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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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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安友惠子睡下，郜于透过窗子看到门外的丁笙笙。
女孩拉下口罩，正往嘴里塞饼干。
“对不起啊，吓到你了吧。”郜于悄悄关上病房门，与丁笙笙并排坐在病房门口了椅子上。
丁笙笙摇摇头，嘴里还嚼着饼干，“没关系的，郜于你要吃吗？”她把饼干递给郜于。
郜于摇摇头，“你吃吧。”
丁笙笙点点头，继续品尝着眼前的美味。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郜于看着她，渴望从女孩眼里读出一丝求知的心意。
可是没有，郜于有些失望，原来女孩对自己一点都不好奇，对她来说自己也许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人。
丁笙笙摇摇头，她太饿了，索性一股脑把饼干都倒进嘴里，嚼了好久才把它们都咽下去。
“当然有啊，宁宁是谁？你的妹妹吗？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和她长得很像吗？”
丁笙笙吃饱喝足有了能量，开始对郜于进行连环询问。
郜于笑了笑，“你把口罩戴上我就回答你。”
丁笙笙不好意思地把口罩提上，满眼期待地看向郜于。
郜于理了理衣服，“宁宁确实是我的妹妹，不过我没有见过她。她在我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因为一些原因不在了。”
丁笙笙愣了一下，她有些不解，“可是刚刚阿姨说宁宁回来……”
郜于笑了一下，他决定告诉丁笙笙，却不敢看她，“我妈妈接受不了宁宁的离开，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一直住在这里。”
郜于的声音有些颤抖，双手不断摩挲着。纵使这些遭遇他早已麻木，但他不确定丁笙笙能不能接受他有一个这样的母亲。
决绝又期待，如释重负又忐忑不安。
等待的过程实在太漫长，郜于忍不住去偷看她，却瞥见一行清泪。
细小的泪流滑进女孩口罩里消失不见，它的源头，是一双无限悲悯的眼。
“你……”郜于有些不知所措。
“郜于，你这些年，一定很难过吧。”丁笙笙抽咽着。
难过吗？郜于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到女孩问起，竟也有一些委屈泛上心头。
郜于摇摇头，声音多了些沙哑，“不难过的，不难过，不难过……”
不想让女孩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郜于别过头，用手臂挡住脸。
丁笙笙的心紧了紧，她抚上郜于的背，“怎么会不难过啊，我只是听，就已经难过透了。”
郜于抹了泪，转过身去看她。
他掏出卫生纸，想给丁笙笙擦泪。手伸出去却只停在半空，他把纸塞进丁笙笙手里，“对不起。”
他不该让女孩难过的，他道歉，看到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他就想道歉。
丁笙笙擦了眼泪，“郜于，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郜于红着眼尾，他摇摇头，将女孩从头到脚看了一番，“你生病了？”
丁笙笙弯了弯眼睛，“我不知道，或许一直在生病，也可能没有。”
女孩笑了一下。
郜于有些不解，“生病有什么好开心的。”
“我只是想到，我和你妹妹很像的。你不知道吧，我出生的时候差点死掉，所以我妈妈每年都带我来体检。我身体被养的很好，只是脑子不太好，很敏感。小学的时候做智力测试，还发现我有智力障碍。”丁笙笙扯着笑，她也在赌，赌郜于不会厌恶她。
两个互相试探真心的疯子，动手打破自己的窗子，完全赤裸的呈现自己，毫无悔意。
丁笙笙的手在口袋里攥成了拳头，她往郜于身边凑了凑，依旧是笑着，“不过我很努力的，只是会有些容易累。我发誓，比正常人只差一点点。”
是她怎样努力都追不上的一点点，是她饱含痛苦的一点点，也是差点吞噬她的一点点。
丁笙笙不懂怎样安慰才最有效，她也撕开自己，陪他一起入地狱。
