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
-
仙府深处，一处被重重禁制隐藏的地下水牢终年不见天日，唯有冰冷的水滴声在死寂中回荡。
苏澄月步履从容，端着精致的玉盘，如同闲庭信步般踱到水牢最幽暗的角落。
“你的血，效用非凡。”他将玉盘置于石桌上，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愉悦，看向石床上的人影，“托你的福，师尊的命算是吊住了。”
哗啦——哗啦——
沉重的锁链摩擦着冰冷潮湿的地面。
床上的人影缓缓转过身，露出沈七那张苍白却依旧俊美的脸，只是此刻唇瓣干裂，眼底带着深深的疲惫。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
“我想看看他。”
“……”
苏澄月微微蹙眉，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一丝为难。
沈七微眯眼：“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苏澄月将对方此刻的虚弱与渴求尽收眼底，嘴角愉悦向上勾起，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微笑。
“可惜，你的态度我不喜欢。”
他指尖灵光一闪，一张铺着锦缎的太师椅凭空出现。
苏澄月悠然落座，翘起腿，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阶下囚的狼狈。
“想见师尊？”
他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跪下，求我。”
空气沉默了片刻，锁链声再次响起。
沈七支撑着身体，拖着沉重的镣铐，一步步走到苏澄月面前。
他身形依旧挺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苏澄月，眼神冰冷如刀锋：“你似乎忘记了什么。”
苏澄月还未及反应，一只带着冰冷铁锈味的手已如闪电般扼住了他的咽喉。
沈七俯身，灼热的气息喷在苏澄月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这个破水牢关不住我，只要我想，随时可以带着顾桉离开这九重天，让你永远也找不到。”
恐怖的龙威如同实质般压下，苏澄月瞬间呼吸困难，脸色涨红，双手徒劳地抓住沈七如铁钳般的手腕，眼中充满了惊怒：“但是你没有这样做！不是吗？！”
苏澄月奋力一扯，狠狠扯开沈七的手，随即反手揪住衣领，将他用力拉向自己，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字来：“理由很简单，因为救师尊的药，还需要我……需要我苏澄月！而不是你沈七！！”
想起自己在后世时从池映口中听到的话，沈七没忍住笑了，眼神里充满着怜悯：“你的用处也只有这儿了。”
他拿开对方手：“你对你师尊的心思到底清不清白自己最清楚，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话音未落，一股冰冷的杀意在苏澄月身上爆发。
电光一闪间，沈七身形猛地向侧方急闪，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耳际飞过，锵地一声狠狠钉入后方的石壁，深入数寸。
“我和师尊的事轮不到你这条畜牲置喙！！”
几乎同时，一条缠绕着幽暗灵力的黑色长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毒蛇般直袭沈七面门。
沈七眼神一厉，不退反进，抬手精准地抓住了鞭梢，两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僵持。
苏澄月咬紧牙关，手臂肌肉贲张，试图夺回长鞭的控制权。
沈七五指如铁，死死攥住鞭身，纹丝不动。
水牢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锁链被巨力拉扯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足足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
最终，两人几乎同时猛地发力后撤。
“砰！”
“哗啦——”
巨大的反冲力让两人各自后退数步，激起的冰冷水花溅湿了衣摆。
苏澄月喘息着，眼中杀意未消，却抬手一招，那钉在墙上的短匕和沈七手中的长鞭化作流光飞回袖中。
他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袍，随即若无其事走到石桌前，将刚刚用来刺杀的短匕扔木盘上。
“你的血确实能延缓师尊身体机能的流失，可惜治标不治本。”
苏澄月语气平淡，仿佛刚才的生死相搏从未发生。
沈七内心冷笑，面上却已恢复古井无波：“还需要我做什么？”
苏澄月拿起刀，尖端处对准沈七胸口，嘴角咧开：“药效需要加强，从今日起，每日一碗增至两碗，劳烦再多贡献半碗精血了。”
这把刀造型奇特，周身流淌着暗红不详的光，是苏澄月给沈七取血用的。
见沈七挽起袖袍，露出新旧痕交错的手腕。
苏澄月嘴角愉悦上扬，把刀往前送了点：“请便。”
沈七拿起刀对着腕侧划下。
暗红的刀刃发出兴奋的嗡鸣，像活物般贪婪吞噬着他的生机，血汩汩流入下方的玉碗。
随着碗中液体逐渐盈满半碗，沈七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龙族复原能力强大，但也经不住每天放血，腕侧的疤痕并未好全，就又添了一道。
苏澄月满意看着那逐渐盈满散发着强大生机的龙血，又瞥了一眼因失血过多而身形微晃气息萎靡的沈七，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辛苦了。”
他端起玉盘，声音带着虚伪的恭敬。
“我替师尊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说罢，苏澄月不再看沈七一眼，带着猖狂的大笑，转身消失在幽暗的水牢甬道。
沉重的寂静再次笼罩。
刚放过血的沈七眼前阵阵发黑，踉跄着跌回冰冷的石床，重重倒下。
手腕上那新添的伤口灼痛无比，仿佛有无数毒蚁在啃噬，连龙族的自愈之力都被那刀的邪气抑制。
沈七下意识以为自己是龙身，习惯性抬手想舔舐伤口，却只碰到冰冷的镣铐。
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渐渐模糊。
顾桉在那边……
还是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由于给血的量增加，沈七的身体渐渐不堪重负。
后面一段日子，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甚至直接昏睡一整天，偶尔醒来时，会发现手腕上狰狞的伤口已被仔细涂抹了药膏，并用干净的绷带妥帖包扎好。
这绝非苏澄月所为，沈七心中明了，这悄然施以援手的，只能是那个代替苏澄月来取血的面具少年。
次日取血的时间。
这次沈七强撑着没有昏睡过去。
他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沉默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走进来。
