年久分辨不出来,油腻得无法仿作一块天空——琢磨着是骑车去图书馆还是去妈店里写作业。

      在家学习比外面街上还闷,到李杉红女士的服装店里刚好一起解决午饭,她知道她妈最喜欢听旁人客套夸奖:“红姐的闺女就是懂事,放假了也乖乖学习。”

      这一对母女之间刚好都不擅煽情,一个奋力忙碌一个用心学习,各自长年累月躲在这正当理由后,悄悄在一餐一饭里和外人面前给对方增加舒适,就是二者关心对方的办法了。

      李羚做不出取舍,先被闷得口渴起来,起身趿拉着拖鞋走下楼。

      她随大流剪的短发过耳,期末至今烦人地又长到肩膀,细头发丝丝黏在后脖子皮肤上,吊带睡裙松松垮垮,方便行动时带起的气流扫过一脊梁的薄汗。

      应该去卫生间冲个凉。她想。

      她妈每天在早点摊子营业时就已出门,家里只有自己,李羚毫无防备地耷拉着眼皮,熟门熟路绕开一堆堆不断滋生的衣服包装袋,迈进卫生间窄窄的门。这门早已坏了,但没必要修,便常年敞开着百分之九十五面积,门后会塞着扫帚拂尘和冬季的苍蝇拍。

      卫生间里没开灯,勉强能视物,薄墙后自来水在铁皮管道里长跑,轰隆隆的,李羚听惯了,随手拉开念小学时买回的天蓝色塑料浴帘。

      便惊悚地与人四目相对。

      ——幸好她没先脱掉睡衣。李羚想。

      另一件幸事是陌生人为同性别,穿着她妈店里积压良久的一件旧T恤,虽然双方脸上的陌生都表明以前从没见过,但她正用李羚家的脸盆打了半盆凉水,投入地搓洗着一头短发,坦率得不像贼。

      这人年纪比李羚大不了太多,但很高,直起腰来以后让李羚的视线只能看见那件T恤衫领口不伦不类的小纽扣。

      然后她被晒得有点黑,还很瘦,T恤袖口以下、手腕到手肘之间的一截小臂骨长得像直尺。

      李羚从直尺往上找,找到同样又瘦又长的脖颈,同样高高的鼻梁和眉骨,五官整洁清晰如尺规作图。

      与电视剧里画质朦胧的肤光胜雪无关,是皮肉长得柔美或粗糙都完全无所谓的那类好看。

      或者说,这位应该刚成年不久的入侵者具备了某种刺人的俊朗,一头胡乱支棱的湿淋淋短发不住流着凉水,而水被山棱似的眉骨阻截而无奈改道,有一些残留在了眉毛上,昏暗间竟微微闪光。

      “你来干嘛的?”李羚像在学校里似的微驼起肩背,遮掩无所覆盖的颈前皮肤,戒备地盘问。

      “短工。红姐找来的。”这人说话了,口音很淡,调子也完全不像当地人。她嗓音是偏哑的,不太悦耳,倒配这长相,更显得不好惹起来。

      这种不好惹是李羚所熟悉和避让的、周围一些不好好上学的同龄人普遍具备的特质,所以似乎除了长相以外,这的确是个甘心被包吃住和低廉薪水招来的年轻短工而已。

      她说:“你等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李羚一步步退出卫生间,走去当初不放心她而特地置办的固定电话旁,联系上了驻守在服装店里的李杉红。

      她巴不得陌生人心虚溜走,但对方只是哗地倒掉残水,走出卫生间后杵在电视边,拿起一包衣服读着塑料袋子外贴的标签贴纸,好像真要为了快速上手而努力记住这些货物品牌,但李羚知道那无外乎“萱婷伊芳迪珍爱”之类字眼排列组合,李杉红自己都不关注,走进李杉红店里的顾客也都不关注。

      嘟嘟——李杉红很快接通电话。

      “妈,是我,”李羚问,“家里来了个女生,说是你找的人,真的吗?”

      “哦,对。”李杉红本来打着扇挺悠闲的腔调忽然变快,应该是看见有顾客恰好进门,“刚招的,我给钥匙叫她回去收拾收拾,以后也住家里,你叫婷婷姐就行。”

      话音未落她就挂断了电话。

      婷婷?李羚举着漏音的听筒看向那人,一时间不知道其实是同音字里的哪个还是自己听错了。

      那人也不解释,只点点头表示是自己。

      这个家里的主人是她妈,李羚知道李杉红从前舍不得雇帮工,再便宜也不招人,都是亲力亲为,如今雇了一个,不管原因是什么都有她的理由,所以这事做老板的李杉红确实有权自己决定,但让人住进家里则不同。