“笙笙。”郜于轻唤她的名字，在心头种下以她为名的爱与诚。
“你很好，是正常的。敏感是种天赋，驾驭它也许需要强大的内里，没有也并不可怕，但不要让它只带给你痛苦与折磨。”郜于看着她，与以往一样，看她的柔软，也看她的坚强。
丁笙笙起身，张开双臂，“郜于，抱一下好不好？”
“当然。”郜于把女孩揽进怀里。
此刻，他们共有悲伤，怀抱希望。
来电铃声响起，丁笙笙拿出手机，是李筠。
她微微挣开郜于，指了指屏幕，“我妈妈。”
郜于并没有放手的意思，他把头埋在丁笙笙肩上，蹭了蹭她的脖颈，“接吧。”
“郜于。”丁笙笙有些害羞，满是娇嗔。
郜于贪恋她身上的味道，“可以的，这样可以接电话。”
丁笙笙只觉得自己快要熟透，她强装镇定按下通话键，“妈妈。”
“笙笙，在哪呢？刚才没看手机，我这边已经好了。”
丁笙笙趴在郜于怀里，决定撒个谎，“我，我下楼了，在超市。”
听着女孩略有些慌乱的声音，郜于在她肩头轻笑。
丁笙笙抵不过，缩了一下，“嗯……”
“怎么了？”电话里李筠的声音传来。
丁笙笙连忙回应，“我弄好了妈妈，马上去找你。”
“行，我在一楼大厅等你。”
丁笙笙匆匆挂了电话，从郜于怀里退出来。
“郜于，你……”丁笙笙红着脸，满是少女的娇羞。
郜于笑着，眼里满是情意，“你说要抱抱，我不做半途而废的事。”
“我要走了，再见。”丁笙笙飞速离开，再待在这里，她一定紧张到连呼吸都不会了。
丁笙笙一口气跑到楼下，拉下口罩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嘴角勾勒出甜蜜的形状。
“笙笙。”李筠注意到门口的丁笙笙，连忙出门。
“笙笙，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快把口罩戴上。”李筠摸了摸丁笙笙的脸。
丁笙笙摇摇头，“没事的，我跑的急了点。”
李筠笑了笑，“又没人催你，去超市干什么，饿了？”
饼干早已被吃的干净，丁笙笙有些不好意思，“饿了，超市里没有我想吃的，筠筠我们中午吃什么呀？”
李筠紧了紧她的衣服，“你想吃什么？”
“烤肉！”丁笙笙一把抱住李筠。
王睿换了身衣服，从楼里走出，“为了表达感谢，能让我请你们吃午饭吗？”
李筠看了看丁笙笙，征求她的意见。
丁笙笙点点头，“好呀。”
李筠笑了笑，揽着丁笙笙走向车位，“那走吧，我们去吃烤肉，你王叔叔买单。”
郜于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
别墅里灯火通明，他叹了口气，缓缓推开门。
“我回来了。”他走进客厅，照例向沙发上的老人微微颔首，以示尊敬。
老人坐在沙发上，扫了他一眼，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面前的电脑上。
“郜于回来啦，锅里还热着饭，快去坐。”钟点阿姨看到郜于回来，招呼他去餐桌。
王姨把饭菜端出，摆到郜于面前。
郜于接过她手里的盘子，“王姨，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不回？”
“今晚老爷子有视频会议，也没吃呢，我就多留一会儿。”王姨笑着，悄悄指了指客厅。
郜于看向客厅，电脑已经关闭，老人躺在沙发上，像是在闭目养神。
郜于摆好碗筷，起身到客厅，“姥爷，快吃饭吧。”
郜于上前，想去扶他。
老人睁开眼，“坐。”
郜于皱皱眉，在安友木身边坐下。
“今天去看慧子了？”老人斜睨着他。
郜于点点头，不自觉地攥起衣角，“嗯。”
“那个女孩是谁？”没有半分铺垫，安友木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郜于抬头，紧皱着眉，音量也不自觉大了几分，“为什么监视我？”
安友木面不改色，“跟她断了，你们不会有结果。”
“我们会不会有结果，至少您说的不算。”郜于忍住怒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
安友木冷笑一声，甩出一个文件袋，“他爸就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母亲家里倒是不错，以前是个有名的律师，现在就是个家庭主妇。况且，那个女孩……”
安友木没说完，他看着郜于，像在看一个笑话。
郜于攥紧拳头，这一字一句都敲打在身上，凿得他生疼。
