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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 114 章 ...

  •   初秋的北京,褪去了夏日的炙热,空气中透着丝丝凉爽。阳光透过高楼大厦的缝隙洒在街道上,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私人会所的工夫茶室里,迟雨坐在古色古香的胡桃木桌前,气定神闲地看着茶艺师娴熟地表演茶道。伴随着茶叶在滚烫的水中翻腾,清冽的茶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令人心旷神怡。
      可坐在一旁的迟凯却丝毫没有心思去品味这片刻的悠闲。自从得知自己不是迟景鸿亲生的之后,他每一天都如坐针毡,无限焦虑自己未来的命运。
      生日宴会那晚,当迟煦夺门而出之后,迟凯独自在休息室里崩溃了好一阵,然后重新收拾好自己,强撑着回到了宴会厅。此时宴会已经进行到尾声,迟景鸿因贪杯而步伐变得摇摇晃晃,迟凯赶忙殷勤地上前搀扶,在送迟景鸿上车的时候趁机拿到了他掉落在西装上的白发。他把发丝带回了北京,找人悄悄做了亲子鉴定,当拿到结果的那一刻,他忽然就释然了。他这些年所承受的委屈全部有了合理的解释,不是他做得不够好,而是他从头到尾都只是迟景鸿报复的工具。
      那天迟凯躲在办公室里,疯狂捶打着沙发的靠背,他好恨,恨到想要冲回隽州杀了迟景鸿,来一雪自己多年的积怨。可理智告诉他,那样做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哪怕他能够想办法逃过法律的制裁,可迟景鸿死后一定不会留给他任何遗产,到时候迟煦掌管大权,他一定会被迟家扫地出门。
      而且别说是报复,他甚至连和迟景鸿决裂的勇气都没有。王子是过不了普通人生活的,哪怕是受尽排挤的落魄王子,也无法忍受一个月起早贪黑只能赚几千块钱勉强糊口的日子。他宁可在华丽的大房子里苟且偷生,也不愿做一个与人合租的自由人。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决定假装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他一边祈祷着迟煦不会把生日宴会那晚的事告诉给迟景鸿,一边私下里利用自己冯家驸马爷的身份拼命在外面拓展人脉,为将来铺后路。这样即便有一天他变成了“瘦死的骆驼”,也比写字楼里那群朝九晚九的蝼蚁要过得好得多。至于报复,他当然也不会轻易放弃,他会等到自己羽翼丰满、足以全身而退的时候利用迟家在商场上的对手给迟景鸿以重击,让迟景鸿眼睁睁看着自己打造的帝国一点点坍塌。
      不知不觉间,距离生日宴会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不论是迟煦还是迟景鸿那边,始终都没什么动静,这让迟凯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草木皆兵。可今天早上迟雨却突然打电话来,说自己来了北京,有重要的话想对他说。迟凯顿时又变得紧张不已,他害怕迟雨是来替迟景鸿把他赶出家门的,他还没准备好要失去眼前拥有的一切。
      古韵悠长的茶室里,姐弟两人的脸上露出截然不同的表情,一个恬淡悠闲,一个焦躁不安。
      茶艺师还在摆弄着那些汤汤水水,迟凯恨不得一把掀翻桌子,让迟雨有什么话赶紧说清楚,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折磨他。
      正在此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在见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忙不迭地接了起来:“喂,老婆……”
      他话音未落,对面就怒气冲冲地吼道:“你的定位为什么在会所?!”