      这带个小阁楼的一户人家被当半个小店仓库,住母女俩已显得碍手碍脚,好大一个人挤进来,属实棘手。

      也冒犯。李羚想到卫生间门、想到狭小的两个卧室和局促的床、想到不够用的椅子和餐桌、应当多备一份的所有生活用品,事事都心烦。

      她家小而乱,确实不算体面,可她也没邀谁进来。李羚暗中觉得不爽快,手上还是客气地拿着杯走进厨房,现刷了刷才去倒水,把第一杯凉白开先递给对面。

      那人喝了,随后就是漫长的大眼对小眼。

      一方显然是心事重而话少,另一方的中学生也不遑多让,而且李杉红女士所授那称呼太微妙,李羚张不开嘴。

      “那你先忙,我和人约好去图书馆。”李羚站起来,奔上楼飞快换衣,拎着书包下来时那人还是坐在原地,在陌生的环境下老老实实不擅自摆弄东西,身影莫名显得有点局促,但也暂时像个有教养的人。

      “别上楼啊,那是我房间。”李羚走出门又折返,补上这句后蹭蹭跑到一楼才停,心口砰砰跳。

      她还不太擅长硬着脸如此不客气地划出三八线,当然也心知肚明这条线要多脆弱有多脆弱,只等家长回来随便一划分,哪怕真要让帮工搬进阁楼住她也不能做出有效反抗。

      当晚吃过晚饭,李羚装作抱着随身听听英语,其实难得假努力,把那东西扔在床上徒劳往外传播音波,自己贴在房门上想第一时间掌握情报。

      李杉红果然提了让女儿搬出来和自己住楼下卧室,她很清楚自己找帮工是为了搭把手,时时多个照应,不是要引进受气包来发泄怨气故意结仇。

      “我没关系的。”比起特地放轻话音的中年户主,嗓子哑哑的年轻帮工声音更清晰,李羚听着她说话,语气平铺直叙,“和红姐你挤挤就行,别打扰人了,她还要学习。”

      才多大岁数,就故作体贴,一个外来人把自己当这家一份子来考虑,真不要脸!李羚莫名愤愤地想。

      李杉红却被体贴得开心,愈发轻微的笑声和打趣声里还有一点李羚当时听不懂的亲昵。

      或许只是看她年纪不大跑来打工或许有苦衷,所以多关心关心?毕竟李杉红自己亲手拉扯大了女儿,心软些也正常。李羚想通了不再纠结,随后开始琢磨别的问题。

      她知道李杉红的卧室布局,很小的房间里中间拉了道帘,帘子外的杂物家当一直堆到窗台上,帘子里面只有一张床,又窄又短的木板床。

      床头窄窄一条,从李羚小时候起就放着那些擦脸的膏、缺胳膊少腿的塑料发夹和掉漆的铁发夹,搬进来时零碎的小螺帽放在边角,好多年没人动。

      所以李羚只在很小的时候与李杉红一起住在这个房间,没几年功夫这么一点地方就放不下她母女俩了,动起来不是碰脚就是碰头。

      当时李杉红在挤破墙也放不进双人床的卧室里走几圈,转头收拾出用来堆货的阁楼,下了几天老鼠药,找人又买一张小床抬上去,从此李羚便获得自己的小房间,附带自立的优点。

      李杉红在同龄女性里不算丰腴,帮工更是一捆竹竿做的人,但李羚也规划不出两个大活人要怎么挤在那床上方寸间和平共处,估计总有一个人得打地铺。

      这么想了之后又觉得她方才保住卧室的庆幸有点自私。可是李羚自己的卧室也实在不宽敞,除了床以外的地方被溢出柜子和床底的教科书、练习簿、辅导书等等挤满,仅仅留出走人的空隙,书桌上也半数面积都被占着,害得她家里开服装店自己却没两件衣服穿,因为多了无处安置,连女孩子的内衣都只得塞在破床头柜一个抽屉里,外盒来自李杉红某年收到的免费化妆品。

      她不主动吭声,那边自行协调,帮工最后也真的住了进来。毕竟李杉红自己开店和养一个孩子,从来舍不得大手大脚花钱,更没法开出让帮工自己找住处的薪水价格。

      帮工很能吃苦,话不多,跑腿却勤快,几乎是安贫乐道地被李杉红支使着,直到李羚开学也没要辞职跑掉。

      幸好李杉红也算厚道,真包住包吃,毕竟那个年代的人想得简单,只不过她们自家人吃什么饭帮工就吃什么饭,馒头面条米饭轮流转,好处在有人看店后李杉红也能白天回家炒菜或外出接货,这么离开一个小时半个小时也不担心,且两人里能挤出一个要账的,的确事事都松快不少。