少年熟练拿起短刃，看着血流入碗里。
整个过程两人都一言不发。
直到少年取完血，如往常般拿出药膏和绷带，准备替他处理伤口时，沈七忽然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有些低哑：“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少年手指猛地一颤，迅速缩回袖中，声音带着戒备：“不劳大人费心。”
沈七没继续追问，而是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看你有些面熟，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少年闻言，身体骤然紧绷，他猛抬手去摸自己的脸，确认冰冷坚硬的面具有在牢牢覆盖着面容，才松了口气：“奴幼时遭逢大火，面容尽毁，丑陋不堪，大人想必是看错了。”
说完，他不敢再看沈七，匆匆包扎好伤口，端起玉盘就要逃离。
“等等。”沈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少年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等人离开后，沈七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敛去。
片刻后他抬手轻挥，设下结界，打开握在手里的纸条。
上面写着四个字：我失忆了。
纸条在掌心焚烧殆尽。
沈七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里一段时日，都是这个少年来给他取得血。
沈七焚烧的纸条也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日，在那个少年再次踏入水牢的瞬间，早有准备的沈七猛然起身，不顾锁链的沉重和身体的虚弱，一把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怀里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
沈七轻嗅着少年发丝间那股熟悉的清香，连日来的担忧焦虑瞬间涌上心头，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发酸。
“不管你现在是谁……”他的声音十分温柔，“你都是我的小宝。”
沈七将怀中僵硬的身体抱得更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看到你身体无碍，我便放心了。”
怀中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亲昵称呼惊得不知所措，半晌，才迟疑地开口，声音闷在沈七的胸膛。
“那个……你是沈七？”
沈七缓缓松开怀抱，但双手仍扶着少年的肩膀，深深看进对方面具后的眼睛，点了点头：“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少年迟疑了一下，抬手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伴随着面具的剥离，他单薄的身形和模糊的面容如同水波般荡漾，渐渐凝实清晰，最终化成了成年人的模样。
“苏澄月说我叫顾桉，是他的师尊。”顾桉看着沈七，眉头困惑地拧起，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但我感觉有点不太对，我这张脸看着熟悉，可顾桉这个名字却让我感到很排斥，或许……”
沈七缓缓开口：“你是唐桉。”
“唐桉？”顾桉下意识重复着这个名字。
沈七“嗯”了一声。
顾桉在心里反复咀嚼，霎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归属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冲刷着脑海中虚假的迷雾。
“那……”顾桉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伸手想去握沈七的手，却不料碰到对方还未愈合的伤口。
“唔。”沈七吃痛一声。
顾桉低头，目光落在沈七竭力想隐藏的手腕上，层层叠叠的绷带包裹着，上面还沾染着点点紫痕。
他突然想到每天送到的药里，那抹怎么都融不进的颜色，就是紫色。
顾桉心中有个猜测。
这个猜测让他心底生出一股毛骨悚然感。
“我每天喝的那碗药……”
顾桉猛地后退一步：“难道就是你的血？！”
沈七抿紧了苍白的唇，没有回答，但这沉重的沉默，本身就是最确凿的答案。
顾桉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双手捂住嘴：“我能吐在这儿吗？”
沈七愣了一下，看了看潮湿肮脏的地面，又看了看自己空着的双手，双手捧到对方嘴边：“这里没有容器可以装，要不你吐这里？”
顾桉：“……”
“算了。”他强压下翻涌的胃液，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吐出来你的血就白流了。”
沈七看着对方想吐又不敢吐，最后只能咽下去的痛苦表情，没忍住笑了：“不愧是你，唐桉。”
如果是顾桉知道真相，恐怕宁可死也不会接受这种续命方式，更不会说出吐了血就白流了这种话。
顾桉没太懂他的笑点，只觉得这人流了那么多血还笑得出来，怕不是脑子也伤了。
他拍了拍胸口，目光扫过这阴森冰冷的水牢，正色道：“我纸条上跟你说的，你认真考虑过了吗？”
沈七擦掉眼角笑出的生理性泪水：“你说逃出去？”
顾桉用力点头：“我虽然失忆了，但我不傻，苏澄月嘴上说让我静养，其实就是变相软禁，我之前感激他救我，也以为他真心待我好，可现在……”
他看向沈七手腕的伤，表情复杂。
“看到你这样，我才明白在救我的一直是你，而他为了达到目的，竟把你囚禁在这种地方折磨取血，这算什么？这根本就是违反了……”
顾桉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庄严的大殿，冰冷的律条，象征着公正的天平……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总之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顾桉紧紧抓住沈七的手臂，眼神灼灼，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心。
“我想快点找回记忆，这段时间我总在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有个跟你长得很像的男人，但是短头发，穿的也很奇怪，还一直在怪我忘了他。”
说着说着，顾桉脸上多了一丝难过，声音也越来越低了起来。
“……想知道他是谁。”
“我总觉得他对我非常重要。”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 46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