      安静的茶室里,冯茜尖锐的嗓音显得格外突兀,迟凯的脸色很不好看,却只能低声下气地对着电话说道:“大姐来北京出差,想顺便看看我,我们现在在会所喝茶呢,不信我可以把电话给大姐,让她和你说几句。”
      冯茜干脆地命令道:“你给我打视频过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迟凯不敢耽搁,赶忙请茶艺师出去了,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的家丑。视频接通后,迟凯先给冯茜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让她确定自己是在茶室,然后才把手机转向了迟雨。
      冯茜在见到迟雨的一瞬间,满是戾气的面容上忽然浮现出局促的神情。冯茜一直非常不满父母给自己安排的这门婚事,她出身京圈公主,从小眼高于顶,向来只看得上同阶层的太子爷,可她的父亲却因为一些复杂的派系斗争让她下嫁给了外地富商的儿子,这让她在姐妹团里十分抬不起头。她讨厌自己的丈夫,也看不起迟家的人,却唯独对迟雨另眼相看。她羡慕迟雨身上的才华,也嫉妒她能够左右自己的命运,她也想像迟雨那样凭借自己的本事站在山巅之上,而不是只能靠听从父母的命令才能保住令人艳羡的生活。可惜的是,她没有那样的实力。此刻面对着迟雨那张美丽从容、充满自信的面孔,再看看小窗里憔悴丑陋的自己,冯茜在自惭形秽的同时又徒生出许多对迟凯的愤怒。都是因为这个男人让自己怀了孕,她才会变得如此臃肿不堪,甚至不想看见自己镜中的模样。而最可恶的是,当她辛苦忍受着怀孕所带来的各种不适时,她的丈夫却依然可以衣冠楚楚地在外面与人交往,不仅不受到任何影响,甚至她腹中的孩子还能成为他与人寒暄时的谈资。只要一想到这种不公平,她就心火难消。
      迟雨亲切地对着镜头打着招呼,冯茜客气地回应着,完全没了刚才在电话里的气势。看着迟雨精致的妆容和优雅的谈吐,冯茜不自然地一直拢着自己的头发,酸楚感快要把她吞没。她恨自己的不修边幅,恨导致她自暴自弃的丈夫,恨安排她下嫁的父母,也恨腹中属于她的骨肉。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出身这么优越,却还是把日子过成这副样子,承受着年轻时不曾想过的苦楚。
      等到迟凯把镜头转回到自己时,冯茜已经不想再继续这场交谈了,她后悔刚才一怒之下命令迟凯给她拨视频过去,让自己的丑态在迟雨面前暴露无遗。她草草地交代了迟凯几句,然后就匆匆挂断了视频。
      迟凯放下手机,悻悻地对迟雨说道:“不好意思,冯茜自从怀孕之后就变得疑神疑鬼的,没事儿就盯着我的手机定位,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打电话过来查岗,我要是不接,回去之后她就会闹得全家鸡犬不宁。”他言语中满是对妻子的责备,却丝毫不提冯茜的疑神疑鬼是他过去在外面养情人造成的,仿佛这一切全都是冯茜的无理取闹,而他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迟雨点点头:“可以理解,女人怀孕的时候本就容易情绪波动,而你又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才会导致她反应过度。你就多迁就她一些,再怎么说她怀的也是你的骨肉。”
      迟凯的表情讪讪的,他不爱冯茜,对冯茜肚子里的孩子也全无感情。B超单上的胎儿照片丝毫勾不起他将为人父的喜悦,尤其是当他知道自己非迟景鸿所亲生之后,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就更加无所期盼。他原本还指望着长孙的诞生能让他在迟景鸿面前的地位有所改善,可现在他反而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影响到他。
      迟雨拿起面前的青瓷茶杯,慢慢啜饮着,茶汤丝滑甘甜,香气意犹未尽。她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若无其事地说着:“孩子的爷爷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吧。”
      迟凯听到她这句意有所指的话,猛地转过头看向她。
      迟雨看着他脸上惊讶的表情,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一样:“哦,抱歉,我忘了,那个案子还没有完结,你还不知道这件事……”
      迟凯警觉地看着她:“什么事?”
      迟雨正色道:“盛杰还活着。”
      迟凯疑惑道:“盛杰是谁?”
      迟雨略显诧异地说道:“你不知道吗?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迟凯顿时收紧拳头,呈现出高度戒备的状态:“你在说什么?我和你是同一个父亲。”
      迟雨轻笑了下:“事到如今,我们就不要在这种事上做无用的争论了吧?我相信迟煦再怎么荒唐,也不会在你的身世上造谣,不是他不敢,而是他根本就没这个脑子。他上次不小心把这件事对你说走嘴之后就跑过来告诉我了,我也知道你偷偷找人做过你和爸的亲子鉴定了。我以为你会想办法找出你的亲生父亲是谁,现在看来,你并不关心这件事。”
      迟凯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他确实不关心到底哪个男人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在他眼里那不过是害他丢失了天之骄子命运的罪魁祸首而已。他恨那个男人,更恨自己的母亲,假如他是迟景鸿的血脉,就凭他的能力绝对是未来接管迟家大权的不二人选,不论是扶不上墙的迟煦还是面前这个不受待见的女流之辈都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迟雨看着他的表情继续说道:“不过就算你不关心,这件事你也必须要知道,因为它关系到我的母亲,不,是我们的母亲。”
      迟凯眉头紧锁:“你到底想说什么?”