      帮工来后她妈的确皱眉头次数减少,笑模样也愈多,李羚看在眼里。

      服装店与餐饮业相比看上去算轻省行当,其实琐碎活计不少,在夏天尤其兴旺累人,帮工为了发挥自己存在价值干得尤其多,又年轻,饭量便会比中年女人和中学生大得多。

      但她不全靠雇主家的饭填饱肚子,自掏工钱买馒头,半路提回来,袋子里四个圆圆的白面馒头一顿刚好。一开始她吃的是先回来吃过午饭的李杉红剩下的炒菜,盘子里的油汤都干干净净,也不在意是不是剩菜。

      李杉红实在是忙得睁眼就在算账,过了阵才发现这事,便说李羚不懂事,她分明多在家里零钱盒多放了钱,意思是叫她新买点菜给帮工吃。但因为帮工并不表现出意见,李羚是根本没想到过这有什么问题,毕竟帮工来了之后家里才每顿都做新菜,从前都是中午没吃完的菜留到晚上吃,晚上没吃完的就当第二天早饭。

      在之后午饭就变成了一次端出来一半的菜量,也无所谓,只不过额外洗两个盘子,人来了又走,李羚自己待在家里扇着扇子看电视,方寸屏幕里刀光剑影,弹指杀人的琴魔也压不过现实中的午后蝉声。

      家里确确实实多了个人,但不太和李羚有交集,日子磕磕绊绊依旧过得飞快。

      李羚不爱和别人讲家里的事,直到开学后不久,她这天忘了带十元印卷纸费,不好意思因自己一个人耽误一天交齐,找老师借电话打回店里。

      帮工接了电话便骑着邻近店主的自行车赶过来送钱,还给李羚带了一袋葡萄,用自来水洗过咬在嘴里,被汁液紧紧顶起的果皮噼啪爆开,新鲜得像匆匆敲开教室门走进来引起一小片喧哗的帮工自己。

      盖因李杉红很舍得拿不那么卖不掉的好衣服装扮帮工,待遇一如自家亲人,运动鞋也是女老板一开始就掏钱买入。于是本身底子出众,如今穿得在这地界算是很过得去的帮工出现在半面青春痘黑框眼镜、半面寸头蘑菇头齐刘海的学校里就更显得格格不入,简直是鹤立鸡群。

      李羚始终不知道这十元钱和水果是帮工自掏腰包,而帮工也竟不找李杉红要钱。但此外还有夏天的半个西瓜,冬天的烤红薯,李杉红变形的银耳钉换了新,李羚书包上有了时兴偶像的小挂件。

      李羚慢慢接受了这样细小的示好,但她多少耳濡目染了一点算账能力,随意观察的结论也是帮工在她家做了半年,疑似根本没攒下钱。

      但她还是很少和帮工搭话。对方个头高,情绪不太上脸,只有和她妈说话时偶尔笑笑,借此蔫儿蔫儿地讨一下李杉红女士的喜,技法类似一条不显山不露水的名贵血统牧羊犬,既在外出力又搞好关系,于是和主家目前吃白饭的女儿之间始终有微妙的距离感。

      夏季高温彻底退去后没两天,因月考平均分不错,学生们暂时能松一口气,好放松地听地理老师对她们在下午讲起路边正在变黄的银杏。

      这位地理老师也是校内奇葩之一,人既年轻,模样也无可挑剔,像个隐姓埋名的大明星,讲起课洋洋洒洒信手拈来,不过李羚看见老师这等生物只会焦虑成绩,他从课本里引申出世界各地仿佛触手可及的风貌都比他本人更有吸引力。

      许老师甚至还带了一叠洗出的照片分发给学生们,由他自己摄于某名胜古迹。

      照片到了手里,赫然在千余年前扎根的孑遗种至今灿烂成一座黄金瀑布,看不出丝毫同类科属种植物尽数灭绝的孤独,让李羚心底刚滋生出的怜惜随风消灭。毕竟一棵老树都比她进行时的青春要灿烂明亮无数倍,应该谁可怜谁还不好说。

      不久以后,陪李杉红忙完一批冬装进货,帮工用半天功夫告辞离去,好像有意不给她家小本买卖在淡季添份负担。人走了连行李都不带,悄然无声地搬离了这个家,从此以后李羚没得知任何音讯。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往后日子还是照常过。