“够了！为什么要去调查她！我哪里做的不好，哪件事没按照您的想法去做？！难道想让我变成一个和您一样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吗？我做不到！”郜于再也忍不了，他不接受任何人对丁笙笙的诋毁。
被锁住的母亲，麻木的自己，看似洒脱的舅舅，他们像提线木偶，任他操纵。
安友木依旧静静地看着郜于，“你还是没有学会，男人，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外露。”
眼看事态不对，王姨连忙掏出手机，给安友俊编辑了一条短信。
郜于眼里满是不屑，“我没打算学这个。自从姥姥走后，您有过正常人的情感吗？还是说，其实您和妈妈一样，早就疯了。”
安友木无话可说，因为郜于说的没错。
妻子死了十年，他也封闭了自己十年。妻子临终请他把自己埋在家乡，他一直陪着；请他给安友木自由，他也应允；唯独请他放下，他却做不到。
也许吧，早就疯了。在这座他们一起住过的房子里，在那间有妻子痕迹的房间里，他经常能看到，能听到，能感知到他们相爱的点滴，纵使岁月流转十余载，也毫不褪色。
老人麻木的坐着，还是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无尽的沉默凝固在空气中，把所有氧气都掠夺。
“对不起，我出去透口气。”郜于朝安友木深深鞠了一躬，跑出了门。
就这么一直跑着，不知跑了多久，郜于已经大汗淋漓，他有些体力不支，靠在一棵树旁气喘吁吁。
这是小区后面的一座森林公园，夜色暗沉，灯光也不太明亮。
李齐注意到声响，摘掉耳机打算一探究竟。
“郜于，你怎么在这？”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郜于变得警觉起来，看清电灯背后的人又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郜于挨着李齐坐在树下。
他随意用袖子蹭了蹭头上的汗，“你怎么在这里？”
李齐耸了耸肩，递给他一只耳机，“很难看出来吗？听歌啊。”
郜于轻笑，接过耳机塞进耳朵里。
是一首悲伤的音乐，入耳唱的是，「我就像一个哑巴一样 你翻译不了我的声响」
郜于皱皱眉，“怎么听这么难过的歌？”
“我又不是什么开心的人。”李齐舒了口气，望着远处出神。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喘着大气，被追杀了？”李齐回过头，看着他。
郜于背靠在树上，看着天轻笑一声，“不自量力与资产阶级抗争，落荒而逃。”
李齐打趣他，“新中国解放没叫你啊，什么无产资产的。”
郜于苦笑，“没叫我就好了，死了也能留个名。”
李齐收了笑，“你家那老爷爷又把你关起来了？”
风吹过，空气里是浓郁的苦涩。
“你最好小点声，说不定等会儿哪里冒出来个眼线，把你也抓走。”郜于看了眼李齐。
李齐叹气，也靠在树上，轻松的语气中全是浓稠的话，“把我抓走也好，跟你关在一起，过不下去喽。”
郜于歪头看着他，“为什么？”
李齐笑了笑，也许是自嘲，“没跟你讲过吧，我们家很穷，我爸一直在外打工，五年前撞大运中了彩票，八百万。”
“然后呢？”郜于问。
“然后？然后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和我妈不要再打扰他。听说，最近他的孩子出生了。一个新的儿子，和我们这个破烂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不是。”郜于下意识反驳他，“我上次去你家，阿姨不是说等叔叔回来，还要再给你添个弟弟妹妹。”
李齐只觉得好笑，“添什么弟弟妹妹。”
他眼中全是落寞，“我妈妈不识字，我没告诉她。”
郜于有些惊讶，“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李齐闭上眼，“我不知道，就这样吧。我爸是她的天，我不敢想她知道了会怎样。我只能每天想尽办法骗她，真是精疲力尽。”
郜于拍拍他肩，也和盘托出。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可恶的继母，以及未出世的妹妹。
少年的眼泪弥足珍贵，在夜里闪闪发光，照出前路的迷茫。
“所以你是因为这些才否认自己对她的感情？”郜于问。
李齐皱着眉头，“爱人是需要勇气和能量的，现在的我，给不起。”
“真的喜欢？”郜于嘴角噙着笑。
李齐反应过来，用胳膊肘撞了郜于，“你炸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