      迟雨抿了口茶,气定神闲地把庄忆如和盛杰当年的情深难断以及如何因此惨遭毒手讲述了一遍,并且把盛杰杀人被捕的过程和原委也都告诉了迟凯。“盛杰为了保护你,曾经换过许多种身份接近你,你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迟凯摇了摇头,他每天忙着在上流社会里钻营,哪里有心思去看身旁那些最不起眼的底层打工人,在他眼里那群人不过就是些面孔模糊的NPC,他怎么可能想得到NPC里竟然有一个是他的亲生父亲。
      迟雨盯着迟凯的眼睛说道:“你父亲说他之所以找人刺杀程医生,是为了帮你出气,他知道你过得很苦,他要让迟煦失去程子焱,深受切肤之痛,来偿还你这些年所受的苦。他虽然做错了事,但他是真的很爱你。他这次被捕也是因为那个杀手钱浩勇勒索他,他害怕把你牵连进来,才铤而走险亲手杀了钱浩勇。这个是我托关系从警方那里要来的案发现场照片,我相信他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真的很难下得去手……”
      迟雨说着把一张钱浩勇躺在床上被人割喉的照片放到了迟凯面前。迟凯只瞟了一眼那鲜血淋漓的画面,就立刻转开了目光。
      迟雨试探着问道:“迟凯,你要不要去看守所看一下你父亲?毕竟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迟凯粗暴地打断了她,恼羞成怒地说道:“我去看什么看?我又不认识他,我又没让他为我做这些!你别一口一个‘你父亲’的!你今天来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想跟我划清界限吗?你是想告诉我你才是迟家的血脉,而我只是个我妈跟男人偷情生下来的野种,那个男人还是个杀人犯,卑贱的我没资格和高贵你平起平坐,是这意思吗?!”
      迟雨目光凛冽地看着迟凯:“我的父亲也是杀人犯,他杀了我和你的母亲!拜托收起你那脆弱的自尊心,在这件事上我比你更痛苦!”
      迟凯愣了下,暴躁的态度瞬间收敛了许多,悻悻地说道:“那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
      迟雨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想让迟景鸿亲口承认他杀了我母亲!”
      迟凯嗤笑了下:“怎么可能,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吗?黑的都能被他说成白的,你刚才说的那件事又拿不出证据,他凭什么承认?”
      迟雨的眼神忽然变得阴鸷:“那我们就用他最在意的事来威胁他,只要我们能拿到他的口供,就可以想办法通过媒体把这件事闹大,用舆论逼上面下令彻查,到时候不管他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迟凯惊讶又疑惑地看着迟雨:“可是这样做,对迟家的打击会很大,搞不好都有可能因为声誉受损而破产。那可是你的事业,你真舍得为了让迟景鸿认罪就全部放弃?”
      迟雨冷笑了下,嘲讽地说道:“我的事业?呵……我不过就是个给迟家打工的而已。我大学一毕业就进入集团工作,一干就是这么多年,我以为我是在为自己的家族打拼,结果到头来那个老头子不仅要把遗产的百分之八十都给他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将来还要让他掌管大权!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只是为迟煦铺路的垫脚石。自从我得知你不是老头子亲生的之后,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这些年从来没有提过让我去和别的家族联姻,因为他需要有一个人能尽职尽责地辅佐迟煦,心甘情愿地当好这个工具人,而他又不愿意把公司的权力交到你手上,所以他才会一直留着我,打算让我给迟煦当一辈子的保姆。他肯定觉得,我作为一个不能为迟家传宗接代的女人,他留给我百分之二十的遗产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只可惜我没他想的那么逆来顺受。既然我得不到,那别人也别想得到,我宁可毁了迟家的基业,也不会让迟煦那个蠢货坐享其成!”
      迟凯听了她的话在心里苦笑了下,迟煦和迟雨一个八十一个二十,迟景鸿果然是一毛钱都没打算留给他,他才是最倒霉的那个怨种。思忖片刻后,迟凯抬起头:“如果我帮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迟雨勾了勾嘴角:“你应该问我,如果你不帮我,还有什么退路。迟煦已经把你知道自己身世的事儿告诉老头子了,老头子对你这段时间的动静了如指掌,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剥夺你手中仅剩的一点权力,空降一位总经理到北京的分公司来。你以为你可以自立门户,实际上在你脱离迟家的那一刻,老头子就会立刻切断你的所有人脉,就连你的个人财产他也有办法全部收回,让你彻底流落街头。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根本不会给你脱离迟家的机会,你的存在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如果你敢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他一定会灭你的口。你也别想着去求助外公外婆,他们一辈子最爱面子,绝对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和别的男人生下私生子这种事,你去找他们除了自取其辱,根本就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你要么选择继续现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跟老头子心照不宣,白白为他干活,随时准备被他卸磨杀驴。要么跟我联手,趁着老头子还没把公司决策权交到迟煦手上,想办法把老家伙送进监狱。我会尽量想办法减小这件事对集团的冲击,不让大家走到破产的境地。而且危难之时正是树立威信的最佳时机,我会任命你为集团副总,我相信以你我的能力,一定能够站稳脚跟。这样就算将来老头子死了要执行遗嘱,迟煦最多也只能拿到股权,董事会一定不会同意把表决权交到那个草包手上。到时候你我依旧是集团的主人,迟煦只是个靠我们施舍生活的乞丐。”
      迟凯听明白了,什么替母报仇都是幌子,迟雨真正的目的是想趁着迟煦这个太子还未“登基”之前,靠着把迟景鸿送入监狱的机会篡班夺权。这一瞬间,迟凯忽然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肃然起敬,这个女人远比他想的要有野心得多,值得他把赌注押在她的身上。
      “你打算怎么逼老头子认罪?”迟凯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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