      李羚自己半年间基本没叫过那个“婷婷姐”的称呼,她十分庆幸这事,因为好些年后她才知道帮工不叫什么婷,人家大名叫齐庭。

      随着这一片房屋越来越老,人们也越来越老,她家拆迁和李杉红女士退休是前后脚一双喜讯,而齐庭不知怎么得的信,适时寄来一件快递。

      寄件人这次正大光明写着“齐庭”。

      李羚从一堆盒子里拆到它,收件人是李杉红女士,且电话号码是李杉红才用没几年的手机。

      ……已研究生毕业,且在过程中见过无数牛鬼蛇神的李羚看着它,心想:你俩果真暗通款曲。

      早年她确实想不到,毕竟要说假凤虚凰这档子,当时环境下寻常人只能想到电视机里嬉笑亲昵的女妖精,最多是名著小说里演戏演得当真夫妻相称的“官”们,可那都是年轻美好的女孩子之间的事情,扯不到当年四十芳龄的李杉红女士和风尘仆仆的孤身帮工身上去。而且不光是近距离观察的她,家与服装店周围来来往往的街坊邻居也都全然未觉。

      算了,借此确认李杉红女士早早从那个烂人的感情阴影里走出来是件好事。她想。

      李羚拿着盒子走两步,装模作样问了一声能不能拆,抓紧跟老电视联络感情的李杉红女士浑然不觉地应了。

      一刀下去胶带断开,不算大的箱子里垫得妥妥当当,一条尺码合适的长旗袍,一套名牌保养品,水晶盖子透出珍珠链的光辉,不透明的另一个盒子则打着品牌标记,赫然来自某某某黄金。

      ……真够妥帖,真会关心。

      李羚有意拿着去问李杉红是不是寄错了怎么这么多贵重物品,看着亲妈一边口头找理由一边急急抱着东西就躲去打电话责怪人浪费钱,过半晌回来找熨斗,要大发神威把那件适合她年龄的宝贝旗袍照顾得光彩照人,看着确实是和平分手毫无嫌隙。

      也对,这些年肯定还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保持联络呢,否则礼物怎么来得如此及时。

      李羚捡回箱子看看寄出地址,箱子里意外地滚出一颗剥净洗净的熟制银杏果,也许是别的包裹破了,在某次转运时它被夹带着巧合蹭进纸箱缝隙,使它的起点成为一个难以堪破的谜题。

      这一颗银杏不远万里悄然来此,就像当年的齐庭。

      转天饭桌上李羚问起:“如果我去外地找工作,谁照顾你?”

      她自己愿意试着闯闯,李杉红只有支持的份,毫不犹豫说:“我们几个老姐妹互相照应,不懂的知道问,过日子能多难?现在还没到拖累孩子的年纪,你尽管去。”

      后来李羚离乡去了那座大城市,照名字一搜还有惊喜,但她没添乱投简历搞什么面试重逢的戏码,那太尴尬了。

      比当初的中学生成熟不少的小李女士只是悄悄记下寄件人的号码,成功联系上之后表明身份,问对方有没有空出来聊聊。

      齐庭欣然答应。

      便于处理城市中一切中青年尴尬关系的咖啡馆里,双方都准时地提前半小时又两三分钟到,在门口偶遇。

      李羚抬起眼,看着齐老板衬衣领口的纽扣。

      个头还是那个个头,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十多年过去已到中年的帮工既变得能送些好东西,也将身材及形象气质保持得不让回忆中的清爽形象惨遭破灭,但到底发育得肩宽腿长,赫然不再是她妈用馒头和炒菜照顾得瘦削听话的那个模样了。

      “我是不是应该化个妆再来?”李羚笑笑。

      “那就该认不出了。”齐庭妥帖地开了个小玩笑。

      聊了一会之后李羚及时告辞,并谢绝齐老板开车送一程的礼貌提议,拎着打包的咖啡往超市步行。

      她妈和她自己不是一回事,李羚没觉得双方交情深到她可以打听齐庭当初明明怎么都不像贫困环境出身,为什么会年纪轻轻背井离乡,又被个犄角旮旯的服装店女老板好心收留,还踏踏实实在她家干了半年根本不赚钱的帮工活计。

      不过她至少向本人确认了另一件事——之前李羚替李杉红拿着存折去银行办事,于是发现这些年来每个月都有一笔钱转进来给她妈,头年是零零碎碎的数额,之后是五千,又逐渐涨到一万。

      李羚凭了解猜测此金额不是因汇款人抠门,是再高点她妈不愿意收,即使这已经够多了,凭她寒窗苦读的学历,要是留在老家想挣这个数都费劲。

      这事齐庭坦率地认了,神色显然是你知我知,当年感情坦坦荡荡不背人的意思,拿那把哑但不难听的嗓子解释:“离得太远,有什么事我不能及时过去,多少是一点心意。”

      听着这话李羚久违地感到了当初的心境。有旁人照顾她亲妈,付出得还比她更用力,这确实衬托得只会念书的女儿无甚大用,让本来相依为命的母女关系变得没那么密不可分。然而人家不争不抢,只是想让李杉红女士开心,这更让亲女儿深感无能为力。

      至少她们现在过得都挺好……李羚想着,捏起手机挂饰的细绳,搓了搓那颗不知来处但已停在她手中的银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文完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